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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莫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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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诚曾有个感觉,他觉得今天自己不是撞大运就是倒大霉。虽然历经种种险境,他还是不肯死心。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承认:老子今天就是要倒霉!
双方都看清来人后,沈诚和罗柏亭正欲向前解释,一人就冷笑着从姜韦明身后走出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二人。”
闻言,本在愧疚的沈诚不由得怒火中烧。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沈诚多次提议离开太仓山,等到回到求仙府后再向姜韦明道谢,怕的就是在那一众师兄弟中看到个与自己不对付的。告密受罚是小事,于他,让人瞧去了狼狈才是大事。
来人算是沈诚和罗柏亭的同窗,名唤杜平。他资质尚好也肯努力,称得上是他们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杜平争强好胜,如果说这一代门人弟子一定要有被天命选中羽化成神的,他就一定要成为那个人。
当然,沈诚这种靠自己爹送银子送进来的,肯定被这种凭借真本事进求仙府的人瞧不起。再加上沈诚生性活泼,又总是惹是生非,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得罪了杜平。
沈诚心中明白,也听过不少闲言碎语。此番碰上,他只觉得像是无形当中让人家扇了一耳光。
少年心高气傲,即使再不堪,也绝对不能当缩头乌龟之辈。
沈诚强忍着心中不甘,并未理会杜平,他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姜韦明深施一礼:“姜师兄,方才是师弟一时疏忽,没看清来人,出手伤了师兄,我在此向师兄赔不是,还望师兄不要与师弟计较……回到求仙府后,师弟一定寻来良药给师兄。”
罗柏亭也上前帮着沈诚说话。从杜平出现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沈诚心中所想。
姜韦明收起宝剑,甩了甩手,道:“是些小伤,并无大碍,沈师弟不必太过自责。只是……”他将目光投向沈诚身后的陈璧,“两位师弟怎么会与这人在一起?”
罗柏亭见姜韦明并没有过分在意这件事,心中替沈诚松了一口气,急忙回应:“这人是我们在师兄所说的神庙中遇上的,说起来,方才还帮助我们二人脱困,是恩人。”
“恩人?简直胡扯!”杜平怒道,“难道你们二人瞧不出那些邪祟是因为他才对你们穷追不舍的吗?”
这话说得沈诚和罗柏亭都愣住了。
沈诚咬牙道:“我知道那些东西为何而来,但这人帮助我们是真,自然是于我们有恩。”
杜平道:“这人来路不明,说不定是什么邪魔所化来诱骗你们二人。太仓山这片密林中何时起过大雾,怎么今日他一来便雾气重重,遮挡了我们的视线,给了邪祟可乘之机。”说话间,他又仔细打量了陈璧几眼,“恐怕不单单是个闲散修士吧!”
沈诚怒道:“我说的很清楚了,这人是我们的恩人,还请杜平师兄说话做事放尊重些!”
杜平:“你!”
眼见着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让步,姜韦明忙拉住杜平:“好了杜师弟,这其中原委你我不明,还是不要妄加议论的好。等到回到求仙府,我们再说。”
杜平冷哼一声,随即又想到什么,不慌不忙开口道:“不说这人,那我想问问沈师弟,你修为不高也没有灵剑傍身,方才是拿什么挡开姜师兄的进攻的?”
“如果我没看错,你手中甩出的应该是金刚符咒吧!”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沈诚和罗柏亭劈得不知所措,炸得体无完肤。尤其是罗柏亭,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电光火石之间还能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只是危难时一闪而过的光亮,只是细枝末节……竟也能有千钧之重,让人抬不起头来。
姜韦明闻言仔细回想一番,随后瞧着面如死水一言不发的沈诚:“师弟,杜师弟所言可属实?”
“身为求仙府弟子,私藏高级符咒可是不被允许的,惩罚可就不只是长老们平时让抄经书那么简单了!”
杜平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方才你们二人用来躲避的屏障,是否也是符咒所为?”
沈诚羞愤不已,心道自己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如此倒霉?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心一横,“是又怎样?”
