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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夜声 ...

  •   >>>> 楔子。

      有什么事纠缠了两世也无法放弃。
      有什么情绪无法宣泄最终只得逃离。
      有什么人注定要与你于命运之中相遇。
      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轮回也不甘那样失去。

      >>>>Chapter 01、森林圣堂。

      谁记得那个虔诚又不虔诚的守墓人。

      这本该更安静些的所坐落于半山腰的教堂现在传出了除祷告和赞美诗以外的声音,而这些声音多半是为了那边那个金发的神父。
      神父名叫维罗妮卡•纳苏,原本他的职责仅仅是看守教堂后面那片生气和死气夹杂的墓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弹奏教堂里闲置已久的管风琴,更不知道他怎么做起了神父的事情。
      来的人们中间寻求他告解的并不多,更多是请他录制磁带和唱片,或者纯粹的想看看到底怎样一个男人能用妖冶来形容。
      主任神父修普诺斯一直在与前来请维罗妮卡录制琴曲的人们交涉,他们认为应该让维罗妮卡的琴音被更多人所鉴赏,他却说教堂的神圣不该被商业的气息玷污。
      整个过程中维罗妮卡一直没有说话,捧着一本《圣经》仿佛被世界隔绝一般安静,这期间偶尔有穿着随意男子或清新甜美的女子用各种拍摄工具记录下他的样貌,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最后维罗妮卡终于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忏悔室走去,「告解开始了。」
      有人从容地跟上他的脚步,而多数人则试图直接与他交谈以改善现在僵持的局面。
      「回去,我不说第二遍。」
      那是阴冷得只属于地狱的眸光,紫罗兰绽放的颜色寒冷到沸腾的血液也降至冰点以下。
      这样的神父吗。跟随在他身后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愣神。
      一旁的达拿都斯和修普诺斯倒是显得很习以为常,前者还一脸轻松随意地提醒道:「维罗,你吓到他们了。以后记得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还有以后吗?
      原本还试图争取的人们转身出门的动作有些许僵硬,而维罗妮卡则虔诚地画着十字,祈求上帝原谅他的失控,一切与他无关。

      忏悔室里的情形只有两个人知道,跟随而至的男人为对方嘴角那一抹笑而讶异,维罗妮卡的神态与方才又是截然不同的样子,同时他也在惊叹男人竟也能如此妖媚,甚至媚到快要引人反感。
      维罗妮卡从不接触化妆品,与眼睛同色的双唇至今也是一个他并不怎么在意的迷。他记起《圣经》的创世纪篇,首篇所说的就是人为上帝所创造的事。如果皮相就是引人反感的源头的话,也只是跟上帝过不去罢了。
      「我们可以开始了。」维罗妮卡并不介意对方注意自己的笑,反而又扬了扬嘴角,平静地看对面灰蓝色短发的男人。
      「诶你说,」男人说话了,声音给人留下狂野夹着张扬的印象,而他本人也确实是这样。「只是腹诽自己的师傅这种事应该会被上帝所原谅吧?」不知男人是否注意到对方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总之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嘛,这点小事上帝肯定不会去管的。」语气之随意不禁让人感到他和上帝是十分相熟的旧友。
      神父有些发愣。这样的信徒,他真的没见过。
      当然也不能全怪他,因为事实上这个男人也并不是基督教徒,甚至他的职业还有可能与基督教发生冲突。
      「我认为你也许受到某些无实体的事物的困扰很久了。」维罗妮卡消失的笑容让他很满意,虽然他一直讨厌神棍行径,但不得不说偶尔客串一下神棍还是挺爽的,「也许我可以帮你,免费。」不知怎的这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丝狡黠。「你好,我是马尼戈特•肯瑟。」
      「维罗妮卡•纳苏。」礼节性握手有短暂的停滞。
      不是因为礼数出了问题,维罗妮卡已经摘下了手套。他们只是同时地想起了一些一闪而过的事情,接着再也无法捕捉它们的踪迹。
      「感谢你即将给予的帮助,」维罗妮卡走到门边,示意还在等待的教徒进来,「不过请改日再来好吗?你会耽误他们的时间。」
      马尼戈特也不感到尴尬,干脆地离开了教堂。

