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犯》帝俊缔结

12、第十二节

　　第七章 （上）

　　春游过后，四月悄悄的来了，又悄悄的溜到月末。风热热的吹着，裹来了夏的气息。大街小巷的哥儿们姐儿们迫不及待的换上单衣，穿上凉鞋，花枝招展的奔向夏季。

　　这个星期天，表姐又忙自己的事，自然没来得及聒噪表妹。兰兰虽然在这边，不过她与邻居家的小朋友玩得正起劲，也没来纠缠表姨，只是叫阿婆来传话，要表姨去买她平常最爱吃的零食。本来附近的商店也有，但是罗萱想籍机走走，顺便也理理心情，就往街中心去。最近，确切讲来是在春游之后的这些天里，罗萱觉得自己的内心备受煎熬。从前，她虽然时常被寂寞和压抑袭击，但是经过一次次的自省，最后总能强迫自己听天由命；可现在，心常常游离于理智之外，总想突破禁区，执意去往一个不该去的地方。罗萱一面恨自己对现有的生活方式产生了依赖，缩手缩脚做不成任何事，另一面又想懵懵懂懂的得过且过，虽不痛快，但也不至于痛苦。如此反复思量，罗萱终究是缺乏勇气，待到街中心时，她肚内的那一段心事还是处于“剪不段，理还乱”的状态。

　　罗萱在常去的那家商场买完东西，并没有就走，目光倒停在对面的一家网吧。网吧在大都市的日子据说不太好过，但在龙滩就不一样，因无人管制，生意做得简直比夜间的灯光还要红火。罗萱平常是从不上网吧的，她历来顺从家长们的意见，反对自己的学生进网吧，可现在，她心头就像赌气一般，硬要去做一件平常理智不让做的事。就这样，她傻乎乎的拎着一袋东西，径直走进对面的网吧。

　　这网吧不大，环境也不很好，至少地板就有些脏。不过，这还是和罗萱在电视新闻里看到的不一样，最根本的一点是屋内灯光明亮，一派正大光明的样子。每一台电脑前都有主了，还有一些人站着等空位，他她便很后悔，拿定主意要走。就在这时，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嚷：“王叔，快来看你这个破机子，又死机了！”

　　罗萱心头一凉，这分明是玉之冰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四处搜索，隔着好几个人的脑袋，她看见玉之冰正要侧过来的脸。罗萱的第一个反应是快走！让学生看见老师出现在这种地方有失体统是次要问题，关键是要避开玉之冰！至于为什么要避开玉之冰，罗萱自个也说不清楚。就在她拿定主意拔腿往外挤的时候，玉之冰已经站起来，瞟到她的背影——他可没有半点犹豫，也跟着分开众人，直追出去。

　　来到街上，罗萱感觉脚后跟疼痛难忍，原来她从家里出来前已先错了一着棋：她穿的是新鞋，有点打脚。方才在商店时，她就感觉到脚后跟微微有些痛，这会儿皮像被刮去了一层，那脚痛连着心痛，弄得她心慌意乱。她只好停住脚步，想找架空的三码车回家。来往的三码车是很多，但一律客满。罗萱少不得忍住脚痛，勉强走几步。终于，远远的来了一架空的三码，罗萱喜出望外，连忙招手。三码车到跟前的时候，玉之冰也到了。罗萱很狼狈，装着才见面的样子敷衍一两句，就要上三码。谁想玉之冰对着三码车主人，冷冷的说：“我们没叫你，你快走。”

　　车主糊涂了：“这个妹刚才不是伸手叫我来吗？”

　　罗萱觉得在大街上争执太丢脸，忙开口：“是我叫你。你送我到——”

　　“我送你回家。”玉之冰专横的打断罗萱的话，飞快从裤袋内掏出一块钱，递给车主：“得了，你可以走了。”

　　车主从来没有碰上这种事，他愣了一下，干笑几声，不敢接。罗萱要上车也不行，不上也不是，又被路人多看几眼，愈发觉得狼狈，尴尬得很。玉之冰几乎是发怒了：“拿了钱快走，不要在这里挡手挡脚。”

　　车主瞧他俩人年纪仿佛，面貌般配，遂认定是一对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便心领神会的掉转头车头，往别处去了。当然，在走之前，该拿的钱他可没忘记。

　　罗萱原先碍于脸面，一直没能多嘴，眼见三码走远了，脚痛心乱，诸般不如意的事均堵在吼咙。她气急败坏的忘了身份：“我脚疼得很，你难道要我飞回家去？”

　　玉之冰诧意的瞟一眼她的脚，懊恼的说：“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是脚板疼吗？”

　　眼见玉之冰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要蹲下来察看，罗萱气消了，忙窘迫的阻挡：“是新鞋刮伤脚后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等一驾三码就可以了。”

　　玉之冰心头难受，他咬了咬嘴唇，骤然想到一个补救的办法，不由得两眼放光，一把抓住罗萱的手臂：“我们把鞋脱了，打赤脚回家。”

　　罗萱自懂事以来，从没听见过这种提议，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玉之冰盯着她的眼，愈发被自己的主意鼓舞，他热切的说：“你只是脚后跟疼，穿鞋不得，但是打赤脚应该没问题。”说罢，他蹲下身子，快速解开跑鞋的鞋带：“现在天热，绝对不会感冒的。”等他再一次站起来时，他手里提着鞋，袜子塞在鞋里，光脚踩在地板上，路人已经感到他们这一对不是一般的特别，纷纷侧目。罗萱嫩白的脸不知红透了多少遍，她的胸腔里有一种渴望已久的冲动在彭湃起伏，几乎让她不能自持。她不再犹豫，飞快的把一直被牢牢的桎锢着的双脚从新鞋里抽出来。她抬起头来，羞涩的对玉之冰笑笑。玉之冰欣喜若狂，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和鞋子，还把空出来的手抓住罗萱的手：“好多人看着我们，我们干脆跑起来，让他们更加惊奇，好不好？”

　　若是平时，罗萱一定会予以拒绝，但是，在她的脚亲密接的触到地板的同时，她那颗历来被层层镣铐锁住的心灵也挣脱了束缚。这一刻，她半点犹豫都没有，完全屈服于自己心中暗藏着的愿望和玉之冰的眼神。于是，俩人手拉着手，有点羞怯，更多张扬和兴奋，不顾众目睽睽，扔下笑声，飞快的往前跑。

　　罗萱不知道，生平第一次随心所欲的行为让她此时变得有多美，她只是快乐的跑着，听风声，轻呼吸，完全不顾虑任何人的想法。那时，她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生活的城镇并非一无是处，只是自己不懂得换个心情瞧它。这不，她现在快乐得像鸟，她看到的景色即使不是乐园，那也是差不多性质的了。

　　打他们身边经过的人，一些诧异他俩是不是疯了，另一些则是被他们鲜嫩的面貌吸引，还有一些胡乱猜测——不管是哪样，能停下来的人都停下来，不能停的也尽量多望几眼。在这般隆重的注目礼中，这对带来骚动的人，只好愈跑愈快，愈笑愈远，最后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