“这等高级符纸都是我私藏的,方才你们所见也都是我用的,还有这人!”说话间,沈诚伸手一指仿若置身事外的陈璧,“也是跟着我的!”
“杜平,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了,省的小爷我啰嗦!”
沈诚这气势一出,在场的人好像都被吓住了,一旁的求仙府众人都愣愣地站在原地,连带着罗柏亭和陈璧。杜平也没想到沈诚这么爽快全认了,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良久,只听姜韦明叹了口气:“这些事情都等回到求仙府再说,先离开太仓山,在场的人都要回去。”
话音未落,疾风乍起。
陈璧将收在手中的屏障符又挥了出来,刚刚好将自己与其他人分隔开来,沈诚和罗柏亭也在屏障之外。
方才无人在意之时,他偷偷靠近罗柏亭,动了动手顺来了一张遁走符。墨情灯还下落不明,他怎么有时间陪这些修仙的小孩子过家家!
屏障转瞬即逝,一同消失的还有陈璧。
在场的人又全部愣住了。沈诚好歹没一口气背过去,暗地里把陈璧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子不做缩头乌龟,谁他妈让你当遁地鼠了?!
求仙府,望云斋。
沈诚和罗柏亭一回来就见到了传言说今日要来学堂的老头子们。
沈诚较为面熟的那位是秋冥长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传授符咒知识的是他,前不久罚他抄经书的也是他。
秋冥长老一见到沈诚就莫名有些头疼,总觉得没什么好事。果然,一位师兄上前不知道耳语了些什么,秋冥长老本就稀疏的胡子肉眼可见地开始四飞八炸。
气的。
一言未发,沈诚和罗柏亭就被禁足在了望云斋中。
望云斋是平时众弟子休息的地方,诺大的屋舍四人一间,现在是授课学艺的时间,这里空旷无比,只有沈诚和罗柏亭缩在屋中。
这两人分到的屋子还不错,向东开了一扇窗,透过窗就能看见云遮雾绕的太仓山。
罗柏亭坐在桌旁,看了看窗外的太仓山,又看了看躺在一旁宛若死尸的沈诚,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来来回回看了多少遍了。”沈诚半眯着眼嘟囔。
“还以为你真睡了……”罗柏亭叹了口气,“眼下怎么办?”
“能怎么办?听天由命了,私藏符咒本就是不对,惩罚轻不了。再说了,我瞧着那个杜平也不会善罢甘休。”
“本是我私藏符咒,最后却要你替我顶着……要是我今日出门不把这些带在身上就好了!”罗柏亭锤了下自己的大腿,很是懊悔。
沈诚笑着坐起来,拍了拍罗柏亭的肩:“咱俩多年交情,想这些干什么!今日若是没有你的符咒,你、我,还有陈……”
说着说着沈诚就笑不出来了,勉强把话说完:“还有那个谁,早不知道命去哪了。”
说到陈璧,罗柏亭偷摸瞧了沈诚一眼,觉得沈诚很是不悦,他道:“这人真是奇怪,最开始是咱们救了他,后来又是他在神庙除了那些邪祟,还有在密林中也是多亏他,不过你还不顾危险上前救他……一来二去掰扯不清,但他就这么走了实在是说不过去。”
沈诚心下觉得好笑,罗柏亭这人平时扣扣嗖嗖的也就罢了,怎么在这件事上还要有来有回,计较得这么清楚。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吵着要他爹带他去神庙里求神仙,求的什么忘了,反正一件也没实现。那时他哭闹了好久,觉得自己真心诚意去拜的,去求的,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最后是他娘一巴掌拍在小沈诚的脑门上,“你诚心诚意去求神仙是你的事情,神仙应不应你是人家神仙的事情。”
后来他明白,情义二字珍重,却不是全部都有来有回的。
沈诚无奈弯弯嘴角:“救他是那个时候我没多想的事情,至于人家如何,那是他的事情,你我都无权干涉。况且,谁愿意趟这一趟浑水?罢了。”
罗柏亭疑惑道:“你不生气?”
