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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该听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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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多久了呢?
我坐在丞相府的偏房内茫然地掰着手指,脚边一只肥肥的大老鼠正乐不思蜀地啃着我的晚餐——一盆寒碜碜的咸菜。
“真没想到啊……那只□□竟然是丞相之子……”舒适地在身后的椅子里找了个位置躺下,我自言自语着。可能是因为一个月前我被抓来时那爱理不理的态度激怒了那只□□,伙食一天比一天恶劣,今天还是小厮可怜我才为我加的餐,可惜我一点也没有享受这份‘美食’的胃口。
这几天,我的思绪常常飘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一件小小的草屋,草屋门前站着一个荆钗布衣的少年,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我:
“你是谁?”
我到底是谁?
是那个有‘杀戮女王’之称的□□女老大,抑或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绝色少年?
时空的错乱,命运的作弄,我已分不清我自己的身份,连带我的感情,归于何处。前世的我在临死前曾经说过,再也不爱任何人。然而只是因为转世而来时那对夫妻给予我的一点温暖,我便沦陷在了感情的泥淖中不可自拔,甚至那个红衣的天真小男孩也轻易闯破了我心理的防线,将我的内心世界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他人面前,无处遁形。
很多时候我便在想,如果我能够将前世的一切放下,安安份份地成为那个名叫‘土蛋’的寒门少年,每日每日,看着天边的日升月落,也许,就会得到幸福了吧?但是我却宁愿做一只扑火的飞蛾,放弃周遭的一切去寻找自己的的光明,于是这便成了我的悲哀,我永恒的桎梏。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的记忆留下来……为什么呢……”手指挡住窗格中投射下来的月光,我沉沉地睡去,却不料由于心系太多而又在半夜惊醒,起来时感到脸上湿湿的一片,一摸,全是眼泪。
醒来后想要再睡下去可不是一件易事。无奈,我只好理了理满是皱褶的衣衫推门出去,跨出那道厚厚的槛时古旧的木门在夜色中发出‘嘎吱’的声响,和着夏日蝉鸣声声,更衬出夜的沉静。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圆,薄雾般的银光层层地扑在葱茏的树木上,宛若梦幻。丞相府内的下人早已歇息,走在庭院中的我如入无人之境。走到假山石后的一小片湖泊边,我静静地坐到一块石头上,脚上的草靴也被扔到一边,想整理一下紊乱的思绪。
哪知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到两人越来越近的说话声,索性我的栖身之处十分隐蔽,那二人走到假山石前竟没有发现我,也省得我出去了尴尬。
“金爷……你不来几日,嫣儿很想你了呢~~”冷不防听到这句话,我浑身上下都打了个寒噤。在苍澜国好歹也生活了十六年,上街路过那些烟花场所时对鬼公们的‘娇媚动人’也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我面前的这位仁兄的腔调实在是太过‘小家碧玉’,叫我难以接受。
被称为韩爷的人未发一言,正奇怪着,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先前发话的嫣儿细细的呻吟在微弱的星光下慢慢浸润开来,就好像附骨之句一样侵入人的骨髓。那引人犯罪的声音无处不在,附着在天空黯淡的蓝色上如海浪般一遍又一遍冲击我的耳膜。我如同老僧入定般冷然坐在假山石后,那些猥亵的杂音一丝一毫都无法入耳。过了许久,那二人终于携手离去,我掸了掸衣服踱步而出,刚走过假山石,一股森冷的寒气便向我背后袭来,卒不及防的势头便是那群武林高手也难以防范,除了——我这个来自异世界第六感超强的怪物。
嘴角划起一个微小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我不慌不忙地转过头去,看清了那个将剑架在我脖子上的,男子的脸。
“你知不知道,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
眼角的余光瞥向雪亮的剑刃,上面那张少年的脸庞在悠悠月光下淡然微笑,艳丽得诡异。我一半的面颊沉在昏黑的阴影下忽隐忽现,在这样寂静的夜晚,这样偏僻的湖畔,这样站定的两个人,便如此默默地相对而视。我并不晓得此刻在我对面的那个男子正在想着什么,准备些什么。我无声地向着他看去,我清楚,这个夜晚,我的出现,足以造成一场终身难忘的回忆。叹息地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腕和落下的剑柄,我从树丫的阴影下徐徐退出,如水月华下,白色的帆布长衫随狂风卷起,在飘零的白色花瓣下舞得惊心动魄。我拈起一朵花放在指尖,碧玉的花蒂快要沁进了雪芝花瓣里,我听到持花的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他说:“不要太过估高了你自己。”
是否这个世界的人都只能处于尔虞我诈之中,便连一个小小的男宠也能有这么深的心机。嫣儿的嗓音还是带着股魅人的磁性,看着我的他,红唇如水,黑发如云,绝美的外表却掩不住摄人的气势。他就像一朵在地狱绽放的死亡红莲,层层的花瓣下包裹着累累白骨,却依然用那醉人的外表引得无数人蜂拥而上,最后睁着大大的眼睛横陈而死,在流离中化为尘埃随风飘零。
“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我的剑丢了,但我还能用这双手杀了你。你到底是谁?啊?”他疯狂的卡住我的脖子前后晃动,我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他的问题我早已给过他答案,却被他仍在一边忽略。我觉得他真的好可怜好可怜,从一出生以来就是遭受到别人的利用吧?他的眼中那种恐惧的光芒和过去的我一模一样,只是我学会了掩饰,而他没有,所以他注定了这悲惨的命运。
“是为了谁这么努力呢?舍身去侍奉那只癞蛤蟆,再红杏出墙去勾引那个金爷,其实都只是为了博得那个人的一笑吧?你有没有想过他实在利用你,他的心里从来没有为你留过一点位置呢?”字字的珠玑如同惊雷般敲在他的心房上,体内的幽魂唱着悲哀的亡灵之歌,满天的浮云遮蔽了月光,我心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又一个回忆向我袭来,那一瞬间刺骨的痛楚让我有了噬血的欲望。微小的我,瘦弱的身躯被越提越高,抬头仰望,我感到腥甜的液体自口中汩汩流出。划过衣襟上刀片的手指忽的垂下,只因,我看到了嫣儿背后那张男子的脸。
这便是我的结局了吗?无法解脱,也无法让鲜红的雪液染红我的白袍,只是——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