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所谓家族》快晴

111、109 沟通是那么重要

　　109 沟通是那么重要

　　奇犽不是那种会觉得自己孤立无援的人。
　　他有着一大家子的血亲，和人数众多的为整个家族服务的雇员，因工作结识的关系者，以及一些朋友。只要他想，总是可以找到能帮助自己，起码也是能提供某些专业意见的对象，无论是技术、武力，还是看起来有那么点滑稽可笑的情感咨询。

　　然而他在突然间发现，看起来过得远比他要顺风顺水得多的亚路嘉，好像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让她畅所欲言的对象。从来都没有。

　　亚路当然足够老实听话，但又在某些方面顽固得像块石头，哪怕周围的人都从她脸上看出她藏着掖着心事，她也能硬生生的憋住，真不知道这死死忍着图的是什么，在他看来实在是活得太累。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倔强程度和一早被标上“顽劣”标签的奇犽不相伯仲。

　　能守住秘密其实得算是件好事，但奇犽觉得如果是烦心事，找人倾诉一下总好过独自憋闷着不是么？好在她这种死硬脾气从没在正事儿上犯过，否则……奇犽可是知道家里很有些拷问的手段的，要是不幸遭上几回，那真是…………

　　当然，眼下的问题在于立场尴尬。好比奇犽自己，他固然能理直气壮的跳出来叫姐姐不用理会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但却又担心自己此举会给亚路带来不小困扰。
　　比方说，奇犽自己再如何觉得老妈歇斯底里起来恐怖到让人直要崩溃奔逃，也没想过要不认基裘妈妈。的确，亚路的特殊情况又和他有很大不同，可是问题就在于她嘴闭得太牢，这让人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不是不能进行试探，而是不愿意，对奇犽而言这么些年的姐弟关系可不是白白相处的，最起码，体贴这个词的意思，他懂。真的懂。

　　既然他懂，那家里人势必也是一样。奇犽不知道这种绝对将要出现的避而不谈会不会给本来就想法很多的亚路造成压力，反正想来如今家里总不会是一种轻松愉快的气氛就是了。如果忙于任务各自奔波在外那还好，否则……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叹气啊！

　　奇犽第N次捏了捏手机。
　　再如何控制力度，这个无辜的器械也已经被捏出裂口，嘎吱作响临近解体，眼看着就要宣告阵亡。
　　他倒是很想打电话过去对姐姐说点什么，安慰也好，劝告也好，哪怕是吼上两声，至少好过什么都不做。他超级讨厌这种等待的感觉，然而同时又不忍心。奇犽这下算是体会到自己当年往外偷跑时亚路嘉是什么感受了。
　　心里似乎堵了什么东西，有点沉，有点闷。
　　如果这就是成长与成熟的滋味，那可真不太好受啊。

　　“凯特！我给你介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奇犽！”

　　小杰兴高采烈的话终于拉回了奇犽的注意力，让他打起精神，带着轻松的神情向那两人走近过去。

　　…………
　　……

　　两位执事与亚路嘉的回程非常顺利，并且平静。平静到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但事实却正因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并且可能即将再次发生点什么方才显得格外平静。这反而让某个经验不足的新人一路上都透着笨手笨脚的毛躁，就像随时可能遇到突袭似的紧张，因为这让她想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句话。

　　小松先生的全部注意力都挂在不声不响的小主人身上，没功夫费神去管束手下那极其不得体的难看模样。
　　在亚路嘉小姐说出“基裘妈妈才是我的母亲”之后，他自然不会觉得小姐会突然找借口甩掉他们逃跑或者做出其他失控的举动，然而终究还是太过安静了。
　　她的坐姿始终保持着端正挺拔，虽然看起来挺拔端正，很是精神又漂亮，可是在柔软的座椅中这样绷住肩膀和脊背却是她本身防卫意识的表现。这个铁板一样的姿态明显舒适度不足，然而亚路嘉小姐却似乎是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的精神披挂上坚实盔甲，很难说这是有意还是无心的。

　　直到推开了枯枯戮山下的大门，小松先生才看出亚路嘉小姐像是稍微放松了一些。这种小幅度的松弛并不同于她在流星街时候的随意，却也像是卸下了沉重行李那一瞬间的松快。这让小松先生对迎上前来的老皆卜戎相当罕见的点了点头，近两年体态愈发臃肿的看门人颇有些受宠若惊，不免猜测起三人此行是否有好事发生。

　　上山的速度比平时要快一些，三人中速度最慢的阿槙恰好能奋力跟随而不至于被来开距离。
　　不过和忠心的执事先生想象的不一样，这并非是由于想快些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上山线路虽然绵长，对这家子人来说只是等同于日常散步，跑在闭着眼睛都能熟门熟路摸回去的路线上，让亚路嘉真正感受到了平和，多少有点运动让心情变好的意思，至于速度，既然同行者未被甩开，她也就没有费神留意了。

