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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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不到陈志辉拿了车钥匙，敲响许乐易的办公室门。
“走了，去城里了。”
许乐易收拾了桌面上的资料，拿了手包跟上。
下了楼，陈志辉突然发现办公室前面的那辆红旗牌轿车不在。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车钥匙：“你等一下，我上楼去问问。”
不用上楼，后勤科的人已经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陈志辉过去问：“车呢？我跟你说了五点我要用。”
后勤科的那位大姐一脸茫然：“我跟小李说了，他没回来啊！”
说着她的目光已经盯着厂门口停着的解放牌大客车，她着急地说：“陈厂长，我要赶班车了。先走了！”
这位大姐跑上了大客车。
陈志辉胸口一口气回不过来，许乐易走过来：“陈厂长，这辆班车可以去城里，我们搭班车去吧？”
让专家坐班车？
“不行吗？”许乐易问。
“当然可以。”陈志辉说。
陈志辉带着许乐易上车时，车厢里的喧闹声明显顿了顿。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投过来，有好奇，有探究。
后勤科刘科长和小食堂老张被调走的消息早就传开，此刻见陈厂长亲自陪着那位申城来的女专家，谁都想多看两眼。
“陈厂长！”前排一个老师傅赶紧起身让座，“您坐这儿！”
“不用，我们站着就行。”陈志辉摆摆手，和许乐易往车厢里走。
班车颠簸着驶出厂区，绕着山谷转了一圈，在其他军工厂厂门口和师部门口停下，然后再开过一座桥出了山谷，车窗外的景象渐渐从山谷中的工厂变成低矮的砖房。
进了县城，街道不宽，两旁多是两层的木结构房子，挂着“工农兵供销社”“国营饭店”的木牌，自行车铃声和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穿蓝色工装和的确良衬衫的行人来来往往，偶尔能看见穿军装的身影。
班车在县客运站停下，陈志辉和许乐易下了车，一起往回走。
供销社是县城里最气派的建筑，青砖外墙，玻璃柜台，里面摆着布匹、搪瓷缸、肥皂等日用品，售货员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扇着蒲扇。
卖百货的柜台前，挂着几把伞，大多是黑色的布伞，还有两一种是印着红牡丹红双喜的尼龙伞，大约是给新嫁娘结婚用的。
“同志，还有其他尼龙伞吗？”许乐易问道。
“有倒是有，就是价格贵一点。”
“给我看看。”许乐易说道。
售货员从后面的柜台上拿出了两把尼龙伞，外层的玻璃塑料纸已经有些碎了。
“玻璃纸老化了，伞还是好的。”
许乐易玻璃纸掉落，里面是浅蓝色的尼龙丝伞，撑开来，外圈还有一圈小百合印花，另外一把被售货员给撑开了：“同志，还有这把粉红的，印的是白玫瑰。就是价格贵了点，那种尼龙丝伞才三块多一把，这个要六块二。你要不？”
“这伞有啥好的，要六块多？”边上的一位阿姨叫出来。
“贵是贵了点，但是这两把伞不要票。”
许乐易打开之后，很满意是杭州产的天堂伞，质量很不错。她从皮包里拿钱出来：“我要了。”
她买了伞，正打算走，却见梁倩愣愣地看着他们。
许乐易点头：“梁医生也来买东西？”
陈志辉这时候才看到梁倩，他说：“梁倩，怎么样还适应吗？”
梁倩一句都没回答，她从没见过陈志辉对那个女孩子那么有耐心。她一直告诉自己，他在部队大院长大，又上的军校，养成了军人的冷硬做派，根本不懂什么风花雪月。
现在她才知道，他只是没遇到那个可以让他有耐心的人。
许乐易被梁倩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眼神里有失落又有敌意，直往她身上落。她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梁医生怕是误会了。
【好家伙！这眼神，活脱脱是“我的竹马被抢了”的经典戏码！】许乐易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和陈志辉的距离，【我这才来第二天，就成恶毒女配了？照这架势，接下来是不是该上演“青梅竹马被迫分离，恶毒女配横插一脚”的戏码？最后黑面神追妻火葬场，我被炮灰掉？】
她偷偷瞟向陈志辉，见他眉头微蹙，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又听见梁倩低声问：“陈厂长陪许专家买东西？”人家突出了一个“陪”字。
“嗯。”陈志辉简单明了地认了。
看着梁倩白了几分的脸，许乐易内心：【完了完了，这下彻底误会了。早知道让他找个大姐陪我来，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许乐易可不想成为青梅竹马之间那个绿茶，她解释：“我要买伞，不认识路，陈厂长带我来的。”
梁倩没再说话，盯着许乐易手里的浅蓝色百合伞，又看了看陈志辉，眼圈悄悄红了，她转身就往供销社外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许乐易不解，自己解释了，这姑娘依旧误会了？她看向陈志辉：【不追吗？小青梅真误会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陈志辉口气硬了些：“买好了就走吧！”
