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贺绿汀

3、第三章

　　“真有意思。别人家都避之不及的，你家非巴巴地赶上，我记得你父亲日前不是才进了官嘛，官运正好，干嘛非要把你推进火坑里头啊！”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的。后面半句话，碍着当着当事人的面在，她没说完，但话里意思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两个女孩凑在一块儿说着话。

　　旁边不远处，“可不是这个道理，一路的。”着轻红罗裙，金钗的女孩挑了只成色剔透的玉镯，与手腕处比着，侧首看了眼，说：“她不是还有个亲弟弟吗，卖了她，好给她那个宝弟弟换似锦前程呢！”

　　“拉我做什么？我难道说得不对嘛，若非是许诺了她家什么，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凭白愿意送去做那低头伺候人的，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脸面的。”

　　“就是就是。便是知道好坏，我们才劝姐姐莫糊涂，这个头可千万不能点啊！”

　　顾玉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椅子上听着，看着那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鲜艳面孔，粉面罗裙，皆是年华里正好时。若是寻常时候，她自是乐得这么些漂亮的女儿们一处，就好像回到从前年轻时。

　　只是一，二，三，四，五，六，七。

　　这园里，真的只有七个人吗？

　　她怎么觉得这声音，吵得跟有十几二十个一样闹呢！

　　顾玉听了一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拉了拉旁选着曲谱的大姐姐衣袖，小声儿问道：“大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啊？我都坐的有些困了。”

　　阿慧看了眼妹妹。

　　“出门时候不是说，好久没出门，出来定要玩到夜里的时辰到，怎么才这一会儿就要回了？”

　　这话，就是打趣她出府时候的豪言了！

　　阿玉低头，她倒也想玩尽兴，若按照她原本的设想，应是东走西顾，吃味寻鲜，累了就找个热闹的酒楼吃一顿好的，晚些时候去碧园点个热闹的曲子，歌舞相和……现在倒好，这门是出来了，可人被拉到这贵女们的小会上了。她可和她们可不甚熟悉，而且她也不觉得她们好。

　　因为这里面，她还真有认识脸的熟人。

　　只是托她亲母亲大人的福，她那飘啊飘的一颗心啊，真切地被那一碗碗汤药给沉底了。

　　沉得沉甸甸的。

　　这会儿别无所求，只求身体康健！

　　至于……先死的人又不是她，多的是恨她的，你见过哪个胜者计较不如自己的。

　　想到此，手中卷着帕子的动作一顿。

　　阿慧瞧她恹恹的小模样，看来是真没那份赏曲插花的兴致，不禁有些后悔拉着她过来。但母亲也说了，这个月不能让她单独离开她们身边，以防万一。

　　这一会儿，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原在旁吃酒的县主，眼睛看着她们两姐妹，眼底露出两分善意，“此处离我院里头离得近。妹妹若是乏了，不若随我去那儿歇息会儿。”

　　“母亲今日知晓我邀了诸位入府，特意让那新入京的江南菜的老师傅动手，做了一桌席面。”此话言下意就是，可能晚上用膳时候，她母亲是要一块儿的。

　　她这说的，便是这齐王府的女主人，齐王妃了。

　　阿玉脸上抿出个笑来，温阳的光辉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犹如画中人。

　　她听出来了，这是她们都在齐王妃面前有数了，她这会儿若是因为无聊而早走，恐不大好。不过，她本来就是被临时拉来的，这个有关系吗？

　　顾二姑娘不太明白这个圈子里的方式。

　　想想都挨到这时候了，也不差一顿饭的功夫，别失了她们侯府的礼数。

　　“随我来。”县主含笑起身。摆摆手止住了阿慧起身动作，让她继续，也不要一旁丫鬟嬷嬷带路，自己这个东道主亲自领路，带着阿玉往她的院里走去。

　　“劳烦县主了。”她和这位县主交情不深，倒是与她大姐姐交好的。

　　人家县主亲自领路，她自不是不识好歹，况且县主可是有爵位的，与她交好与大姐姐或与她都好。

　　因而顾二姑娘十分愿意做些嘴上功夫。

　　反正又没什么损失。

　　“客气了。你是阿慧的亲妹子，我自是要看顾点儿的。”县主看着这个与阿慧不大一样的女孩笑着说道。

　　她与阿慧是真要好，过往交往时候也曾听见她说起过这个妹妹，知道她这个妹妹乃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有点娇气的。

