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志铭》婆*

11、第 11 章

　　“我爱你，恩恩。”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绿南的声音刺破空虚，钻进了你的意识，“不管你变成什麽样子，我还是喜欢你……”

　　但是没有用，你还是觉得恐怖又羞耻。你推开了木绿南，往门外跑去。

　　“恩恩！──”看著你为了开门而损伤自己，血汩汩地从鳞片断落的伤口渗出来的样子，木绿南只能气急败坏地叫著你的名字。

　　你仿佛什麽也听不到，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你宁可让全世界的人看见你这副怪物的模样也不愿让小南看到。

　　但是你不知道这个举动彻底地刺伤了木绿南。她冲上前来，不够温柔地把你按在门板上，双腿纠缠住你的。

　　你全身痛的厉害，唯一可以做的只能是为自己的弱势而悲哀。

　　不行──！！我是个怪物啊！不行的啊！

　　你不断地呐喊著。泪水模糊了视线。

　　所以这个时候看到的小南是冷漠的……

　　她也许是太过生气，根本没有理会你哀求的目光，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你哭喊到喉咙沙哑。

　　耳边，是防盗门上的锁链嚓拉嚓拉摇动的声音。

　　你感到指甲扎进了掌心里，可是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咯拉咯拉的鳞片的撞击声让你的整个感官都麻木著。

　　小南的手指从缝隙中伸了进来。她的吻落在了你的鳞片痕迹稍淡的肌肤上。

　　你的全身虚弱起来。身体深处已经开始变的火热。

　　这个时候，你感觉某样东西被推进来。冰冰冷冷的机械的触感让你全身倏地僵硬了。

　　你尖叫了一声，体力复了苏般拼命挣扎起来。你从来没有让小南帮你这样做过，不是因为感到不自然，而是小南向来对你温柔。

　　“不舒服吗？恩恩。”你听见小南因为努力克制著生气而变的有些冷漠的声音，“但是如果能够完全占有恩恩的话，你才不会光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就想离开我吧？”

　　你有一点心软了下来，为小南几乎有些卑微的执拗。但是你却没有办法安慰她。

　　“……是吗？恩恩，是吗？”小南渐渐带著点哽咽的嘶哑声音一直回荡在你的耳边，你无言地看著她顶上的发旋，泪水从你的脸上落下来，湿润了你们两个人相触的肌肤上。

　　久违的温暖……

　　所以身体顿时被熔化了，高温一直蔓延开来，锁链“啪──”的一声断落了，掉下来，击打在鳞片上。

　　你突然间感到了痛。低下头，不停地呕吐起来。

　　“不要吐了！不要吐了！恩恩，求求你，不要这样！……”

　　小南在一边哭著的声音你浑然不觉。一直吐到黄黄的胆汁都变成诡异的透明。

　　最後，你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鳞片，已经蔓延到了你的颈部。

　　小南伸出手抚摸你在挣扎中因为鳞片剥落而呈现粉红色的皮肤，并且伏下身舔舐你斑驳的伤口。动作像慢镜头一样温柔。

　　不要……！

　　这样的我好恶心……

　　你看著自己身体里分泌出来的青绿色的黏液顺著木绿南的舌尖，被卷进她粉红色的口腔里，胸口痛的厉害，你只有不停地颤抖著。

　　木绿南的舌尖经过了你的手指与手指之间，牵连的感觉让你稍微抬起了眉目，开始视线有一点模糊，可是你还是看到了自己指缝之间新长出来的薄膜。

　　像鸭掌上的蹼一样的薄膜。原来透明的色泽在木绿南不停的吮舔之下清晰地呈现出淡粉的颜色。

　　木绿南的舌头已经磨破，变的越来越鲜红，但是她似乎没有发现，仍旧执拗地动作著。

　　你默默地看著她，想著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个怪物了！

　　就这样，你的脑子一直昏昏沈沈的，直到终於失去了意识。

　　“现在，是晚上，还是白天？”

