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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李怀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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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熙!!你是李怀熙!!”
“我不是。”我笑道。
他说:“怎么可能……你是!怀熙!”
“不是。”
“你是!”
“……”
我冷笑着看他两眼,转身就走。
我真不是怀熙,怀熙三个月前死了。
苏州小院,桃花树下,那个小小的坟冢,埋藏了怀熙少年的一生和怀惜的过去。留下的那个,绝对绝对不允许有人打扰逝者的安宁。
“你别走!”他激动的喊:“怀商!你来看看他!他是不是你弟弟!?”
李、怀、商?
另一人影,我抬眼看。
是个高高的男子,清秀,苍白,羸弱,神情惊惧而哀戚。
我微笑:“我不是李怀熙。”
他哀伤强笑:“你不是,三月接到家信,说死了。”
我惑然,又释然。怀熙乖乖儿,不怕不怕,安心的睡。
“在下告辞。”
我轻轻一躬身子,快步离开。
“怀商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认你弟弟?!那样貌那声音那身材哪样不是怀熙?”
“……”
“李怀商你疯了!你疯了?你睁大眼睛看看!!”
“他不是!怀熙死了!”
“你……!!”
我迈开步子奔跑。
烦死了,正主儿都说不是了,你还坚持什么原则。
人啊,越想不开,越活得累。
天已经见黑,文之贤的帐房里有暖暖的光,百里悠和景言正吵吵嚷嚷,一个说你笨蛋鱼都不会钓,一个说都是你傻到处乱窜把鱼吓跑了。
我走过去搂着景言,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
“小晏你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你们这两个小傻瓜,人突然放松了,那一点点的不安,也不愿意再想。
我果然真的是绯闻男主角,天生就是被纠缠的命?
“怀熙!”
我没好气的看他,妈的,赵瑞岚美人还在等我呢,你小子来扫兴。
“将军,你先放手。”
“你还记得我吗?”
他是个肤色微黑的年轻人,穿着中级将官的盔甲,生得并不好看,但浓眉宽额,很是有点威严。看看他的眼睛,心眼不坏。
“我是马仲源!隔壁家的马仲源!看着你长大的马二哥哥!”
我叹,什么马二哥哥,牛二哥哥,熊二哥哥,先改了你这驴脾气再说。
“我就说你虽然从小性子便弱,也不可能说死就死了!怀熙,听哥哥的话,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不要记恨妇道人家,怀商他……”
“马二哥,我姓晏。”
“晏?……怀熙。”
“不是。姓晏,苏州人,我家隔壁,住的是一家姓王的。”
“你不是……”
“不是。”
他呆呆立着,慢慢红了眼睛。
“原来还是死了……晏小兄弟,你别怪我,我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信才……。我知道你不是他,怀熙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人。怀熙,都是马哥哥的错,马哥哥帮不了你,只好眼睁睁看你去死……都是马哥哥的错……”
这个健壮的年轻军人,楞楞的几乎掉下泪来。
“马二哥,李怀商大人在哪里?”
有些事情,我要确定。
“李大人。”
我斜倚在营帐入口,冷冷的看他。我很怕麻烦,但事关怀熙死因,决不推脱。
只过了一夜,他的眼睛便深深的凹下去,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如鬼。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惊恐大叫,仿佛逆光站立着的我,是从幽冥洞府、黄泉深处逃出的冤魂。
李怀商,你昨天人前的冷静呢?
是不是我家怀熙晚上来叨扰你了?
还是你被你的记忆折磨了身心?
“李大人,”我施施然走近:“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我帮你唤大夫?”
“你不要过来!!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他退到角落,一脸惊惶。
我的笑容冰冷:“李大人,怀熙承蒙你照顾了。”
“你……”
“我姓晏。”
“晏……晏……晏夫人!?”
“家母。”
“什么?!怀熙……”
“家弟。”
“不,不可能!!”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血红的眼睛里跳动着惊恐而震惊的光。
“我怎么不知道!不可能!”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那家女人连我这个假怀熙其实是劫财(还顺手牵了一个人、两匹马)逃走的事都瞒着你。
“怀熙是我的弟弟!!”
