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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03章 镜湖泛舟 ...

  •   “师父,上舟游湖去,快点快点!”龙皓抱着一架寒意森森的古琴,满脸喜色地催促道,“阿康留下来煮茶饼,我们在明月当空的时候再回来接他便是。”
      袁康正抱着茶炉从房中出来,闻言狠狠顿足道:“怎又留我一个人煮茶?又是你和先生去游湖。”
      “哈哈,我做饭你煮茶,各司其职,陈力者就列不能者止。”龙皓把古琴往小舟上一放,挥舞着手里的竹篙,带得水花四溅,“师父,你说句公道话,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错,天地万物皆是有理可循,只有顺其自然规律才能尚存下去。”
      “否则的话就会怎样?”
      “否则的话,就是逆天抗命,只怕会有天罚降世!”
      “哦,这么严重啊!”
      “是。”
      龙皓拍了拍胸口:“我向来吉人天相,绝对不会出事。哈哈,阿康,你乖乖待在竹楼院子里给师父煮雪茶,等到月过中天的时候,我们一定回来接你。”

      袁康目送他二人离去之后,嘴里叨扰着:“你去了正好,我一会儿还能练练武。”他小心翼翼地自地窖中搬出了半坛子雪水,拿出个漏斗斟了半壶后,封好,送回地下深层的冰窖继续冷冻。
      那冰窖在地下甚深,寒气迫人,正好用来保存去冬的寒冰,化开了便是煮雪茶的上佳源水。
      林业平无其他特殊癖好,唯独喜欢饮茶。故而,每到寒冬腊月时节,龙皓和袁康两人必定想方设法地挖来大块寒冰,深藏于地窖中,以备来年饮用。雪茶喝多了,这两小子突发奇想,便用冰水混合杨梅,做成了酸梅汤等冰镇饮料。

      小舟驰过,碧水荡漾。
      此时正值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耀金,静影沉璧的时刻。山涧有袅袅云雾升腾,漫天嫣红飘飘洒洒地落在湖水中。这水墨村之所以叫水墨村,除却风景犹如水墨轴卷之外,尚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此地居民长期研制香墨、砚台,村中男女妇孺皆粗通文墨,山水年画亦是方圆百里的一绝。

      “真漂亮!”龙皓感慨着,顺手扯下石崖上壁绿色藤萝的叶子,放在嘴边呜呜呜地吹奏起来。他这首“清啸引”吹得如行云流水清幽婉转,端的是深得曲中奥妙。
      林业平随着节拍和声,一曲终了,颔首赞道:“你的乐理大有进步,以后师父不在你身边,你也能自行研修曲谱了。”
      “师父你要出哪里云游么?不如带上我和阿康一起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憋在这水墨村已经几年了,这里的花花草草山山水水我们爬了个遍——”
      “还有河虾和鸟窝也被你们折腾得差不多了,别说师父平常在楼中看书,就没发现你们两个小子的作为。村头的东婶找我多少次,说你们把她家里的獒犬牵了出去打猎,结果弄得伤痕累累的回来。还有,养蜂的童老伯也找过我,你是不是上个月把人家的蜂窝用长竹竿捣了下来,害得……”
      “哎,师父,这都是阿康的主意,不关我的事。那次也是阿康说,别人都说笨熊笨熊,熊瞎子到底有多笨?所以我们才拉着东婶家的宝贝獒犬出去狩猎,想验证一下老祖宗的话到底灵验不灵验。”龙皓讲到这里,声音越来越低,略显稚气的脸庞也带了丝委屈,“谁知道师父你发了那么大的火,不准我和阿康进屋吃饭,还罚跪在院子里一夜。”

      林业平一怔,微笑自语道:“原来你还记得那次的事情。”
      “当然记得,那次我们害得师父你差点没了命。事后,阿康快要悔死了,抱着脑袋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劝了出来。他说若真是因为他害死了师父,那他可决不能活了,非得要以死谢罪不可。”
      林业平一惊:“阿康真说过这样的话?”
      “是啊,千真万确。我看他那会儿的样子,眼睛又红又肿,就像有火星在里面烧啊烧,可不像说假话,
      林业平沉默了半晌没有动,只轻轻闭上了双眸,心底暗叹一声:“康儿心思深沉,貌似少年老成,实则最易走了极端的路子。”

