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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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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似乎从走出长乐街,时间就开始变得漫长。
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理,我彻底断了原来想用最后两天假期好好逛逛城内著名旅游景点的计划,像个深闺大院里的小姐般足不出户从早到晚宅在家,没干别的,就是下跳棋——左手跟右手。
每一局到最后,总是满盘狼藉分不出敌我,我愁肠百结却找不出解决方法,不由伤春悲秋起来。
我试过到阳台体会一下“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意境,然近日来皆是天高日朗碧空如洗,庭前也只有绿油油的椿树,我对此已视觉疲劳;也试过把压箱底的毛笔——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支毛笔,我上初一的时候老爹送的——拿出来,用瓷碟装上墨水,蘸上,在学院发的稿纸上龙飞凤舞,然因为数年疏练,毛笔已不听从指挥,越舞越郁闷。
我把笔扔回箱底,选择了我最擅长的——发呆。
发呆于我而言,显然不是件好事,那意味着自己给自己制造乌托邦胡思乱想,晚上也会梦魇连连。那天夜里我从梦中惊醒,翻来覆去再难以入睡,便起身走在窗前发呆,恍惚间突然发现玻璃窗上模糊映出自己嘴角弯翘的诡异笑脸,差点儿没吓得魂飞魄散。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报到,我一早便奔往学校。
在食堂买早餐时,不巧又碰上大个子李巍,我避之不及,盛情难却下只好跟他一起共进早餐。
一月多不见,他看上去似乎比之前更黑壮了,笑起来一口白牙明晃晃,餐盘上除了一盘西红柿蛋炒饭外,还有肉饼和牛奶。我今天胃口欠佳,只买了绿豆粥和火腿三明治,他异常热心的把肉饼分了一半给我。
新鲜出炉的肉饼很香,我的食欲瞬间被勾了起来,拿起来就咬。他调侃说:“老师,看来你也不是不喜欢吃肉嘛。”
我连连点头,立马跟他坦白我热爱肉的事实。他听完直抖着肩膀笑,问要不要再给我加点儿别的,他请客。
我乜他,说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猛然瞪大眼,夸张的作利箭刺心状,接着又作呕血状。我真被他恶心到了,转过身无视他。
“老师你好冷淡。”他哀声叹气道,“现在的人都太难侍候了,逛街走神被女朋友骂,过门禁回家被老妈罚,连小舅舅无聊了还要拿我解闷,这日子真没法过了。”说完便埋头凶猛扒饭。
听着确实挺让人同情,我怜悯的拍拍他厚实的肩膀,佯装不经意:“你小舅……怎么你了?”
他幽怨的看我一眼,用勺子猛刮盘底,含着饭忿忿道:“我小舅以前就不太正常,现在是真疯了,他前天一早跟攀岩俱乐部的攀友们去了独角沟,攀到山腰时不小心滑了下来,背上被石片割了一大口子,缝了上百针,那张脸差点儿也给毁了。”
“那现在呢?”我忙问。
“还在济慈医院躺着呢,我姥姥在那儿蹲点,好吃好喝侍候着。”他顿了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加重语气又道:“我早就说过,以他那动不动就癫上癫下的个性,迟早要弄出点儿事来。你看,这不来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希望这次教训能让他有所收敛,别干什么事都只凭喜好不考虑长辈感受。老人家得开心快乐的过日子,不能太操心,不然会减寿,你说是吧?”
“那是。”一直以为这小子缺心眼,没想到还挺孝顺挺懂事的,不过,话里那一丝丝幸灾乐祸是什么意思?
“对了老师,晚上你应该没什么事,跟我去医院看看小舅吧,我姥姥晚上得回家,他一个人挺闷的。”他边说边掏电话摁,我的手机随之短促的响了两声。他贼兮兮的凑过脑袋,挤眉弄眼笑得意味深长:“小舒啊,为什么我小舅打你电话就会直转留言信箱呢?是不是他对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你躲他?”
“你多心了!”我斩钉截铁应,再委婉道:“而且我今晚跟朋友有约,不能跟你去看他。”
“没事,我今晚估计也没空,就让他一个人在病房里孤独求败吧。”他很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很怀疑这话的真实程度,不过心里却跟猫挠似的痒痒。
傍晚下班,我回家洗个澡,收拾一下背包便出门。
济慈医院在学院路东,是医科大的附属医院,我上大一时,曾因阑尾炎在此处住过几天院,能下床后又不甘寂寞到处溜溜,所以对这儿也算熟门熟路,停好车便直上外科住院部,跟前台咨询了李言的病房。
七楼六号,我仔细确认了门牌,附耳贴在门板上细听,里边隐隐约约有似吵骂的杂声,完全没有李巍所说的孤独求败之感。犹豫了片刻,悄悄扭开门锁拉出一条缝,杂声清晰了——
“嘿呀哥儿们真不好意思,在下我又不得不赢各位的钱了,发财发财。”
“发你底下!你老实交待,刚是不是耍老千了?……我□□玛丽隔壁啊,兄弟你都坑,你是不是人啊,啊!”