“不是,怀熙的血肉同胞是我,他和你李家,毫无瓜葛。”
我和他静静的对视,等着他痴迷而蒙顿的眸子渐渐恢复清明。
“你真的是……?”
“是。”
他掩面,手再放下时,已经可以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失礼了。怪不得长得简直一模一样,怀熙原本就是像晏夫人的。”
我笑:“原本就不是外人。”
“怀熙他……”
“他出了什么事?”我打断。
他沉默良久:“自尽。”
“为什么?”
他摇摇头,泪水一滴一滴滚下面颊。
“他……我原本也不知道他竟会想不开,我爱他,我爱他啊……”
“……”
“我中了榜,因为父亲的缘故擢升户部。原本以为终于能做得了主了,便要带怀熙赴任,免得他受欺,只想着此生此世只要有他陪着,已是心满意足。谁知……谁知祖母和母亲竟硬生生要将我们分开,还,还逼迫我迎娶杜家小姐……我没有办法,我实在拗不过她们啊!我没有办法啊!”
他言语激动,泪如雨下,痛彻心扉。
“我爱怀熙,可又怎么能忤逆不孝!我只好劝怀熙,他也应了,谁知就在成亲那天晚上……”
“别说了。”
“不!你是怀熙的亲哥哥!让我说!为什么祖母母亲那么不近人情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他死?为什么马仲源明明答应了我要救出怀熙却临阵退缩?为什么连姊妹兄弟都不帮我要逼我成亲?为什么?!”
我踱步。
冷冷的看了两眼他的痛不欲生,转身出帐。
走出好远,突然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希望这一巴掌能打到九泉之下的李怀熙脸上,打到那个美丽、可怜、脆弱、薄命的男孩子脸上。
怀熙,不管你几世投生,投生何处,我都要你好好记得,哥哥我因为痛恨你的软弱和放弃而打过你一巴掌;要你记得如果不坚强就会被人剥夺生存的权利;要你记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吞,打断了臂往袖里藏,再痛苦也不能示弱;要你记得被人再欺负也要强笑,笑着卧薪尝胆,笑着死灰复燃,笑着卷土重来,笑着打得他永不翻身。
记住了吗?!
记住了,好。
现在,你所受的气,哥哥帮你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你所吃的苦,哥哥要它变本加厉的报应在他们身上。
李怀商,我恨你那无谓、懦弱、卑微、肤浅、消极、贪生怕死、雪上加霜、半途而废的所谓的爱,那所谓狂热的爱,那所谓痴心的爱,那最终只带给怀熙创伤和苦痛折磨的爱,残忍的把我的怀熙一步步逼上了死路的爱。
明知怀熙是私生子,明知他在李家倍受欺凌,明知他只求能有个安全的角落苟且偷生。你却偏偏要用所谓的爱把他逼到前台,把那个傻傻的孩子推到风口浪尖。
你那懦弱的爱!无法用性命守护所爱之人的爱!无法全心全意庇护的爱!那害死了人的退缩的爱!只给了那可怜孩子一个永远抓不住的美好幻景的爱!
在我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马仲源,我恨你那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性子,只会给人空洞的希望,却决不真正伸出援手。既然要救人,就要鼓起勇气、不顾一切、不惜代价、不计后果的去救,能尽力而不尽力,你心里再无奈,也是见死不救的凶手。
还好我不是你,景言也不是怀熙!
描金对烛,大红喜帕,笙萧管笛,金玉良缘,新人欢笑,宾客云集。可怜我的怀熙寒灯枯榻,泪湿透枕,真心人换个假心人,诺大李府,一座愁城。
我毕竟是男人,不爱和女人过不去,她们的反应其实是人之常情。我只认定了你们两个,把我的怀熙逼成了屈死的鬼。
没有坚强的爱来拯救怀熙,就由我这个坏心眼的哥哥来守护他灵魂永宁。
我性子大部分时间阴柔而邪佞,只会借刀杀人。
所以我去找赵瑞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