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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文之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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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坦白,我交代,不是人,我就是一官痞。
我是革命队伍里的叛徒,干部队伍里的败类,关我十年都不嫌多。
我白白受党的教育这么多年了,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革命先烈,对不起□□,对不起提拔我的老主任。
因为我觉得掌握权柄的人是永远正确的,领导的行为是永远合理的。
所以赵瑞岚抱我是合理的。
众侍卫那了然眼光是合理的。
文师爷那促狭暗笑是合理的。
他们两个脱我衣服也是合理的……
脱……什么脱?
“为什么脱我衣服?!”
“从街上随便拉个乞丐回来都比你干净,还不快换身衣裳。”
我自己不会换啊?!
“谁让你傻楞着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我有些无奈的看这说话的奸人。
文之贤,大概二十七八岁,眉目俊秀,温文尔雅,可惜都是表象,这人好比和我一起混官场的同事,彼此心知肚明。
赵瑞岚正欺身欲上,门外侍卫突然轻唤:“将军!将军!”
他顿了顿,对我歉然一笑,匆匆离去前对文之贤说:“小晏就交给你了,他的伤务必处理的好些。”
我和文之贤对视半晌,齐齐轻笑。
他扶住我的头,用桌上温热的茶水一点一点冲洗伤口。
我吃痛,皱眉:“哎哟!”
他笑言:“现在知道痛了,方才摔的时候,怎么下得了狠心?”
“你知道我刚才遇见谁了?”
“别动,”他加大力气:“寻常人若非故意,哪能随随便便就摔到额头。我们此行不过十一人,那一心招惹你而你又惹不得他的人,也只有一个。”
文之贤,你我不愧同为奸党,相处数天,竟心有灵犀。
“唉——”我做作长叹:“个个都厉害的很,都惹不得哟!”
他嘻嘻奸笑,唤侍卫去烧几桶热水,用布巾擦擦手坐下:“等洗干净了在替你包扎。”
我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杯茶便大刺刺半仰在凳上。
“小晏,”他突然轻轻言道:“你若是不喜欢,十日内便可除去。”忽又低眉垂目而笑:“也不是全为你,他也不利于我们。”
“他是谁?”
“史景生,魏王百里缘留在军中的眼线。”
“魏王百里缘?”
“齐王的兄长,与太后同辅朝政。”
“魏王与将军不合?”
“魏王善猜忌。”
什么猜忌不猜忌的,权臣争势争利,谁不是虎视眈眈,满脑子仇情敌意。
“十日之内怎么说?”
“十日之内,渡江北上。长江天堑,吉凶难料,怨不得谁。”
真是人心比山险,那史景生不过冷冷看了我两眼,我却在与人谈论起杀人的事宜来。
我举起茶杯把玩:“大人们的事,我又何必知道。”
“只因你我都是将军麾下。”
还因你们八成调查过,确定百里缘身边没我这号人。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将军他,平时喜欢抱着部下走路么?”
文之贤哈哈大笑。
“小晏,”他眨眨眼:“我方才听到军士咋呼,出门瞧瞧,却看见那亭子里有一个人正看着哩,你猜那人是谁?”
还有谁,史小哥儿呗。
怪不得要声势浩大抱我穿廊越院过来,原来是十人做戏给一人看。
我抿茶苦笑,这天下姓赵的官儿莫非都一样么。
清朝人诗云:“千秋疑案陈桥驿,一著黄袍便罢兵。”
宋代官方文献中,都把陈桥兵变说成是赵匡胤事先完全不知内情的,以便洗刷篡夺政权的千古骂名。事实上赵匡胤非但是政变的主谋,更是准备的相当充分,组织的极为严密。
如今他赵瑞岚机关算尽,为的只是不动声色除去魏王奸细。
小史他对赵瑞岚有情,为人又单纯善妒,今日一抱,他便认定了我是赵瑞岚新宠,日后只会越闹越凶。那一日江上推他入水,报与魏王,也只要说:“起了争执,一时失足,施救不及”。
若是魏王追查,人人都可推说不知情,尤其赵瑞岚更是无辜:他明知晏怀惜是将军侍卫,却一意争宠,不留神伤了性命,关我何事?
今日后院偶遇史景生,也是事先安排么?
人情薄如纸,宦情比纸薄啊。
怪只怪魏王心毒,区区少年,竟让他独自深入政敌营。
怪只怪赵瑞岚心狠,竟欲杀之而后快。
怪只怪史景生命蹇,竟趟了这宦场浑水。
怪只怪晏怀惜无能,竟眼睁睁看他利用我杀人。
真是,到哪儿都心累。
热水入桶,雾气腾腾。我看文之贤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管他,反正都是男人。
伤口触着水,有点刺痛,我不发一言,低头猛洗。
文之贤轻叹口气,走过来,撩起我的头发,浸入水中细细揉洗。情形不免有些暧昧。
他说:“我少时看书,说人间绝色如天上神仙,以玉为骨,以月为魂,以花为情,以珠光宝气为精神,当时只道不信。”他手劲轻柔:“今天却似乎看到了。”
我斜他一眼,指指手上的鸡皮疙瘩,再漂亮也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