“我说你俩能消停会儿么?打个牌都不省心,几个钱啊就吵吵嚷嚷的,男人做到这份上干脆去死了吧啊,丢人现眼的东西!”
……
这分明是在聚众赌博,且听声音各各跟打了鸡血似的!我忽然万分后悔来了这里。
“谁在外边?进来啊。”里面不知是谁喊了句,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立刻甩上门就走,结果没出几步,就听身后人叫:“哎哥儿们别走啊,咱言帅有伤在身不方便出来迎驾,劳烦您高抬贵脚自己进来啊。”
我回头尴尬的笑笑,低眉顺眼的数着步子返回,脑子里只想着怎么应付等会儿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探头探脑进了门,李言似惊似喜的欢呼一声“哆啦”,接着把手上的牌往床脚一扔,笑嘻嘻对床两侧四五个姿态各异的青年道:“今天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吧,明天我有空再电你们。”
那几位不约而同抱胸,冷眼以对。
“还愣着干什么?霹雳死够啊,还想等宵夜呐?”他赶苍蝇似的抬手挥几下,又拍拍床板热切对我说:“你也别愣着,过来啊。”
我佯装耳背,把背包抓到手上东摸摸西摸摸。
静默了片刻,其中一瘦个子青年似笑非笑的“啧”一声,探身从床头桌上拿了颗苹果,咬着就走了,其他几位跟着也纷纷效仿,鱼贯而出。
我等几位走远了,先去把门掩上,然后走到李言床边把背包里的蜂蜜拿出来,并跟他详细解释此物来源。他拿在手上掂了掂,放到桌上,伸手拉我坐上床沿,挑眉道:“碰见李巍了?”
“你怎么知道?”我讶异。
“躲我不来不及呢吧,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儿。”他了然的曲指弹我脑门,又猛地搓搓我额发,调侃道:“你就这点儿出息,遇事就逃。现在想通了?”
通个屁,我来这绝对是个错误,我要在沉默中灭亡。
“得,不跟你说这个。你还没吃饭吧,桌上的保温瓶里有饭有汤,你先吃着。”他不甚灵活的伸手要拿保温瓶,我赶紧搭手帮拿到床上小桌上,把盖子打开,暗暗咽了咽口水。他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说:“我不吃,你吃,给我冲杯蜂蜜水就行。”
我从善如流,冲了水给他后便拿起保温瓶。
“汤。”他令道。
老实说我真没有喝汤的习惯,不过就养生角度来说,饭前喝汤确实比较科学。这乌骨鸡汤里加了党参、白芍、枸杞、红枣、树菇和市面少有的野山药,浓香稠密,堪称极品。李言说这是他老妈特别为他熬的,他妈是特级厨师,近年很流行的一品私房汤馆就是这位女士创办的,所以我有幸能喝到这份十全大补汤,必须感谢他的舍身贡献。
都进医院了还这么瞎扯淡,想必很有些无病瞎呻吟的成分,我放下汤盎,悄无声息的伸手往他背后轻拍一下,他嗷嗷爆出惨叫,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我敛下嘴角细微的笑,万分愧疚的说对不起,然后斯斯文文舀饭吃。
往后的数十天,我隔三差五的趁他家人不在的时候去医院看他,陪他上网看电影,或者去医院附近的茶室喝茶聊天——是的,他背上那些皮外伤跟车祸断腿伤脑的人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之所以还住医院,是因为这厮终于有借口不去上班!不过也没能赖多久,我们作风强势的李副院亲自把他请出了院。
少了医院的维系,我的夜晚又恢复以往,看电影、聊天、看书,偶尔聊一下电话。
在将近两周的时间里,我居然没和李言见过面,虽然电话中他总谄言媚语说一日不见如隔好几秋。
我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心理及状态是否与往常无异,那天傍晚下班回家,看见佟休一身光鲜的准备出门约会,我蓦然发觉自己竟然寂寞如斯——在有人跟我暧昧之后。
这是不正常的。
在我的认知以及亲眼所见的恋爱现象中,没有哪对情人在初恋期间像萝卜青菜般单调寡淡,他们应该像墨西哥烤肉,在火热中紧紧纠缠相互撕咬,如火如荼的迸发热情。
我花了两天时间来进来深入的、全方位的思考,然后等到周六,我主动打电话约了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