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深处乱入史》惜爱

3、第二章 渡河人

　　这是种什么感觉？虚空、宁静、轻松……好像丢开了身上所有的包袱，又像是吸入麻药后的心自在。王少游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温暖的液体包围着，一直往下沉……
　　如果这样永远不要醒来就好了！
　　“顽石，不要忘了你转世的目的，顽石，奈何桥上的顽石……”悠远而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环绕。
　　胸口的墨色印记泛着耀眼的金光，那光越来越盛，似乎要将深河劈开一条长河，那金光的“刃”托着王少游隐入河塘深处。
　　“秦柳柳，你疯了，这么想死不成！”蓝昆将虚弱的女孩救上岸，忍不住大吼起来。
　　“你骂吧！骂醒我，我也以为我疯了，看到他跳下河的那刻，心里就没有其他的想法，你不也是吗？被他吸引，被他诱惑，那个像毒药一样的男人……”秦柳柳一脸泪痕，全身冷得好像要冻僵似的，她咬紧了牙关，瞪着眼前的同样狼狈的男人。
　　“你闭嘴！”蓝昆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呵斥一个女生，心底最丑陋的一面曝光人前，他已顾不了形象，“我以前不会喜欢男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警告你，别让我知道你到处造谣，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不会放过你。”
　　秦柳柳听着，大笑起来，扬起头，冷眼看着他，“恼羞成怒了？你放心，你的秘密不会有人知道，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蓝昆迟疑了一下，“你说！”
　　“陪我去找他，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消失在这片河塘里。”
　　“我们两人？你不觉得想在夜晚的河塘找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人是多么困难？我去叫其他人一起找！”说完他就转身，向小竹楼走去。
　　“如果你不怕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秘密，那么你就去找吧，我想你也不希望他们追问王少游跳河的原因是因为你吧！”
　　“你——”他盯着她两秒，突然大笑起来，笑意中有着浓浓的嘲意，“恐怕你是怕别人知道你的秘密吧，堂堂的C大校花，居然为了一个自闭男跑到这荒郊野外，还为他殉情……”
　　秦柳柳突地站起身，转身向河塘深处走去。蓝昆住了口，追了上去，“不管怎么样，咱们得事先约好。我可以和你去找他，找到了话，你不可以多嘴，一切我来说。”
　　“真不懂，为什么以前还想过要追你这样的男人，斤斤计较，啰里啰嗦，我们少游可从来没像你这样，同样是男人，相差还真大。”
　　“你这女人——”
　　“我这女人怎么了？你有完没完啊！烦死了，给我集中精神，赶快找他！”
　　乌云渐渐遮住明亮的月色，那唯一反射涟漪的银色变得灰暗，失去了仅存的一点浪漫色彩，空气的腥味如雾气般笼罩了整个河面，他们沿着河边，越走越远，雾气越来越浓。
　　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两人的脚再也抬不起来，可是也没见月亮探处头来，四周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点植物。
　　虽然看不清植物的颜色，可是隐约中显露的形态却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植物像是一朵花，有着无数的“触角”，碰起来湿湿的，没有叶子，长长的枝干。
　　秦柳柳捏紧了拳头，紧紧地靠向蓝昆。
　　“喂，我们到哪了？这个河道只有一条，河水也不急，按道理王少游不可能游这么远，据我所知他的泳技虽然好，也没好得这么离谱，总该探个头到外面呼吸吧！”秦柳柳突然惊叫一声，一把拉住蓝昆，“会不会是刚才跳入水中时脚抽筋沉到河底了。”
　　“那我也应该听得到呼救，当时那里除了你以外，我没听到任何的呼救声音，而且很诡异的是——”说到这里，蓝昆停了下来。
　　“哪里诡异？”
　　蓝昆皱起眉头，托起下巴，回忆先前混乱的情景，“我记得他跳入河里时除了发出的那声水花声，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了，好像……好像消失在河里！”
　　恰如此时，一阵凉风吹过，那股风又寒又怪，凉气仿佛从人的头顶灌到脚板，两人打了个冷战。
　　“好冷！”蓝昆揉着双肘，望向秦柳柳。这个纤细的女人先前从河里起来，湿衣服都没干，这样下去恐怕会很快病倒。他脱下身上的衬衣，被他体温早已烘干的衣服搭在女孩的身上，还是阻止不了她一个接一个的喷嚏。
　　“谢谢，这时候你倒懂得怜香惜玉了。”
　　“我一向都很绅士！”
　　“你就自恋吧！反正你的衣服我是不会还给你的。”秦柳柳耸耸肩，眼角的余光被河塘另一头的光亮吸引住了，她害怕地拍拍蓝昆，“你快看，河塘里好像有条船开过来，有火光。”
　　蓝昆侧头望向河塘另一端，浓雾的深处果然有一处火花，黑色的木船向他们轻飘飘地移来，静谧的空气仿佛被人下了魔咒，一个若有若无的美妙歌声飘向他们。
　　“我怎么觉得这歌唱得像招魂的。”蓝昆后退了一步，“咱们快走吧，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真没用，大男人比我这个女人还胆小。”
　　“现在是什么时间，你也不看看，在这个时间，黑漆漆的河塘上面居然有人撑船，而且唱得还不知道是哪里的怪歌，我早听说这河塘不对劲……”