“哎,气什么……”
胡说!方才提到陈璧,连人家名字都不肯说,脸上的怨气快比上太仓山上的邪祟了。罗柏亭抿着嘴,没再言语。
直到天黑,再没有人来望云斋找他们。
窗外的天空擦了黑,求仙府的众弟子结束一天的课业回到望云斋,与沈诚、罗柏亭一同居住的许云帆和杨绍推门而入。
两人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掩好房门直奔沈诚和罗柏亭。
这四个人同住数年,皆是重情重义之辈,得知沈诚和罗柏亭出了事,另外两人一个下午都慌里慌张的,进了屋就开始嘘寒问暖。
许云帆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和去太仓山的师兄弟碰上了?”
罗柏亭见了他俩就像看见亲人,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吐,拉着许云帆和杨绍把事情都说了个遍。
听完,杨绍撇了撇嘴:“让杜平那个小心眼抓住把柄,你们二位自求多福吧!”
罗柏亭:“什么自求多福,虽然私藏符咒是大事,但我向诸位长老禀明原委,也不至于……罚得多重吧。”
杨绍:“只是私藏符咒的事情吗?罗兄,我听你说的,沈诚还误伤了姜师兄。”
许云帆:“就凭这件事情,又是重罚。”
罗柏亭:“可是姜师兄并未多说什么啊!”
杨绍:“杜平是姜师兄吗?姜师兄不说他也不说吗?我和许云帆今天下午一个在书院,一个在修法场,可是都没有看见杜平。”
许云帆:“出了这么大事居然让你们这么安逸待了一个下午,不是有人担保,就是小命难保。”
杨绍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俩人一唱一和把罗柏亭说的头疼,罗柏亭一挥手叫他们闭嘴,转头又去看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沈诚。
“你怎么看?”
沈诚耸了耸肩:“我觉得他俩说的有道理,估计是小命难保。”
罗柏亭给他们三人翻了个大白眼,起身直奔自己的床榻,头也不回地睡觉去了。
他对沈诚这个态度真是又生气又心疼。他知道杜平好不容易能有机会羞辱沈诚一番,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可是沈诚这样满不在乎,他又觉得生气。
后来,罗柏亭才知道,能料到结局的事情,心里想再多其他的可能只是折磨自己罢了。
沈诚和罗柏亭又在望云斋待了整整三天才被人叫到仰神殿上。
仰神殿位于求仙府正中心,有要紧事时众弟子都会聚集在此,听着几位老头子瞻仰满天神明。
沈诚一路吊儿郎当地从望云斋走到仰神殿,满身戾气,看得罗柏亭都为他捏了把汗。结果在进入仰神殿那一刻,沈诚身上的戾气就烟消云散了。
他看见了他那许久未见的爹!
沈老爷子名唤沈年,此时正在仰神殿西侧端坐,一旁的方桌上还放着早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碗。如此看来,他来得时间不短了。
“要完,折腾过火了。”
沈诚自从在殿门口看到他爹后,脑子里就飘荡着这一句话,直到一步一步走到他爹近前。
罗柏亭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心里不得不认了许云帆说的话——小命难保。
沈老爷子奔波几天来到求仙府,一来就听说了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气得要命,向几位长老一再说明等到见到沈诚时一定要打他个半死。
如今一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他这气就消了大半。
为人父母,说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那都是假的,自己的孩子总归是要自己来疼。至于他长成个什么样子,以后有什么建树,那都不是最要紧的。
沈诚在他爹面前收敛了脾气,恭恭敬敬地对着几位长老行礼,看得罗柏亭都一愣一愣的。
坐在一旁的秋冥长老率先开口:“沈诚,你也见到你父亲了,想必也知道今天叫你来是做什么,你好生和你爹说一说你自入求仙府以来的所作所为,知错没有?”
沈诚心中不服却不敢言语,抿着嘴一脸委屈样瞧了他爹一眼。
沈老爷子一见自己家儿子这副模样心都软了,在家中时哪有这副模样。他不由自主地想:“自他小时候我去拜神仙,求的是他平安顺遂。”
至于其他,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