      >>>>Chapter 02、不和谐音。

      管风琴悠远的声音与嘈杂相混合。

      即使教堂一般在除礼拜日之外的其他时间点都比较冷清,可管风琴声却一天也没有断过。
      事实上现在普通的教堂里是不该有管风琴的,不过这里不一样,据说这儿的管风琴是古董,还曾经有博物馆负责人前来收购,当然这很自然地被主任神父一口拒绝。
      此刻维罗妮卡正坐在这架古董前,即使戴着手套也不影响指尖的跳跃,圣洁的旋律沾染了时间的香气流淌而出,溢满整个大厅。
      拍手声突兀地响起,显然没有准备的维罗妮卡弹错了音符,与毫无节奏感的拍掌、脚步声混合在一起完全破坏了原本肃穆的气氛。
      「你好啊,亲爱的神父。」来者是马尼戈特。
      维罗妮卡对于对方如此熟络的语气还是无法习惯,不过基于礼数也相对友好地打招呼,「您好,嗯……马尼戈特先生。」
      好陌生的敬语,他忽然这么感觉。
      又有什么片段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是与上一次相似的场景,却增加了嚣张的语气和针锋相对的言语。
      维罗妮卡并不知道他并非出于自愿。事实上主动对他施以援助只是经常被马尼戈特腹诽为老不死的他的师傅布置下的任务而已,只要完成他就能出师了——虽然拜师也是被强迫的。
      马尼戈特靠在墙壁上,「应该不介意我直说吧?」接着又是不等对方反应就继续。「你每晚都会听到奇怪的声音,对吗?」他的口气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维罗妮卡却很认真地反驳「不,那并不是奇怪的声音。」他微笑起来又是与上次会面不一样的光景,温暖的表情似乎是沉浸在浅淡绵长的幸福之中。
      「是一首用管风琴弹奏的赞美诗。」他认为这跟「奇怪的声音」这样的描述有根本上的区别。

      维罗妮卡喜欢管风琴,常来这所教堂的人们都知道,很多慕名而来的人也知道。还有和他年龄相仿的人说他是某大学解剖专业的精英,明明有数家相关单位准备聘用他却被他悉数拒绝,而他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单位却跑来这样的小教堂中当起了守墓人,领一份微薄得有些过分的薪水。
      这样的传言被很多人证实,因为他从很多方面来说在那所学校算得上瞩目,他们猜测他来这所教堂的原因就是为了管风琴——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维罗妮卡从很久以前对这种体型庞大又无比复杂的乐器十分感兴趣,从记事起就一直一个人的他辗转了很多地方找不同的琴师学习,管风琴的琴师并不很多,但见过维罗妮卡的琴师都惊异于他的天赋。
      而每晚所听到的赞美诗《耶和华是我的牧者》维罗妮卡自己当然也曾听到过,他很早以前就记下了谱子但是从来也不去弹奏,仿佛在保护某个不允许触碰的禁地。

      马尼戈特很熟练地点燃一支香烟,「这不是重点。」还没送到嘴边的烟被另一个人熄灭,他才有些沮丧地想起这里是教堂。
      「那么,您打算怎么帮助我呢?」看到对方没有再说话,维罗妮卡主动问道。
      马尼戈特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妩媚起来的笑容跟一脸置身事外的好奇的表情忽然有些烦躁,明明是要帮对方解决问题的,这样的状态看上去却更像是他自己有问题。
      郁闷归郁闷,为了出师他还是要尽可能努力,「为了找出问题所在今天晚上我会住在这里,明天一整天我会在尽量不干涉你活动的情况下观察和了解你的生活方式。」这馊主意是那个老不死提出来的,马尼戈特在心里加上这么一句。
      维罗妮卡的笑意浓重了几分,「请问这样跟侵犯隐私权有什么区别?」其实他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听到的都是同一首曲子从来没换过,但他并不想知道这声音是哪来的。
      甚至有可能是潜意识里在抗拒了解。他像「其他人」那样理性地分析自己的心理活动。
      马尼戈特一边默念无数遍老不死必须死一边淡定地挑话茬,「我有解决你问题的可能,但纯粹的侵犯隐私权没有。」
      「哦?」他顿住又再次笑开,「有意思……那么去跟达拿都斯大人打个招呼吧。」看到马尼戈特迷茫的神情他又补充一句:「教堂不是旅馆,而且即使是住旅馆也是要办登记手续的。」

