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宝与我的逆向心动》》之凡凡

3、心动的形状

　　桑稚把手机藏在课本下，耳机线从衣领蜿蜒而上。周三晚上八点整，许昕的直播准时开始。

　　"晚上好，这里是微光。"那个声音像一缕烟飘进耳朵，"今天嗓子状态不太好，大家多包涵。"

　　弹幕立刻刷起一片"抱抱"和"喝水"。简安咬着下唇，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只打出一句："喝点蜂蜜水。"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弹幕里，她的关心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谢谢'网恋被骗五块七'。"好宝突然念出她的ID，"正好今天准备了一首安静的歌，《我要你》。"

　　桑稚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她确信许昕不可能在这么多弹幕中记住一个只出现过一次的ID，可对方偏偏记得。

　　吉他前奏响起时，宿舍门突然被推开。桑稚手忙脚乱地关掉页面，抬头对上思绪探究的目光。

　　"又在听宝姐直播？"思绪把背包扔到自己床上，"这周第三次了。"

　　"凑巧点开的。"桑稚把手机屏幕向下扣在桌上，"你不是要去联谊吗？"

　　思绪撇撇嘴："那群人无聊死了。"他凑过来拽下桑稚一只耳机，"让我也听听，到底什么魔力让我们桑稚这么着迷。"

　　耳机里好宝正唱到"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看着你梳妆"。思绪挑眉："哇哦，情歌诶。"

　　"别闹。"桑稚夺回耳机，耳尖发烫。屏幕上许昕闭着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周五我们厅有连麦PK，你来当我的亲友团呗？"思绪戳戳她肩膀，"宝姐也参加。"

　　桑稚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没离开屏幕。许昕唱完最后一句，睁开眼睛直视镜头，简安莫名觉得那目光穿透屏幕直接落在了自己身上。

　　周五晚上，桑稚提前半小时就进入了直播间。思绪正在调试设备，背景音里传来好宝和其他主播的笑声。

　　"桑桑来了没？"思绪对着麦克风喊，"等下帮我刷点礼物撑场面啊！"

　　桑稚充值了三百块，这是她一周的饭钱。PK开始后，她机械地点击着礼物按钮，眼睛却只盯着右下角那个安静的身影好宝今晚穿了件浅蓝色衬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唱歌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敲打桌面。

　　"网恋被骗五块七在吗？"思绪突然点名，"来连麦帮我们拉拉票！"

　　桑稚的手指僵住了。连麦意味着她的声音会被所有人听到，包括好宝。犹豫间，思绪已经发来了连麦邀请。

　　"喂？"桑稚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

　　"哇我们桑稚终于开金口了！"思绪夸张地叫道，"快跟大家打个招呼！"

　　桑稚含糊地说了句"大家好"，眼睛盯着好宝的反应。对方似乎怔了一下，随后对着镜头微笑："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她可是你的忠实听众！"思绪爆料，"每场直播都不落。"

　　桑稚恨不得立刻断线。她没想到思绪会当众说这个，更没想到好宝会回应："我记得，上次推荐蜂蜜水的同学。"

　　PK环节结束后，桑稚立刻退出连麦。手机震动了一下，私信里躺着一条来自好宝的消息："谢谢你的蜂蜜水建议，很管用。"

　　桑稚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钟，才小心翼翼地回复："不客气，你的歌声很好听。"

　　发完她就后悔了——这是什么老套的客套话？可好宝很快回复："听思绪说你学机械工程？很少见女生学这个。"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桑稚得知好宝毕业于本市最好的音乐学院，现在一边在琴行教课一边做直播。当好宝提到最喜欢的诗人是佩索阿时，桑稚激动地打了一长串关于《不安之书》的感想。

　　"你也喜欢佩索阿？"好宝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他的《牧羊人》组诗里有句'我的目光清澈如向日葵'..."

　　"『我惯常的方向是追随太阳，从日升到日落』"桑稚不假思索地接上后半句，发送后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像个急于炫耀的书呆子。

　　但好宝回复了一个太阳的表情："知音难觅。"

　　桑稚把脸埋进枕头里，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她翻身打开床头柜最底层的笔记本，在第一页郑重写下日期和一行字："今天和她聊了佩索阿。"

　　接下来的几周，桑稚养成了新的习惯。每晚睡前重听好宝的直播录音，在笔记本上记下她提到的每本书、每首歌甚至每种食物。周三周五的直播她从不缺席，渐渐从默默收听到勇敢发弹幕，再到偶尔连麦唱和声。

　　"你最近不对劲。"某个午休时间，思绪咬着吸管打量桑稚，"手机壁纸换成星空，歌单全是宝姐唱过的歌，昨天我还听见你传来她的直播回放。"

　　桑稚差点打翻奶茶："我...只是欣赏她的音乐。"

　　"得了吧，"思绪翻了个白眼，"你看着她的眼神，跟我看吴彦祖一模一样。"

　　桑稚感到一阵燥热从脖子蔓延到耳根。她无法解释为什么每次好宝念她ID时，手心都会出汗；为什么存下对方每张直播截图；为什么反复推敲发给许昕的每一条消息，像在拆解精密仪器。

　　周四下午，桑稚逃课去了城西。好宝前天直播时随口提到喜欢"甜星"的提拉米苏，但那家店离学校有十五公里。公交车颠簸了一个半小时，桑稚把装着蛋糕的保温袋护在怀里，仿佛那是某种易碎的珍宝。

　　"送给主播，"她在外卖单上写道，"来自一位幸运听众。"

　　简安没有留自己的ID。看着快递员取走蛋糕，她想象好宝收到时惊讶的表情，胸口泛起一阵隐秘的甜蜜。

　　当晚好宝临时加播，开场就展示了那盒提拉米苏："不知道是哪位听众送的，但真的非常感动。这家店是我学生时代常去的，味道一点没变。"

　　桑稚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掩饰嘴角的笑意。好宝挖了一勺蛋糕，对着镜头眯起眼睛："好吃。如果这位听众在的话，我想为你唱首歌。"

　　随后响起的《水星记》让桑稚屏住了呼吸。好宝很少唱流行歌，这首却唱得格外温柔。"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桑稚跟着哼唱，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着圈，仿佛在模拟某种轨道运行。

　　直播结束后，桑稚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今晚她写了很多，关于提拉米苏、水星轨道和佩索阿诗中那个"清澈如向日葵"的比喻。最后一笔落下时，她突然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普通粉丝的记录，而是一个少女最私密的心事。

　　凌晨三点，桑稚从梦中惊醒。梦里好宝在空无一人的音乐厅弹钢琴，转头对她微笑："来，我教你弹《梦中的婚礼》。"她坐起身，发现枕套上有一小块湿润的痕迹。窗外蝉鸣震耳欲聋，盛夏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桑稚摸出手机，相册里是最新的直播截图。好宝低头调试吉他时的一帧，刘海垂下来遮住半边脸。她轻轻触碰屏幕，突然明白了这些天来胸腔里那种酸胀感是什么。

　　这不是对偶像的崇拜。她想要的不只是听好宝唱歌，还想看她早晨睡眼惺忪的样子，想知道她用什么味道的洗发水，想成为那个能随时发消息说"今天月亮好圆"的人。

　　桑稚被这个认知吓到了。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女生喜欢女生怎么办"，又匆匆删掉。转而打下一行字："如何确定自己是同性恋"，页面加载的蓝色进度条像一条缓慢蠕动的虫。

　　天快亮时，桑稚才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好宝还在弹那架不存在的钢琴，而这次，她鼓起勇气走到了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