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修短篇若干》飞鸟樱桃

3、草枕之梦

　　“如果在这里全灭了，到底算是谁的责任？”

　　“如果全灭了的话，也没有追究责任的余地了吧。”

　　“是你们运气太差了，这里才会有一群伟大凯撒守门！”

　　“这里怎么看都会有强力的怪物守门，没有做好准备就正面直冲过来，是战术上的大失败。”

　　“惊动后面的怪物，导致被包抄局面的也不是我啊。”

　　“这还真是抱歉了。”

　　“现在道歉也晚了，大家注意不要死掉啊，达伊应该就在不远处了，我试试看能不能叫到他，达伊，达伊……”

　　没有回应。

　　“波普你不要走神！”

　　“哇啊！拉赫特的攻击居然被弹飞了！伟大凯撒的龙鳞得有多硬！隆贝尔克肯定会想要的！”

　　“他们注意到你贪婪的眼神了，小心应付，波普你站到后面去！准备好你的那什么毁灭魔法！”

　　“万一打错方向把达伊消灭了可怎么办？……等一下，那是？”

　　“持久战对我们不利，斗气大十字！”

　　“赢了吗……唔，又是龙息……”

　　“斗气大十字都没办法一次性打倒他们？拉赫特你是到底有多脆！哇啊啊啊！”

　　“你自豪的极大魔法怎么还打不出来？”

　　“我刚才想准备啊！可是你看那个紫雾，那是玛霍斯特！哇啊啊啊！修凯尔摔倒了你快把他从龙嘴里拽出来！达伊！我知道你在附近，快来救我们啊！”

　　没有回应。

　　“这种时候了你还想依赖达伊少爷吗？”

　　“呜……再来一发……”

　　“修凯尔你够了！再来一发我就没法和艾美小姐还有玛姆交代了！”

　　“全灭在这里根本就不用交代了！”

　　“……要不要来赌一把？拉赫特你快把修凯尔的手掰开！真的会死的！”

　　“别废话了，你还有什么办法快使出来吧！”

　　“好吧，就赌这一把了。能穿透玛霍斯特的魔法大概只有这个了……恶作剧的精灵们，随便你们怎么样吧！帕！鲁！朋！特！”

　　温柔的绿光，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窟。

　　“连敌人都完全恢复了，这就是你的撒手锏？”

　　“我们至少可以重整旗鼓，再来一次……等，等一下，这是……”

　　“帕鲁朋特，帕鲁朋特，帕帕帕帕帕鲁朋特……”

　　“怎么还带回声的？咦，这是？哇啊啊啊啊！”

　　刺眼的白光，顿时充满了整个世界。

　　side:H

　　痛苦突然消失，身体变得轻盈。修凯尔在炫目的白光中重新摆好了架势，但是周围斗气与魔法的旋涡也急速地消散了。

　　留下的只有墙上火把的微光。

　　修凯尔一眼就看出，这里是他遥远记忆之中过去的地底魔城。

　　按道理说，穿着隆贝尔克所制铠甲的人，可以免疫迪恩系之外的一切攻击魔法，尼福拉姆应该也不例外。不过，帕鲁朋特对魔法的增幅可能超过了大家的想象，以后如果能回去的话，一定要和隆贝尔克以及诺瓦讨论一下相关的事情。

　　如果能回去的话。

　　厄运缠身的战士，如同每次踏入死地一样，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他打开屋门，循着记忆中的路途，走向王座之间。

　　如果在这里能武力说服哈德拉，也许就可以一劳永逸地改变未来了。

　　当然，杀掉哈德拉会直接导致巴鲁特斯死亡，所以不用取他性命。也许只要把未来告诉哈德拉，他是个聪明人，就算是只求功名与明哲保身的现在，也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如果能阻止哈德拉侵略世界的话，一切都会改变。达伊不用和父母分离，拉赫特不会遭到欺凌，阿邦和他的勇者小队可以过着和平的生活，那些孩子不用被卷入战争，而且……

　　可以让他自己的仇恨与愤怒与罪行在还未生成之时就被抹消吗？

　　修凯尔的脚步声在地底魔城的迷宫里沉重地响着。他身上本属于魔王军的铠甲让他在魔物中显得毫不突兀。他路过了熟悉的半兽人，独眼魔和拿着魔法书的食人魔，他们对他点了点头，仿佛他从未离开过这里。

　　事实上，如今的时代，他也确实没有离开过这座地底魔城。

　　王座之间的门口，驻守着修凯尔非常非常熟悉的，地狱骑士巴鲁特斯。

　　他能装作不认识自己的父亲吗？

　　修凯尔走到巴鲁特斯面前，用冷而沉的声音说：“我想要求见魔王哈德拉。”

　　“你是，修凯尔吧。”

　　地狱骑士说话的时候，修凯尔突然感到鼻子一酸。这是他等待了十几年的声音，他本以为永远失去，又一时回到他身边，却在灵魂贝壳落入岩浆深处的时候再次失去的声音。

　　骸骨的怪物，为什么会有那么温柔的声音？

　　修凯尔说：“我是为了击败魔王哈德拉而来的，为了改变未来。”