      >>>>Chapter 03、融合。

      他不知道他自己是谁,他过着一直以来属于他的生活。

      当夜马尼戈特睡在了维罗妮卡紧靠着墓地的木屋……的外面。
      之前他去找过达拿都斯,不过很不幸的达拿都斯主任神父大人很干脆地拒绝了他住在教堂「内」的要求,理由还很冠冕堂皇:房间你睡了,贫民睡哪里?
      马尼戈特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瘦弱的无家可归的男孩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虽然他对小孩并没有好感跟同情心,但重要的是他们很烦……
      接着他又将希望放在了维罗妮卡的木屋上,毕竟那已经脱离了教堂「内」的范围,而且虽然对方是个伪娘但毕竟还算是个男性,过一夜没什么问题大不了睡沙发睡椅子睡地板反正他也不是没体验过。
      很可惜似乎对他没有多少好感的达拿都斯大人又一次果断否定了他的设想。他说维罗平时更喜欢独处你如果要了解他的生活方式不应该保持他生活的真实性吗一面说还一面问一旁的维罗妮卡对不对,原本想表示自己其实不介意这个的维罗妮卡在达拿都斯的眼神暗示下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表示默认,虽然他对马尼戈特很有兴趣,但达拿都斯好歹也是他上司,这几年也没少受他照顾,成为正式的神父也是他的意思。
      一旁沉默许久的修普诺斯幽幽开口说让他住下也没什么,但终究还是拗不过弟弟的固执。
      马尼戈特走之前还在思考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长相修普诺斯却比达拿都斯顺眼很多,却不知道兄弟两个在他走后默契地对望一眼,接着同时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大笑起来。
      就这样,马尼戈特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和没有房间这个问题——当然他决不会承认后者才是主要原因——睡在了维罗妮卡的木屋旁边,当然,也就是墓地旁。

      次日马尼戈特醒来的时候维罗妮卡正由上至下地俯视他,阳光把维罗妮卡映成一个模糊的光影,唯独淡金的长卷发散落下来,清晰得耀眼。
      深刻感到自己被观察对象观察了的马尼戈特立刻从地上窜起来整理好衣服然后若无其事地与观察对象打招呼。
      「你的早饭。」维罗妮卡在往远处走的同时扔来类似食物的物体,接着就很诡异很迅速地在拐角处消失了。只是普通的黑面包而已……反正粗粮有益健康。马尼戈特这么想着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同时追着维罗妮卡的方向走去。
      事实上维罗妮卡走那么快只是去洗漱而已,抓住这个机会他还很无聊地确认了对方真的没有化妆这个问题。「那种皮肤到底是怎么长得……」结果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其实一直到现在维罗妮卡也都是守墓人,几年来看管这片墓地倒是很尽职。事实上成为神父的时候达拿都斯也问过他要不要找个新的守墓人来,被他拒绝了,理由当然要多少有多少,节省经费什么的都可以。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执着于看守墓地,甚至有的时候独自一人面对整齐罗列着的墓碑还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情绪。他认为解剖系毕业不能成为理由,还有什么更深的意识在左右他。
      一旁的马尼戈特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是在思考维罗妮卡此时为什么要对着一群死人发呆还是晚上回去要拉老不死出去喝酒。
      清晨的墓地分外静谧,生和死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无法分离。
      当马尼戈特回过神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墓地里只有他一个人了,可是他略一转头就看到了安静地坐在墓地中央一动不动的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身上布满了死寂的气息,仿佛百年不曾移动分毫。
      又仿佛,与墓地融为一体。
      马尼戈特有些无法理解——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理解——尸体到底有什么有趣。他们的血肉已经腐烂,没有生命没有思想没有新陈代谢,跟平时吃剩的动物骨头没有本质区别。
      可维罗妮卡在这里一呆就是一整个上午。
      修普诺斯两兄弟对这已经习以为常,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叫了个年轻的修士来喊他吃午餐,马尼戈特抓住机会打探消息,「他……每天都是这样吗?」
      得到的是很明确的肯定回答,而且只要没有别的事他每天都是如此。「一定是在缅怀那些逝去的人们吧。」年轻而单纯的修士在句末加上自己的猜测。
      马尼戈特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以为然,是缅怀还是什么的,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啊。