　　一如往常，在接到门口的通知之后，梧桐总管带着人在大宅门口迎接。

　　“欢迎回家。”

　　左右两排身着笔挺黑西服的人们齐刷刷的鞠躬行礼，这种看起来夸张到能让普通人直接联想起□□的阵势却是枯枯戮山上居民的日常状态。
　　那么，置身其中并习以为常的自己，恐怕也早已被视作这群怪物当中的一员了吧？
　　突然萌生出这样想法的亚路嘉，脚步仿佛又轻快了几分。

　　是的，这里才是她该待的地方。其他任何人或是事，都不该对此形成阻碍。

　　“我回来了。”

　　……

　　作为数一数二的消息灵通者，梧桐总管知晓的往事自然要远远多过他的手下。
　　亚路嘉小姐固然不是在枯枯戮山出生，但同样是他眼看着长大的，尽管对于主人们的生存方式，他并不能表示任何评价，但这并不妨碍梧桐在能力范围内做出他认为正确的选择，对几位少爷是这样，对亚路嘉小姐亦无不同。

　　和出门前相比，他们的行李精简了一些，尘土沾染以及无可避免的衣物磨损让几人显得需要一番休整，精神看起来倒都还是不错的。
　　终于归家的小主人自然有早有准备的仆从负责照顾。而小松与槙，梧桐总管觉得在让他们好好清洗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得到立即处理。

　　无能、失职、愚蠢透顶。
　　诸如此类的词汇在他们身上被使用显然再恰当不过。尤其是小松，既然他向来都总有些被评价为“不谨慎”的举动，那为何没有使用他足够的胆量去做点更干脆利落的分内事呢？

　　阿槙因为有小松承担了绝大部分的斥责而心生感激，低着头努力控制呼吸，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极限。她当然知道作为总管的梧桐先生有多严厉，但往日那些让她哆嗦的训诫在此时简直就如同和风细雨一般轻柔。
　　她也许真的很蠢，但不是笨到听不出来总管先生话里话外的意思。可是别说是她，就算是小松先生，也不可能在老夫人和小姐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的去把妨碍（或者说是可能的妨碍者）清除至少也是有效阻挡住，虽然在她看来小松先生是真的曾经想对第一种建议进行实践，而老夫人也未必会成为全天候的安全保护屏障……不过，毕竟还是……唉……
　　阿槙自己没有对于家人的记忆，但这不代表她看不懂亚路嘉小姐脸上的复杂神情。那决不是什么欢欣喜悦的模样啊，虽然她也无法继续深入的揣测就是了……可怜的小姐。

　　梧桐总管痛斥了手下堪称丢人的诸多劣行，不过终究还不是无可救药，至少小松并非是头一回出门办事的愣头青，还是传回一点有用的情报的。
　　从对方那件罩衫的式样以及几个缩写字母上这样一条线索，找到那位女士的相关情报便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其实在他们尚未到家，便已有一份详细的资料摆在主人面前了。

　　“……这个世界还是太小呢。”
　　桀诺没几下便看完了纸面上的文字，对着儿子感叹，“兜来转去，也不过就是这么些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但因为太明显，反而看不到，人哪，终究都是会犯些自以为是的老毛病的……”

　　没等父亲再说出例如“自己是不是老了”这种惯例型自嘲，席巴就接口道：“视情况而定，这种老毛病造成的小磕碰也可以让人产生警醒，总强过始终蒙住自己的眼睛。”

　　父子俩的默契让这个话题没有继续进行下去，因为那是无趣且不愉快的。
　　揍敌客当然没有吃亏的习惯，可是主人们的谈话并不是总管先生有资格旁听的。作为甚至比当事人的亚路嘉小姐知道更多的人，说句僭越的话，梧桐先生就像是不忍看到子侄受到挫折的长辈那样忧心忡忡。

　　亚路嘉在流星街之所见，在家里绝对不是秘密。
　　然而除了略显公式化的行程汇报之外，并未出现更多深入谈话。也许是亚路嘉看起来对某个特定人物有点冷淡，仅仅只是干巴巴的叙述，并未带出多少情绪色彩的描述。这种的态度在历来都带有“对家人温柔”这一固定标签的亚路嘉身上无疑是不那么寻常的，不过在这时如果硬要让她做出某些承诺来哪怕只是口头表态也会显得太过不近人情。结果，哪怕是怒火冲天到歇斯底里发作频率显著提高的基裘妈妈，面对回家的女儿也足够克制——虽然这种克制对揍敌客家女主人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改善作用，基裘妈妈仍旧是处于一种最好谁也别来惹我的状态。
　　毫无疑问负面情绪的不止基裘妈妈一人，遗憾的是尽管存在相当的信任度，并且揍敌客一族就找不出容易心软的，但现在家里几乎没人乐意充当这样一个让人不愉快的角色。