　　虽然你努力发出声音，却只是气音。

　　你看著木绿南的方向，目光却没有焦点。

　　木绿南的身後，窗帘拉开著。

　　淡淡的恬静的月光照射进来。光芒洒在小南新长出的黑发上，与垂在她眉侧的挑染的黄色形成光影。非常美丽。

　　同样在短时间里变的憔悴的小南此时看起来甚至有一些忧郁。

　　但是你什麽都看不清了。

　　现在的你，已经完全变成一个长满细小鳞片的鱼人了。

　　你的耳後，脖子，腋下，手指间都牵连著厚厚的鳍状物。你视物不明，只能软弱地趴伏在地上，爬行过的地方留下透明的痕迹。你脸上的皮肤却变的细腻白皙，纤细的脸沐浴在乳汁般浓醇的月色下，看起来就像是被囚禁的海中精灵。

　　“白天或者是晚上，都已经不重要了。”但是木绿南却轻易地知道你说了什麽。因为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你的脸庞。

　　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著你坐到地上，“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一起。我会保护著你，而且也不许你逃开……”

　　“咚咚咚──”格开外界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绿南，开一下门！”是小南家人的声音。

　　你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连忙颤巍巍地半坐起身，朝衣橱的发现方向爬去。之前的几天，每当小南出去，你一个人呆著的时候，你都是躲在衣橱里的。小南也没有说话，她总是默默地把食物或者其它的东西放在衣橱前面，敲敲门，然後把你从里面拉出来。这个时候，你总是非常难受，难受的是自己好象变成了小南瞒著大人私自养起来的宠物，而且，事实也确实相去不远。

　　但是，这一次，双脚却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包住。

　　你回过头，看到木绿南灼热的目光就近在眼前，你的瞳孔跟著距离的缩小微微地放大。

　　然後，木绿南的嘴唇盖上了你的。

　　但是你锯齿般锋利的牙齿总会划花她的皮肉──就这样，每次感觉到口腔里浓浓的血腥味，咸辛得让你官能麻痹时，你无一例外地为自己的丑陋而感到悲伤得难以忍受。

　　但是她却仿佛没有了痛觉一样，只是紧扣著你的手腕，以全然不顾的姿态亲吻著你。

　　所以，你只能忘记一切，闭上眼睛，接受，并慢慢沉醉其中。

　　敲门声嘎然而止，但是你们浑然不觉。

　　此刻，在两个人的耳边回荡的是海浪轻柔的声音。

　　你又流下泪来。

　　变成鱼後，你好象变的经常流泪。没有理由就会开始觉得伤心。

　　你有一种感觉，说不定，眼睛就是这样哭花的。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木绿南的手指带著暖意轻柔地抚弄著你的身体，酥酥麻麻的，让人想睡觉。

　　你微微地倾斜著脑袋，嘴里发出低呜。

　　鳞片依旧沙拉沙拉地响著，木绿南裸露的身体上，旧伤还没有结痂，却又添了新伤。你学著她常对你做的，伸出牵连的手掌抚摩著她的伤口。

　　然後，你一发而不可收拾地大哭，像个妖怪一样咿咿呀呀地叫著，声音嘶哑。你还猛挖自己身上所有角质的地方，挖得小南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木绿南被的发疯的行为吓到了，只能紧紧地抱住你，阻止你的抓狂。

　　“不要这样！恩恩，不要这样……”木绿南泣不成声。

　　一直以来都是很坚强的小南正在泣不成声。

　　“让我回去吧！”你叹息著。

　　“回去哪里？恩恩，你哪里都不能去！恩恩。”

　　“我想到海里去。小南，我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答应！”小南摇著头，使劲地摇著头。

　　“小南，我要到海里去。”你眼神坚定，再一次开口。

　　“……”

　　女孩深深地望著你，目光落在了你鲜血淋漓的身体上。

　　最後，她妥了协，沈重地点了点头，“好吧，可是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小南……”你张大著嘴，用尽力量清晰地喊出了这两个音节。