      >>>>Chapter 04、执着。

      脱离轮回的生命拥有怎样的执着。

      下午的时候维罗妮卡开始坐在忏悔室里接受信徒的告解,马尼戈特很不厚道地在墙壁上开了个口进行名为观察事实上与偷窥没有多大区别的活动。期间达拿都斯路过两次,看到他的举动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但并没有出言制止。他观察到维罗妮卡那种妩媚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而信徒似乎与他相熟,对此表现得很自然。
      事实上相较于其他同规模的教堂而言,这里还是要热闹了些,而前来做礼拜做祷告做告解请求神父主持仪式的人们大多都会指明要两名主任神父或是维罗妮卡前去,还曾经发生过达拿都斯神父在某场婚礼上代替新郎成为焦点这种事情。
      一整个下午下来马尼戈特觉得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维罗妮卡那种笑容似乎是他一种特殊的认真方式,而毫无疑问他是个认真合格的神父。怀着这样的想法再去看那笑容,竟不怎么反感了。
      也许这是来找他的人那么多的原因之一吧,马尼戈特想。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又一次闪过什么片段,暗色的星芒散发着幽光。

      最后观察了一整天也没观察出什么来,不过两人倒并不为此而沮丧,维罗妮卡认为能弄明白当然不是什么坏事,但弄不明白对他也没什么伤害,而马尼戈特看上去竟有些势在必得的自信。

      在修普诺斯都在考虑是不是该下逐客令了的当晚九点,维罗妮卡被马尼戈特主动叫到了墓地,说是有了解决的办法。
      「是吗?」事实上他一直都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听了这么多年,如果就这么停下了,说不定会不适应呢。」
      马尼戈特笑了。「你当然会不适应。」苍蓝色的火焰蓦地从地面升腾而起,爬上维罗妮卡的衣角灼伤他的皮肤,「那声音就是你的载体,没有了它你也不会存在。」
      维罗妮卡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身形却随着火焰的进一步侵蚀飘渺了起来。
      好痛苦……
      不仅仅是因为火焰的关系,还有各种片段串联在一起冲击他的神经。
      管风琴……死睡双神……天究星……巨蟹座……黄泉比良坂……耶和华是我的牧者……
      他忽然明白他不是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的灵魂早已在黄泉比良坂焚毁得干干净净。
      他只是一缕执念,一缕连为了什么而留在这世间也不知道的执念。
      他以最熟悉的琴曲作为载体得以凝聚不散,终于又回到人世,成为了那个维罗妮卡。
      神父维罗妮卡。
      不再是天究星。
      他经历着与上一世相似又完全不同的经历,遭遇着属于维罗妮卡的遭遇。
      可最终却也还是逃不过宿命的洗礼。
      管风琴曲自耳畔响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吟唱那首再熟悉不过的赞美诗。
      他抬起头,接着完全消失于空气中。

      马尼戈特事情办完了,却并不感到高兴。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足够他记起一切事情。
      他想他没有错,无论是圣战还是现在现在。即使在这样的世纪他的职业不免有些荒诞可笑,但是……这依旧是他的责任。
      有浓稠而致密的情绪自胸口蔓延开,只为了维罗妮卡消散之前那清澈得过分的眼神。
      那是怎样的留恋和释然的情绪,紫罗兰的颜色闪烁着光芒远胜过切割完美到极致的水晶。

      >>>>Chapter 05、夜声。

      晚上马尼戈特终于回到了自己家,当然里面还有一个师傅赛奇。
      他的心情并不好,所以任务失败未能出师这个消息此刻不能成为打击。
      「小子,你不想知道这次为什么会失败吗?」事实上赛奇第一眼就看出自己徒弟此刻有多么不对劲。
      刚想接口他没兴趣的马尼戈特眼前忽然又闪过了那样炫目的眼神,有些愕然地答道,「也许……我明白。」从看到那样的眼神的时候开始。
      赛奇没了言语,只得放他回房休息。

      马尼戈特有些疲惫地往床上倒去,闭上双眼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声音,是在唱一曲赞美诗。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
      声音是那样熟悉,以至于他是那么快地想起了那人面对管风琴时温暖的表情。
      「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至可安歇的水边……」
      他迫使自己刻意忽略那声音,翻过了身沉沉睡去。

      THE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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