　　他的父亲笑了：“未来有那么差劲吗？”

　　“和哈德拉大人所期望的未来，似乎有不小的出入。”修凯尔说，“我不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来的。因为如果他死了……”

　　“哈德拉大人如果死了，他所创造的生命也会一起结束。”巴鲁特斯说，“我的孩子，那是什么时候？”骸骨怪物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露出这样悲伤的目光的？”

　　“如果我说服了哈德拉大人，一切都会改变。”修凯尔斩钉截铁地说，“人类和魔物是可以共存的。如果……”

　　“我不能放你通过这里。”他的父亲说，“因为你不属于这里。应该在这里的只有我的小修凯尔，大家都喜欢他，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月光照进了地底魔城。如果你激怒了哈德拉大人，也许我就会失去我的小家伙。”

　　修凯尔想说什么，但是他伸出的手突然开始隐约变得透明了。好像支持他来到这里的魔法力也渐渐衰退。如果不能永远留在这里的话，或许真的什么都不做最好。

　　那么……

　　“爸爸。”他在那具骸骨之前单膝跪下，并伸出手拥抱了他。

　　“对不起，可是我……”他哽咽着说，“我没能……”

　　“没关系，”地狱骑士抚摸着他的头发，“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的，我的孩子都长成了出色的战士，不是吗？”

　　“爸爸，魔物和人类真的是可以共存的。但是，我们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他在消失之前，努力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他想，应该传达到父亲的耳中了吧。

　　“但是，我也可以，去爱一个魔族……”

　　side：L

　　白光退去以后，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远远地有什么鸣叫的声音，似乎是森林里的巨鸦。

　　拉赫特猛然握紧了手中的枪。

　　周围还是夜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一张小小的木床上了。被白光吞噬之前的记忆还非常清晰，身体上的伤痛也已经消失无踪。但是还有血腥味留在他的身上，提醒着他那场恶战并不是梦境。

　　而且现在的他也十分清醒。这间屋子熟悉又陌生，他从床边坐起，活动了一下手指，没有问题，他是要……

　　屋门突然开了，一盏小小的灯火探了进来。“拉赫特……？”

　　一个女人的声音。拉赫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却绝不可能忘记的声音。

　　“妈妈。”他低声说。

　　进屋来的金发的女人看到了他，似乎受到了惊吓，后退了一步。她比他记忆中的要年轻美丽，不是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憔悴面容，而是生动的，饱满的，在那些可怕的回忆之前的母亲。

　　但是她又露出了笑容，走近了他：“拉赫特，我的孩子，你是做噩梦了吗？”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

　　“是的，”他轻声说，“不过不要担心，妈妈，噩梦已经结束了。”

　　这是一切发生之前，他的母亲还不知道自己和年幼的他将会受到的侮辱与折磨，而他，知道，却无法改变自己的过去，因为改变过去就意味着改变未来。或者，如果他能在一切发生之前去杀死哈德拉……

　　可是这里本应有的，年幼的他自己又在哪里呢？

　　拉赫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还残留着魔法的余晖，它们连接着虚空中的什么，让他知道，他在这里无法停留太久。

　　“你成为了一个战士呢。”他的母亲微笑着说，“很辛苦吧，我还以为你会做一个樵夫，猎人或者药师，毕竟你和我一样五音不全，哼起歌来会被扔石头。”

　　那大概不是因为五音不全的缘故。

　　拉赫特迅速地擦干了眼泪，对自己的母亲露出笑容：“我可能不能留得太久。妈妈，可是能见到你，我非常高兴。”

　　“看到我的孩子能长成这么出色的大人，妈妈也很高兴。”他的母亲依旧微笑着，“如果我没办法陪你这么久，那我很抱歉。”她把油灯放在桌上，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你是真的受了不少苦吧，我的孩子，不管你选择哪一边，那不是你的错。”

　　“妈妈，”拉赫特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着哽咽，“不要担心我，妈妈，请，请一定要多保重自己。”

　　他想了想，终于找到了能够得意地说出来的事情。

　　“不要担心我，因为我所爱的，也是个人类啊。”

　　side：P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的。

　　在这一阵能刺伤双眼的光退去之后，波普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修凯尔，拉赫特，好像成功了……咦？”

　　波普定睛看去，发现前方的两个战士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地上发出细微鼾声，还在熟睡的两个幼童，一个金发，一个银发，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六岁。

　　“开什么玩笑！！！你们两个到底有多邪恶，才能和那些伟大凯撒一起被尼福拉姆吹跑！！！”

　　而且好像不是一般意义的吹飞，而是直接打破时间，把过去还纯洁无瑕的他们调换过来了。波普看着面前的场景，忍着掩面的冲动，自言自语：“算了，至少敌人也飞走了，而剩下的这两个还挺可爱的，可能得先暂时回到营地……可是变小的他们能忍受魔界的空气吗……”