　　“你在此处歇会吧，一会儿我们再来叫你。”县主看了看她虽施了点脂粉，可无论是在园里坐静时，还是刚刚随她来时路行走模样，看得出来，为什么好友要带着她妹妹来看着了。

　　这怕是还得养着些吧！

　　可落水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就那什么，还没养好？

　　她得回去再和阿慧通个气。母亲今日这特意开席面，恐怕是有意做媒的心思还没熄灭，对象还正是好友的这位亲妹子。

　　她，其实她也觉得有点不大妥当，哪有这不亲不戚……而且，就算她和阿慧交好，怎就是阿玉呢？

　　不过想到母亲提的那个人选，县主觉得此事就冲这个人选上，可以再和阿慧商量商量，别一棍子打死。她也不会说硬是要求，这不就引人来自己院里休息了。

　　若是亲姐觉得可，还算可以，那就她们来唤阿玉一块儿，县主想，若是觉得不妥，她大可以在席上亲自与母亲请罪，灌了那顾二姑娘一杯梨花白，现下正“醉了”。

　　两手准备不是？

　　…

　　等晚膳时，齐王妃瞧见这一溜水儿鲜艳的女孩们围坐在一块儿，真心觉得这屋里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蓬荜生辉。

　　她摆了摆手，示意女孩们不必行礼，就是吃顿普通的便饭而已。见女儿这次没捣乱，依着她的心思将顾家姐妹安排坐在了她自己的身边，笑的十分和煦。

　　“多吃些。尝尝这鱼汤，新法子炖煮出来的，最是补气益神。”

　　“这小青菜，也都多吃些。”

　　“你这小姑娘吃饭怎跟猫似的？可是不合你口味？嬷嬷，再让厨房催催，那几个我们常吃的菜来。”齐王妃要做事，那情报早就打探得差不多了，又有自家闺女和阿慧交好，近水楼台。小姑娘暂不说其他，就这模样举止就合她眼儿。

　　她就心里觉得好。

　　阿慧数次来往，于齐王妃面前也并不生分，见妹妹口中还有一口青菜，她先起身谢王妃好意，进而解释自家妹妹不是不合口味，是近日里因大病初愈，所以饮食上还没恢复尽过来，胃口有些小。

　　阿玉趁机囫囵将那口青菜也咽了下去，一并起身谢了王妃的好意。

　　她们倒也不是个例。一桌的七八个，每个都被齐王妃单独关照两三句，每个都起身谢了。

　　齐王妃笑了笑，和气地说道：“好了好了，都坐下来，边吃边说。你们呀，都是阿云的朋友，一顿便饭，无须那么礼。礼多了，下次啊，我可就不敢让你们帮我品尝菜肴美味了！都吃都吃。女儿家吃多些才是福气。来来来。”

　　她生得一张圆脸，今日许是知晓都是些于女儿相交好的小辈们，并未正装打扮，只穿了寻常的衣裳，虽然也瞧着就很华美，头上的几支簪子首饰，简单名贵。

　　可是就算是这样，气质这个东西是个玄乎的，一众小贵女们虽说各有各的心思，但都不约而同的在齐王妃面前捂了捂自己的伪装。或许有些东西被看出来了，但齐王妃没有说穿，一顿晚膳吃的还算圆满收场。

　　待夜色黑了些，受邀而来的贵女们带着齐王妃赠与的赏赐，一一上了各家的马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