      那是多年前寒风凛冽的夜晚,哈口气也能在空中形成腾腾白雾。龙皓和袁康皱着眉头苦着脸,面对面地跪在院中。
      “师父,是我偷了东婶家的獒犬打猎的,要罚你就罚我一人好了,不关阿皓的事,你饶了阿皓吧。”袁康顿了顿,望定林业平语气坚决。
      “你出息了,知道代你师弟受过。你和小皓的性子我还不清楚,若没有他从旁撺掇,你敢不听我的话去最危险的伏魔山狩猎。很好,我才出去三天,你们就敢去伏魔山抓熊。我若是出去三十天,你们还不去皇宫伏龙。”
      “师父——”龙皓一双灵活的眼睛咕噜噜直转,拖长了声音正要申辩,旁边的袁康已经大声道:“阿皓,师父要罚就罚,我们一定不会偷懒。只是,今晚天气这么冷,师父你早点进楼去休息,我们保证跪到明天天亮。”
      林业平撩了衣角随意往石凳上一坐,冷笑道:“不必。授徒不严乃是为师之过,林业平理应受罚。今晚我便陪你们在这里过夜,我们师徒三人谁也不能离开。”
      “师父!”龙皓满脸的沮丧。
      “从现在起,谁再敢多说一个字,加罚一个时辰。”林业平冷冰冰语气没有半分温度。龙皓眼见师父的脸色比冰雪还要凛冽,暗自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申辩。

      半夜,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从九天飘然而下,天地苍穹一片银装素裹。
      龙皓、袁康眼见石凳上的林业平虽不言不语,但铁青脸色渐渐转为苍白,随后便是灰败的白垩色。他二人也是冻得抖抖索索肢体僵硬,浑身的骨头犹如泡在冰水中,冷得彻骨。他二人正值最热血的年纪又兼练武修身,尚且捱不过这天寒地冻的午夜,何况是不谙武学的林业平。
      “师……师……师……师……”龙皓嘴唇蠕动着,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表述。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天气已经冻得连吐出他只字片语,都属难上加难。
      “师父,你快去休息。”袁康强行真气运遍全身,干脆利落的吐出这句话。
      “七个字!”
      “师父——”袁康不依不饶地倔强道。
      “两个字!一共九个时辰!”林业平面无表情的宣布了袁康的处罚。
      袁康狠狠地咬紧了牙关,猛地抬头死死望着沉默的白衣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黑漆漆的眸子望着脸色灰白的林业平,一瞬不瞬,唯有莹亮的瞳子中闪耀着两团跳跃的火星。

      寒风呼啸着,卷起了一地的落叶飞沙,黑魆魆的远山在暗夜中沉默着。
      林业平笑得有几分苦涩:“小皓,身上很冷,是不是,但是心不会痛!可师父身上不冷,只是心里痛!今天若不是有人及时赶到救了你们俩,师父回来便只能给你们收尸。今晚冻死了你们,还能落个全尸,若是让你们死在黑熊嘴里,师父连你们的尸首也找不到。”
      龙皓的头越来越低,鼻子没来由的阵阵发酸,喉头也开始哽咽:“师父,我们错了。”
      “放心,今晚若冻死了你们,师父自然会给你们收尸妥为安葬。若死的是师父……”林业平眸光远眺,黑沉沉的暗夜望不到边际,唯有那潺潺的河水清洌洌流向远方。他拂袖在案,语气低沉道:“师父自小也是孤儿,从来不知道家在哪里,死了便水葬罢,漂到哪里便是找到了家。”
      漫天寒雪沾衣即融,那丝丝彻骨的凉意瞬间冰封了两位少年的心。“师父,你才这般年纪,却在交代身后之事!”严冬如此肃杀,袁康的身子也不禁轻轻战栗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林业平方才的话。

      漫天飞雪,寒夜静谧,林业平眸色不动面沉如水。终于到了晨曦时分,竹楼的廊檐上挂着长长的冰棱,晶莹清澈。
      望着红艳艳的旭日从东方的竹林中升腾而出,龙皓抖了抖浑身积雪,伸臂长长地舒了口气:“阿康,日出了!”对面的雪人闻言,亦是下意识地伸臂震开了身上积雪。眼前是一片通透莹澈,洁无纤尘的世界,而那端坐一夜的男子白衫落落,不染半分尘埃,却早已变成了一尊水晶雕像。
      唯有灰白的唇角一丝蜿蜒的血痕清晰可辨。
      “师父!”龙皓失声叫了起来。
      几乎就在同时,袁康骤然出手,伸臂揽住了林业平颓然倒下的身躯。龙皓只见那袭白衣宛如浮云,从自己身边掠过瞬间消失在竹楼的入口。
      龙皓没有来得及去细细思量,袁康怎么会有如此出众的轻功步伐。现在,小小少年的心里只有师父的安危。
      “阿康,师父没气了,”龙皓已然脸色大变,他一把攥住袁康的衣襟仓皇失措道:“怎么办,师父是不是……”
      “胡说八道,师父只是暂时闭过了气而已,只要输入真气就可以激起他体内的气脉。你快去外面厨房烧水,关好门谁也不准进来,我自然有办法可以救得师父回气。”
      “你,你有什么办法。”
      “叫你出去就出去,少啰嗦。”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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