　　隧道尽头大圣堂的门，缓缓地自动开启了，就像在邀请他进入一样，甚至连阿巴卡姆都不用念诵。如果来的时候就这么听话，也不至于弄成这种样子……波普叹了口气，一手一个把两个孩童抱起来，魔法师不高兴干体力活，但是总不能丢着不管。

　　在进入大门之后，它又在他们身后关了起来。如果这会再来一群伟大凯撒，那大家肯定就得全灭在这里，但是大圣堂里面没有邪恶的气息，只有一个银铃一般的声音响在了他的脑海中。

　　人之子，你为何要来到这里？

　　“我来找达伊。”

　　达伊的气息就在附近。波普能感受到。如果这是个拙劣的答题机关的话，他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拜帕鲁朋特所赐，他的体力和魔法力都已经恢复到了充足状态，就算再来三条伟大凯撒……三条伟大凯撒还是算了吧。

　　“我来找我的朋友，”波普认真地说，“我要带他回家。”

　　龙骑士已经完成了平衡三界的任务，在下一个破坏平衡的造物出现之前，人类没有独占龙骑士的资格。

　　“那你是什么，魔界或者龙的神祇吗？将他囚禁在这里，以为你有独占他的资格吗？”

　　达伊一定是被封印在什么地方了，否则他不会不响应自己的呼唤。波普想要握紧拳头的时候，怀里的两个小脑袋动了起来，让他不得不放下了两个刚睡醒的小东西，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变小的同伴身上。

　　“……修凯尔，拉赫特，你们还认得我吗？”

　　两个纯洁的，有着温柔大眼睛的小孩子眨着眼睛望着他，眼睛里全是问号，他们甚至不认识他，没有一起哇哇大哭就已经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事情了。

　　“……好的，我们就在这种鬼地方，等到你们变回大人再考虑别的吧。”

　　能变回来吧！能变回来吗？

　　总不能重新养到大吧！波普确认了他们两个身上的魔法残留，帕鲁朋特本身就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威力多大，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神秘魔法，如果大人修凯尔和拉赫特回到了过去，而且和过去的人事物发生互动，那么历史就可能会被改变，而且九成是朝着糟糕的方向。但是历史没有改变，这就证明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说不定……也许他们可以和自己最想见的人，再见一面。

　　这也挺好的不是吗，在这期间稍微看一下小孩，等他们回来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法趾高气扬地在自己面前逞威风了。

　　少年魔法师打定了主意，就打开背包，在神殿里铺开了阿邦送的野餐毯子，招呼两个小孩子一起坐下来。小修凯尔笑眯眯的，看起来对魔界这种到处都很诡异的地方一点意见也没有，而小拉赫特，看起来有点害羞，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你们两个被邪~恶的魔法师，就是我抓到了这里哦。”波普吓唬他们，“乖一点的话，大哥哥就给你们削苹果哦。”

　　小小的修凯尔，一点也不怕生地，凑到了拉赫特的身边：“你的耳朵和哈德拉大人一样，哈德拉大人不让我摸，你可以让我摸摸吗？”

　　拉赫特把自己缩得更小了，根据波普曾经听过的自述，他因为和村里的人长得都不一样，可能从小就受到了不少排挤吧。不过修凯尔从小就在魔物堆里长大，拉赫特对他来说可能比同是纯人类的自己还正常一点。

　　啊，比起经常会公开作出色色举动的大人，还是纯洁的小孩子的相处关系更能看一点。

　　给两个小朋友削了苹果（虽然削成兔子形状以后，拉赫特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用剩下的苹果和夏德做了水果刨冰，在这期间一直在心中呼唤达伊的波普，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那些伟大凯撒好像回来了。

　　呜，修凯尔和拉赫特怎么还不变回来。

　　不会真的要重新养大吧？

　　在送给修凯尔幼年食人箱（戒指盒子一样大，前些日子修凯尔自己在食人箱迷宫里抓的），帮拉赫特契约了因帕斯（这次亮的总算是食人箱而不是修凯尔了），闹了半天总算把小孩子们再次哄睡了以后，觉得看小孩真的是非常花费精力的事情。波普精疲力尽地想，也发现他们身上的魔力残留随着自己的魔法力而减少着。

　　用完自己的魔力就可以解除魔法效果的话，大概又要赌一把了……

　　一口气用完剩下的魔法力又不造成其他可怕的效果的话，那也就只有。

　　德拉格拉姆。

　　“不管你是什么魔界的神还是龙神还是什么来捣乱的家伙，如果你不立刻把达伊放了，我就用贝基拉格恩级的龙息喷你一脸。”

　　话虽然这么说了，但是龙就只是卧下了身子，用前爪和翅膀把两个小家伙搂在怀里，也开始睡午觉了。

　　等到两个战士发现自己突然在狭小的空间里脸贴脸地挤在一起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