　　除了合适且自然的沟通时机，恰当的人选自然更是需要精心挑选的，于是……席巴爸爸果断拍板，没过两天便让同样风尘仆仆刚赶回家的大儿子拎着妹妹出聊天去了。为人子，当然是要为父母长辈分忧的不是么？找不出比伊尔迷更合适的选择。

　　伊尔迷结束掉上一个任务回家还没休息上两小时便再次肩负重要使命，而揍敌客家的大少爷并未口吐抱怨。在他看来虽然亚路总不至于成为逃家预备役，但是近期和妹妹的相处时间也确实遭遇了无情的压缩，以至于感觉变得生疏。大少爷不承认“无关紧要的外人”可能是造成生疏的关键原因，斩钉截铁的表示家人就必须要多多相处，同时坚信父亲关于“经常沟通有助于巩固感情”的理论。嗯，这种重要的事情当然不能指望那几个不够成熟的弟弟，而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哪怕这回的工作多少有点非本行，伊尔迷也没专业范围与辛苦程度的问题发表什么个人看法。

　　步行过去寻找目标的时候，她正在和阿糜进行实验。

　　拥有资深宅属性的二少爷虽然平时对出门持有强烈的抗拒意识，从而大大降低了他的日常行动力，但本质上强烈的探索心还是会在某些时候起到促进作用，尤其是对于他感兴趣的事物。
　　从GI中凯旋而归之后糜稽便废寝忘食的沉浸在自己的研究分析当中，这使得他的消息灵通程度大打折扣，等到猛然间听到那些不讨人喜欢的消息之后，二少爷面色的阴沉与基裘妈妈简直如出一辙。

　　‘要是敢跑，就、就要你好看噢！亚路！！’

　　不管糜稽怎样费功夫挖掘对方的资料，也不管他是怎么把影音出来的照片当作飞镖靶来折腾到千疮百孔，这种威胁性言论始终只在糜稽过于厚实的肚子里窝着，就算好几次蠢蠢欲动的跑到喉咙口，当哥哥的也在面对着妹妹坦然的态度时选择再咽回去。要是和奇犽吵架，糜稽算是拥有大量的实践经验，不过却没和妹妹翻过脸。虽说被人暗地里评价为脑筋有偏差，但阿糜又不是真的傻，很多事情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总觉得……如果说出这话，就好像会有什么东西被破坏掉一样。

　　可是糜稽哪里是能习惯忍气吞声的人呢？他心里实在恨得不行，这种愤恨顺利超出了前几年看到被阿奇物理毁灭了他耗时多日完成的模型时的愤怒程度。亚路是没有过错的，所以错的只是那个家伙！

　　幸而他们兄妹配合的默契在现阶段还是很理想的。
　　糜稽始终乐于鼓捣一点给家人使用的小东西，而他积极性的成果在找准方向之后也总是能带给他最大的满足。比方说那款所谓的猎人专用游戏，带给糜稽的收获可远远不止是通关的几张卡片。而其中一部分的分析结果，也已经很充分的体现在了念能力的提升上头。

　　处于100%念能力使用状态时亚路嘉眼神空洞洞的看着有些渗人，在念力影响下，绿色的眼睛似乎也有些变色，她的瞳孔甚至是放大的。这一刻，亚路嘉丝毫看不见眼前的房屋，而取代视力，在脑中映射出影像的正是念，向她清晰展现出了一副类似于建筑透视图的完整画面来。

　　整幢5层的房屋处于念的笼罩范围之中。并非是采用庞大念力像海浪一般霸气的彻底浸没，而是扫描框架式的全部覆盖。

　　“如果成功的话，效果就会像是旋转魔方，相邻空间完全可以按照一定规律来连续切换！能力若是可以进一步升级，变换任意位置也不是无法实现的喔！！”

　　向妹妹描述美好前景时，糜稽暂时把不愉快抛到一边，手舞足蹈状兴奋的比划着，“亚路！就按照我给你说的方法和顺序来干，能记住的吧？！”

　　失败的话，不止是房子，置身其中充当试验品的人也会遭遇不可挽回的伤害。
　　这点糜稽提也没提，他并不觉得让人参与有巨大风险的实验有什么不对。不过即使他不说，经历过修炼挫折的亚路嘉也清楚一旦失败会是怎样的结果。
　　执事是必须要接受主人的命令的，任何命令。小松和槙至少在表面上没有表露出不同意见。而从这个人选问题上就能看出二少爷深藏的怨恨以及选择迁怒的对象。

　　“都记住了。”亚路嘉点点头，没把力气花费在讨论上头。她的表情认真起来就会显得很有气势。“我会成功的，一定会。”

　　不管出于哪方面因素，都得成功才行。她没有任何借口来面对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