　　“恩恩，如果你不愿意我陪著你去的话，我宁可把你关在这个房间里。”

　　女孩说著，甚至在笑，“我好想把恩恩永远关起来！”

　　你有些害怕地往墙角退去，支撑著身体重量的手臂不自觉地打著颤。

　　为你惊恐的目光稍微皱了一下眉。木绿南朝你爬过去，牵起了你的手。

　　“我是在说笑呢！我不会让你伤心的。”木绿南的声音很温柔，“我真是失败。总是想著不能对你妥协，可是一看见你的眼睛就会开始心软，总是无意伤害你，可是每次到最後，你却总是被我惹哭。所以，恩恩讨厌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木绿南专注地看著你，你也停住了後退的姿态，回望著她。

　　“我没有讨厌你啊……”你手捂住嘴，心痛地反驳，但是你的声音模糊，所以她什麽也没有听见。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恩恩伤心了。”

　　木绿南继续说著，看起来就像在自言自语。

　　“等夜再黑一点，我们再出去，好吗？恩恩。”

　　这次你干脆不再回答，静静地趴在木地板上。

　　已经进入九月份，木地板透著一股沁凉的寒意。

　　你呆呆地望著窗外，浑浊的眼珠子定定地看著月亮。

　　木绿南离开你远远地，在屋子的另一头席地坐著，然後，戴上随身听的耳塞。

　　“呜……”你不解地转向她，大声地朝她嘶叫，“呀──”

　　仿若充耳不闻，木绿南好象沈醉在音乐中不再对你理睬。

　　你突然间感到孤单，尖叫著原地打转。最後，你朝木绿南爬了过去。

　　“不要过来，恩恩。”

　　小南没有抬头，她低低的声音在一片宁静的寂寞中响起来，你歪过头，微笑了。

　　“我不会食言的！相信我好吗？恩恩。现在不要靠近我……”

　　低沈的声音，来自与它不相配的主人。

　　你带著悲伤的眼神，继续朝她爬去。突然间豁然开朗了。

　　小南还那麽年轻，本来你也是跟她一样的花一般的少女。

　　可是现在，逼近你们的却是魔魇一样的不幸。

　　一直以来，李恩恩确实自私，但是，你爱著眼前这个叫做木绿南的女孩──你没有再比这一刻更确信的了。

　　你的手离她只剩下几公分的时候，木绿南有一些怯弱地捂住了脸。孩子气地避开了你的注视。

　　但是你身体的味道却越逼越近。

　　你拔开了她的耳塞，亲昵地依偎上她的身体。

　　顺著鳞片摩擦的肤触有些麻麻痒痒又光滑得不得了。

　　你坐到了木绿南的腰上，双腿落在她的两侧，像一个真正的妖精一般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家到木绿南的身上。

　　你紧紧地注视她的眼神执拗而且有一点调皮。

　　“恩恩，你怎麽了？”

　　她有些不解地回视你。

　　而你则是对他眯起眼睛微笑。

　　“我、爱、你……”你用口型一个字一个字说著，然後把耳塞重新放进她的耳朵里，接著是慢慢地俯下头，轻轻地含住了身下女孩的唇瓣。

　　你的眼泪掉下来，闪闪发亮像珍珠一样的泪水，掉进女孩纯净的嘴唇里，快速地渗透进去。

　　小南的意识好象沈醉在音乐中，喉咙发出了吞咽的声音。你仔仔细细地吻著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脸上一直带著微笑。

　　人鱼的眼泪带有催眠的魔法。故事书里都是这麽写的，你一直相信那是真实的，而且小南也确实是睡著了。

　　“我会永远陪著你的，恩恩……”

　　进入梦乡之前，她一直不断地承诺著类似殉情的句子，你觉得好窝心。所以你一直笑著。但是你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她。

　　你还不想小南死。

　　这个时候，你发现即使变成鱼人，李恩恩还是自私的李恩恩。你宁可木绿南活在痛苦中想念你，也不愿她跟著你一起，永远消失在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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