《因何》闻尔

2、二

　　项宇原本是站在窗边看夕阳，看着看着，就被楼下那个转来转去的身影给吸引了。下意识地别过脸，逆着光看去，夕阳下的殷河正瞪圆了眼睛朝着自己的方向望。一头短短的碎发在光芒下像是暖暖的绒毛，头发和衣衫都有些凌乱，却显得出人意料的可爱。

　　项宇笑了笑，正准备仔细看看她在做什么，却被身后的同学叫了过去。两句话还没说完，楼下的殷河就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他看到她直直冲向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左右四望，神情有些失落，一时竟莫名其妙地跟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其实关于殷河这个人，早在刚入学的时候他就已经相当的有印象了。

　　当时是在开学典礼上，殷河坐在自己斜前方两排的位置，左边坐了一个大眼睛长头发的女生，右边则是个颇有些书生气的文秀男生。他看见殷河的时候，她正笑眯眯地将脸贴到那男生颊边，伸出一只手指着男生的半边脸，说，“我可不可以捏捏？”说完，根本不给别人考虑时间，一个指头就戳了上去，又是摸又是揉，那男生面红耳赤，脑袋几乎要沉到胸口去。

　　他那时觉得惊讶，又有些好笑，这样坦率而丝毫不做作的女孩子，现在还真是少见了。倒是从那之后，每次见到她，自己都会留意几分。几次有意无意的打听下，又知道了她叫殷河，念的是英文专业，成绩平平，理想是做名误人子弟的老师。

　　项宇有个朋友算是学校里的百事通，曾经闲聊的时候，说起校园里的十大奇女子，其中就有殷河。听他介绍了几回，对殷河就更感兴趣了几分，尤其是她“平生不读无用书，要读只读耽美书”的理论更是让自己哭笑不得。

　　而尽管私下对于殷河的了解已经很多，但项宇向来不是闲的无事的人。他并不擅长交际，甚至为人有些冷淡，也从来没想过要与殷河有什么深层次的接触，因此虽然知道她已经足有两年，两人却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这时，项宇从漫长的思绪里清醒过来，就见眼前殷河又是一副备受震撼的表情瞪着自己的脸瞧，一双圆圆的眼睛眨啊眨，怎么看起来就那么……那么……色？

　　所以说不止女人的直觉准，男人的直觉在大多数时候，其实也还是很靠谱的。

　　没错，殷河现在的表情、神态、肢体语言，以及心理活动，传达的主要情感和信息都是好色。

　　刚才她兴冲冲的跑上来，就想瞅瞅那半边脸的美人儿究竟长个啥样，结果一看，人没了！自己正扼腕叹息呢，一转头，先是被那只白白净净的手给刺激得一激灵，再往上一研究，浑身立马精神抖擞，这人不就正是自己在楼下望见的那美男嘛！

　　本着好色的职业精神，殷河眼睛一弯，笑眯眯地就朝着项宇凑了上去，鼻尖几乎就要触到对方的脸庞。

　　项宇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和她拉开距离，笑了笑，问：“同学，你是来找书的吗？”

　　“啊？”殷河一愣，歪着头想了想，立马从善如流的答道：“对呀对呀，我是来找书的，我最喜欢看书了。”

　　四下环视了一圈，殷河觉得一大屋子的书看得她有些头疼，又说，“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啊？推荐一下呗。”

　　“你喜欢看哪一类的书？”项宇走到左边的书架旁，扫了一眼，抽出一本在手里翻了翻，“我比较喜欢外国名著，看的也是西方作品偏多。这本《麦田里的守望者》我很喜欢，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外国名著啊……”殷河抓抓脑袋，有些为难。虽然她学的是英文专业，但是对于西方文学什么的，她是一个字都不想了解。想了想，她决定换一个说法：“嗯……我比较喜欢中国的。”

　　“这样。”项宇点点头，将手里的书又放了回去，走到另一边的书架旁，仔仔细细地挑选起来。

　　殷河在一旁站着，两眼肆无忌惮地盯着项宇的脸庞研究起来。

　　嗯……皮肤很白，鼻子很挺很好看，眼睛也清亮，是上扬的狭长弧形，侧面看去有些疏离；嘴唇很薄，淡淡的粉色，抿起来的时候显得冷漠，放松下来又特别温柔多情，只是不知道摸起来感觉会不会也很好……

　　“唉，你叫什么名字啊？”殷河想着，就随口问了一句：“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以前都没见到的？”

　　“项宇。”项宇耸耸肩，递给她一本书，淡淡的说：“我和你是一届的，不过不是一个专业。”

　　“项宇？”殷河瞥了眼接过来的书，书名是《浮生六记》，她一看就哆嗦，赶紧又递了回去：“还是换一本吧……这个，太深奥了……”

　　“唉，你叫项宇啊？”为了避免尴尬，殷河决定转移话题，“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唉，好像是一本书里的。叫什么来着……水许？”

　　项宇咳了一声，说：“那个字不念‘许’，念‘浒’。项羽是三国里的人物，不过我的名字和他写法不一样，他是羽毛的‘羽’，我是宇宙的‘宇’。”

　　“哦……”殷河干笑两声，“那……项兄为什么要跑来给我推荐书？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和你不是一个专业啊？”

　　项宇刚才的确也是一时兴起拍了她的肩，连自己都说不清缘由。不过他也不慌张，淡淡解释：“我曾经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你，听朋友聊过你几句，就记得了。我是图书馆的管理员，以前没见过你来这里，所以就想替你介绍一下。”

　　“唔。”殷河点点头，“我叫殷河，殷商的殷，河水的河，你可以叫我小河子。”

　　小河子、小琳子，这两个称呼原本是殷河与木琳两人私下的昵称，木琳脾气火爆，除了殷河之外，别人叫小琳子她是从不搭理；而殷河为人大大咧咧，一根神经堪比擎天柱，倒是无所谓，见人就自称“小河子”。

　　“嗯。”项宇没说什么，又拿了一本书给她：“这个呢？”

　　殷河现在对他推荐的书已经全然不报希望了，瞥了一眼书名，觉得似乎连字都认不齐，干脆连接都不接了，很潇洒的一摆手：“我们不谈书了，实话跟你说吧，我不喜欢看这玩意儿，刚才是骗你的，我上楼来就是为了看你。”

　　项宇笑笑：“我知道。”

　　“这么聪明呀。”殷河笑眯眯地又凑上来，“那，你有喜欢的男生没？”

　　“我不喜欢同性。”项宇淡定地回绝：“不劳你费心了。”

　　“可是我喜欢啊，”殷河一双大眼睛闪啊闪，闪得让人特别想抽死她：“我最喜欢看两个美男在一起了，呐，我认识几个很不错的，用不用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不用。”项宇依然是那副雷打不动的表情，唇角含笑。殷河觉得这时就算自己问他“你明天是不是不用吃饭了？”，这人大概也是这样的回答。

　　殷河忽然就觉得有些无趣，她是太过活泼闹腾的性格，遇上淡定成项宇这样的，还真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失败感，于是挥挥手，“那好吧，我玩儿去了，在这里待不习惯，你慢慢看书吧，改变主意了记得告诉我啊。”

　　“嗯。”项宇整理着书架，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再回头去看她，专心做起自己的事来。

　　殷河在一旁看得纳闷：这人看起来明明很温和，怎么有时候又冷淡成这样？

　　抓抓脑袋，殷河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干脆就一蹦三跳地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