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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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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未明保研了,作为一个能摆就摆的大学生,按理说这种事除非世界末日,否则不可能发生,但事情的起因还要从那传奇又惊悚的一天开始——
“我被热醒了,汗湿的睡衣黏在皮肤上。
半梦半醒间,我习惯性伸手摸向身边的床铺,却摸到一片炭化的、脆硬的触感。
那天是周五,实验课要等到周六下午才开,说明周六上午难得可以睡一个好觉,我像往常一样,拜托我的舍友去帮我带饭……”
“第一个舍友要带牛肉盖浇饭回来,但她在去食堂的路上失踪了;第二个舍友点了牛肉盖浇饭,久等不来就自己出去买了;第三个舍友说她没钱,要去打工挣牛肉盖浇饭来吃。
就这样,我的三个舍友一个也没回来。”
面前穿制服的警察在李未明面前敲了敲桌子,眉头直皱:“你的叙述似乎没有重点吧?”
四人寝室只剩一,另外三个人究竟去了哪里?
这件事,就算是校方想隐瞒,也隐瞒不住。
带着手铐的李未明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她的头发又黑又厚,皮肤苍白,眼睛隐藏在镜片后,身量并不高大。
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能够杀掉自己其他三个舍友的人。
李未明:“我还没说完,我从梦里醒过来,摸到的东西很不对劲,你们猜……”
警察:“你摸到了什么?”这跟本案有什么关系?
“不。”李未明声音幽幽,“你应该问,我梦到了什么。”
“那时我僵住了,因为那是一只焦黑的手,而且正在搭上我的腰。”
那一日——
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的她出了一身汗,腻在身上,像一层刚熬好的、滚烫的糖浆,把她密密实实地裹在里面,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呼吸进去都是烫的,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若有若无的焦糊气。
李未明就是被这几乎凝滞的热蒸醒的。
脑子浑浑噩噩,像是塞满了湿透的棉花,沉得很,宿舍里一片死寂,窗帘拉着,只有边缘透进一点天刚黑透的、浑浊的蓝黑色微光,勉强勾勒出熟悉桌椅的模糊轮廓,宿舍里空调没开,灯也熄着。
奇怪……安姐她们没回来吗,而且还有小管那个恒温的家伙,有她在宿舍里总是会维持一个比较舒适的恒温状态,她们盖着一层被子就够,但现在怎么会这么热?热得像是……像是睡在刚熄火的炉灶边。
她无意识地舔舔嘴唇,喉咙干得发疼,几乎是习惯性地,她朝右侧翻过身,手臂懒洋洋地往旁边一搭,想去拿自己的手机在宿舍群里抱怨这见鬼的闷热。
指尖预期的本该是自己因为冬天特意换的磨砂手机壳,或者因为忘记关闭屏幕而有一丝发烫的手机。
但没有。
指尖碰到的,是一种完全出乎意料的触感。
脆的,硬的,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的颗粒感,像是用力过猛烧焦的木炭,表面还皲裂开无数细纹,稍一用力就能摁碎下去。
什么啊……
她迷迷糊糊地又用手指蹭了蹭。
那焦硬触感的面积似乎很大,她的手指胡乱摸索着,蹭下一手极细的、带着古怪焦臭的碎屑。
心脏猛地一跳,混沌的大脑像是被一根冰冷的针骤然刺入,睡潮“唰”地退下去一小半。
这不是自己床上该出现的东西,
手感不对,味道更不对。
李未明猛地缩回手,指尖那诡异的触感却挥之不去,她吸了吸鼻子,试图驱散那萦绕不散的焦糊味,但下一秒,她整个人僵住了,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因为那焦味……根本不是错觉。
它浓烈地、不容置疑地,从她自己的被窝里散发出来,就在她身边,紧贴着她汗湿睡衣的另一侧,源源不断地弥漫开。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脖颈像是生了锈的合页,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扭过去。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见自己身侧,原本该是空着的床铺位置,隆起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那轮廓漆黑一团,表面坑洼不平,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也紧挨着她。
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窜上她的头皮,炸开。
她猛地弹坐起来,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巨响,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肩背抖得不成样子,身体下意识手忙脚乱地向后缩,直到脊背隔着床帘狠狠撞上冰凉的墙壁,激起一阵战栗。
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黑暗里,那具人形的焦黑轮廓一动不动,散发着死亡和焚烧后的恶臭。
李未明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没有吓晕过去,她只能颤抖着伸出手,疯了一样在枕头边摸索,直到指尖碰到冰冷的手机外壳,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住。
要按、按亮屏幕吗……
它在看着我!它会看见我的!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是班长在群里发布了一条信息——
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咫尺的空间,也清晰地映出了屏幕上那条刚刚涌入的消息。
李未明真恨自己的好奇心,她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都要低头去看一眼内容,然而那条消息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直直捅进她的眼睛——
“各位同学,因西苑食堂发生火灾,从今晚六点半起,西苑食堂关闭,请各位同学前往另外三座食堂就餐,不要靠近火灾现场,具体失火原因校方正在排查中。”
“冬季干燥,因天气原因,各位同学务必检查室内用电安全,不要使用大功率电器……”
冰冷的手机屏光线下,那焦黑的轮廓愈发清晰,甚至能看清表面那些扭曲开裂的纹路。
李未明的呼吸彻底停了,虽然现在仍在浑身冒汗,但她却觉得血液从身体内部冻结,四肢百骸冷得像是被扔进冰窖,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发出“得得”的轻响。
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缓缓收紧。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极致的惊恐中。
她看见,那具面朝着她的、焦炭般的残骸,那条搁在身侧、同样焦黑脆硬的手臂,忽然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然后,它缓缓地,用一种近乎温柔的、慢得令人头皮炸裂的速度,抬了起来。
碳化的指尖刮过粗糙的床单,发出极其细微的、“窸窣”的碎响。
越过那短短的距离。
轻轻地,搭在了她因剧烈颤抖而紧绷的大腿上。
滚烫、硬碎、带着毁灭性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死死地烙在了她的皮肤上。
“……我好热啊……”
一声模糊的、像是从破碎的焦炭气管里艰难挤出的气音,幽幽地,贴着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