　　蓝昆还想说什么，那撑船人已经距离他们不到十米，两人已经可以看清他的样子，一个八九岁的女孩，穿着一件蓑衣，梳着两个马尾，看上去非常可爱。
　　歌声随着她的靠近，反而越来越动听，似乎有什么力量召唤着他们。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要渡船去河的对岸吗？只要付得起船资，你们就可以在对岸找到你们要找的人。”
　　蓝昆和秦柳柳对看了一眼。
　　“你知道我们要找什么人？”
　　小女孩的脸上甜甜的笑容，在火花中，既是那样亲切，她是那种只要一个笑容就会让人卸下所有戒心的女孩。秦柳柳不自觉应了她的话。
　　“你们要找一个今晚同样跳入河中的大哥哥对吧？你们不是来找他的吗？”
　　蓝昆点点头：“是，不过恐怕我们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你觉得被河水打湿的手机可以卖一点钱的话，我可以给你。”先前在房间卸行李的时候，他早就将钱包丢在一边了，谁想到自己大半夜的会跑到这里渡河。
　　“大姐姐，你呢？你有什么？”小女孩转头问向秦柳柳。
　　“我又不会拿着我的名牌包一起跳河，不如你说个价，我们先赊着，等回来一起给你。”秦柳柳毫不在乎地说。
　　小女孩听了摇了摇头，说：“这条船只渡有缘人，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机会坐上这条船，所以船资不是用普通的金钱来衡量。如果你们将来有机会回来，也不会再遇到我。”
　　“那你说，你要什么？如果你现在能在咱们身上找得到的，我们可以考虑。”蓝昆耸耸肩说。
　　小女孩的眼光在两人的脸上游离，火光浮动，闪烁着，跳跃着……
　　“大哥哥，你是个有福气的人，生来就拥有其他人没有的东西，你出身豪门，父母疼爱，从小到大人缘极好，学业爱情一帆风顺，将来的事业会随着你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庞大，所有人都会仰望你，羡慕你，你会有一个美丽善良温柔的妻子，会生一对调皮可爱的双胞胎，因为你的前三生积累了太多的福气，所以这一世你不用那么努力只是享受就可以逍遥一生。这是你身上最贵重的东西，我不会要很多，只要给我三分之一的福气，我就会渡你过河。”
　　小女孩又望向秦柳柳，嘴角微微上扬：“你身上所有的恐怕也是你最珍贵东西，那就是美貌与自信，你可以在美貌与自信中选择一个给我作为船资。”
　　“小女孩，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多像是说大话的人，福气和外表是可以用来当船资的吗？我就算说给你，你也拿不走！别笑死人了，快渡姐姐过河吧，姐姐会买糖请你吃。”秦柳柳听到小女孩的一番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姐姐愿意交易吗？”小女孩并不介意秦柳柳的嘲弄，“我记得那位到对岸的哥哥胸口有一个墨色的印记，姐姐应该见过，一直到锁骨，今晚那印记特别漂亮。”
　　“你居然知道，那还等什么，无论你要什么就拿去吧。”秦柳柳迫不及待地跳上那条木船，王少游胸口的墨色印记她也是无意中见到过，似乎是一片竹叶，虽然颜色太浅，但仍是非常清晰，曾经她问过王少游这个墨印的事，才知道那是块胎记，从他出生的那刻就“烙印”在他的心口。
　　“美貌和自信，你拿一样交易吧！”小女孩显得很开心。
　　“自信！我用自信来换，美貌可比我的命还重要，谁舍得和你换啊！”秦柳柳打着趣说，幸福地坐到船到，说完还向岸上沉思的蓝昆招招手，“喂，你也快上来吧，三分之一的福气，反正你少了那点福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才不相信这孩子能拿走那种摸不着看不到的东西。”
　　蓝昆犹豫了，这个小女孩全身都是谜，没有一件事可以解释得通，而且她又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了拉近和同学的关系，他一直将自己的身世隐瞒得很好，第一次见面的小女孩又怎么会知道？这条船会开向一个什么地方？
　　“大哥哥，决定了吗？”
　　“你到底是谁？”
　　“我是这条河的渡船人，在很久以前这里有一座桥，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只有两种人才能来到这里，一种就是像你们一样的有缘人，另一种就是像对岸的那个人，他的身上有种力量，可以冲破一切的禁忌。”
　　“那岸的对面是什么？”
　　“是桃源，世外桃源！”小女孩轻轻回答。
　　蓝昆被这个名字震住了，世外桃源？那不是陶渊明笔下的另一个时空吗？难道这世上真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我用三分之一的福气和你交易！”他不再多想，一步跨上了木船。
　　小女孩点点头，眼神撇过船头的火把，只见那火苗突然膨大，像烟花一样火花四溢，两人被散落的火花击中，一股力量将他们体内的某些东西猛地抽走，黑暗瞬间笼罩住他们的全部思想，两人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歪，晕倒在船头。
　　小女孩望向天空，乌云散去，将红色的彼岸花照得鲜艳夺目，隐隐地迷雾中，岸边血红的花朵像两条红色丝带一般，为她点亮的渡河的水路。
　　“祝你们有一个好梦，我的船客们！”
　　长杆拨动，河水与雾相融，一座桥渐渐在月下显现，黑色的桥身，完美的弧度，桥顶刻着三个字——奈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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