【看吧！看吧！表面不在乎，其实心疼小青梅了。我要不要劝他？我跟他才认识两天，劝这种事情，属实交浅言深。感情的事，外人不好说。算了！算了！】
“好。”
陈志辉受不了她胡思乱想，恐怕只有吃才能让她消停一会儿，他说：“我带你去吃鸡汤米粉，你肯定喜欢。”
果然，许乐易眼睛一亮。
两人出了供销社，沿着石板路往街角走。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郁的汤香，陈志辉指着前面一家挂着“张记米粉”木牌的小店：“我来吃过一回，很好吃。”
许乐易鼻子闻了闻：“闻味道就口水泛滥了。”
小店是低矮的砖房，门口支着煤炉，大铁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汤，蒸腾的热气混着葱花和花椒的香味扑面而来。里面摆着四张方桌，已经坐了不少食客，嗦粉的呼噜声和谈笑声此起彼伏。
“老板，两碗米粉！”陈志辉拉开一张塑料凳，“一碗鸡汤，一碗牛肉。”
“好嘞！”系着围裙的老板娘麻利地抓粉、下锅，竹漏勺在沸水里晃了晃，雪白的米粉就熟了，分别浇上金黄的鸡汤和红亮的牛肉汤，撒上葱花、香菜，瞬间香气四溢。
许乐易捧着自己的鸡汤米粉，眼睛都亮了。细滑的米粉浸在鲜美的鸡汤里，还有片片海带和一颗颗豆子盖在上面，香气比她吃过的任何鸡汤面或者粉都浓郁，她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呼呼吹着热气送进嘴里，米粉滑溜溜地进了肚，她叫了起来：“哇，这汤又香又鲜！”
“这鸡汤，跟别的地方做法不一样，这里是用猪油菜籽油把鸡块炸到金黄之后再熬煮的，所以香气更加浓郁。”正在烫米粉的大婶说。
“哦哦！”许乐易夹起一块鸡肉，果然是像辣子鸡一样经过炸制的。
陈志辉的牛肉米粉红亮诱人，红油浮在汤面，撒着花椒粉和小米辣，几片卤得入味的牛肉铺在上面，看着就够劲。他刚要动筷子，就见许乐易盯着他的碗咽口水，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想吃又不敢”。
陈志辉转头：“帮我再添半份牛肉。”
老板用小碗盛了三块牛肉来。陈志辉说：“有点辣，自己加。”
许乐易赶紧点头，看着那块裹着红油的牛肉掉进自己的鸡汤碗里，红亮的油花在乳白的汤面上慢慢散开，像朵小小的花。她小心翼翼地夹起牛肉，吹了吹送进嘴里，牛肉卤得酥烂，带着点花椒的麻和辣椒的微辣，混着鸡汤的鲜甜，辣度刚好够提味，一点都不冲。
看她吃得欢快，陈志辉嘴角不自觉地软了些：“好吃吧？”
许乐易抬头：“它已经顶替了南京皮肚面在我心里的地位。荣升为最好吃的三种粉面之一。”
“其他两种呢？”陈志辉顺口问。
许乐易一愣：【三种是个虚数，炸酱面、云南米线、桂林米粉、意大利蘑菇肉酱面、蕈油面……啊啊啊！我一个都不能放弃，都好吃。】
陈志辉不想让她再纠结了，笑了一声：“快吃吧！”
街角的树影里，梁倩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这份温柔从不属于她。他会记住许乐易的口味，会在细微处流露关切，这些她盼了许多年的细节，却在另一个女孩身上轻易实现了。
梁倩悄悄转身，消失在街角。
米粉店里，许乐易正把最后一口汤喝干净。
“太好吃了。”
许乐易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陈志辉说：“走了，我们去等公交车。”
“我吃得好像有点多。从工厂到这里应该不远吧？太阳下山了，散步回去，可以吗？”许乐易问。
她在南京的时候，吃过晚饭就喜欢散步到城墙再回去。
“可以啊！走回去大概一个钟出头一点，刚好天黑之前能回去。”
“那就走吧！”
夕阳已经下山，晚霞笼着青山，晚风吹得路边的野花轻轻摇晃。
许乐易踩着石板路往前走：“我说说对厂里的看法？”
“嗯。”
“这厂子的问题，表面是设备开不起来，其实是技术断层加管理松散。设备缺零件、缺维护，人缺培训、缺规范，问题缠在一起。”
陈志辉走在她身边侧头看她：“你想怎么做？”
“下周日前，我会出一份厂里的评估报告。我要做一下，整条线开起来要的最低预算，哪些设备能修、要花多少钱，哪些岗位缺人、要调什么样的技术骨干，清楚得列出来。得跟领导们要钱。”
陈志辉皱眉：“要钱难。我调来之前，领导就跟我交底，说航空厂已经投了太多，不能再当无底洞填。他们看上的是我能花小钱办大事，把冰箱厂从亏损拉起来的经验。”
“花小钱办大事不代表不花钱啊。”许乐易笑起来，“放心，我不会乱要，每一分钱都得对应到具体的产出，数据摆出来，领导才愿意掏钱。再说了，这生产线是西德进口的，当初花了八千万美金呢，前前后后投入了一亿多美金，就这么烂在山沟里，领导脸上也挂不住。咱们把钱花在刀刃上，让设备转起来、出合格产品，他们还能舍不得这点启动资金？”
陈志辉看着她自信的样子，心里那点担忧淡了不少。他嗯了声：“需要我配合什么？”
“我来邀请电子工业部的林司长，你来邀请厂子上面的主管相关领导。下下周开闭门研讨会。”许乐易看向他，“辛苦你，下周日不能休息，跟我一起过一下方案。”
“这是什么话？一天两天不休息，算什么辛苦。”陈志辉笑了一声。
“那就说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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