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犯》帝俊缔结

10、第十节

　　第六章（上）

　　做了两个星期的代理班主任，罗萱惊奇的发现自己很讨学生喜欢。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她欢欣鼓舞，自信心增强不少。平常，她总是一上完课就直接回办公室，不敢随便和学生接触，现在和学生相处的时间多了，在感情上跟学生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当学生吵着要去春游时，罗萱便爽快的答应。

　　早上八点准时出发，虽然天有些阴沉沉的，不过学生踩着自行车你追我赶，喧嚣热闹的声音把那些阴郁的气氛扫荡得干干净净。罗萱被这群精灵包围着，感到心里也溢满青春的活力，观赏春景倒成了次要的事情。其实在南方，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山水长青，春的意味本来就不似北边那般浓烈，对春的玩赏完全取决个人的情趣。

　　春游的目的地选在龙滩电站的坝址附近。龙滩县终于搭上了西部大开发的大班车，正在轰隆隆的进行号称亚洲第二大水电站的初级修建工程。原来偏僻荒凉的小山沟不仅修好了笔直宽阔的大道，沿途还搭起好些木棚——或住人，或做小买卖——还有不少大型的挖土机正在不知倦怠的工作，大卡车们也在急急忙忙的往返运输泥土，把这个小地方搞得热火朝天，也把它们弄得灰头土脸。

　　站在大桥上，便可以看见河边有大片裸露出来的鹅卵石和沙子，葱笼的青草很见机的穿插在石缝间和沙隙中，间或还夹杂着斑斑点点的黄色——想必是盛开的小黄花——它们与青青的河面互相映衬，倒也可爱。停好自行车，学生们一阵狂呼，全部迫不及待的冲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罗萱一面笑逐颜开，一面又不好意思的跟在学生后面。

　　原先的计划是在这儿煮一顿饺子吃，然后再自由活动。一到沙滩上，大家便分工好来：有的捡石头做灶，有的拾干柴生火；女同学则一律聚在罗萱身旁包饺子。罗萱看了看四周，却不见玉之冰的身影。其实在来的路上，他便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或前或后，就是不像别的学生一样与她有说有笑。看样子，羊蹄甲树下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还不牢靠，他对她毕竟还是有成见的。罗萱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玉之冰这个学生感觉过于敏锐，目光比透视线还强，好像时刻都要剖析她，弄得她常常拿不准尺度待他。从这一方面讲，她情愿跟他关系疏远一点。

　　身旁的女孩叽叽喳喳，和附近树上的小鸟没什么两样。罗萱一边灵巧的包饺子，一边带着微笑倾听。任静静胆子大，她在旁边同学的怂恿下，巴眨着眼，鬼头鬼脑的套罗萱的心里话：“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左右学生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到罗萱脸上，焦急而又热切的等待答案。罗萱能体会到这种年龄段的好奇心，她涨红了脸，语调却大大方方：“没有。”

　　“真的？”

　　“真的。”

　　女孩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有遗憾，更多的是不相信。仍是任静静不甘心的追问：“怎么没有咧？”

　　“为什么要有呢？”罗萱忍俊不住，她倒没想到自己没有男朋友会打击这些女孩的情绪，“再说，有了男朋友也还要吃饭，做工作。”

　　“哟，老师比讲这话可真不像你，怎么把爱情讲得那么庸俗。”

　　看着这群爱做梦的少女，罗萱几乎就看到了同一个年纪的自己，不由得感慨：“我刚才说的可能是庸俗了一点，但是生活就是这样啊。”

　　“呀，老师。别说什么生活了，你就招了吧：有没有男朋友？”

　　罗萱瞧着眼前这一双双晶亮热切的眸字，再瞧着眸子的主人——那一张张稚气鲜嫩的脸，她恍然顿悟：自己被生活磨去的，不仅是青春，还有童心！一时间，心头隐隐作痛，她良久无言，学生们只当她在犹豫要不要诉衷肠，便挤眉弄眼，决定大伙一起行动，诱使老师说真话。

　　“罗老师，你不可能没有男朋友。你那么秀气，还像我们一样年轻。”

　　“就是嘛，简直比我们还要像学生。”

　　“嗳——说不定——”其中一个女学生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她为她的发现兴奋不已，“喜欢老师的人就是我们班上的某个男生！”

　　这个意外的见解先是让女孩们愣了一下，继而大大刺激了她们，她们都涨红了脸，就此激动的议论着，笑闹着。罗萱根本没机会插嘴为自己辩护，也只好由着她们瞎闹。倒是女孩们肆意的笑声惊扰了在不远处生火的男生，他们狐疑的看着她们，其中一个大喊：“喂，你们干什么呢？这边的水都滚了好几遍了，你们倒底包好饺子没有？”

　　罗萱赶紧爬起来，把饺子送过去。女孩们则不断的在后边催促，要她赶快回来，她们可没打算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不一会儿，胖鼓鼓的饺子随着腾腾热气浮了上来。早就饥肠漉漉的男生们狂喜的大叫：拿勺的，拿筷的，拿碗的，拿匙羹的蜂拥而上，十几只手全都伸到热腾腾的锅里，女生们看见了，也尖叫起来，抛下手中的活计，也笑闹着挤上来。罗萱被水泄不通围在里边，还被挤得东倒西歪，不由得高喊起来：“都别挤，锅子要翻了！”

　　这话果然奏效，学生们让开了一点。罗萱忍住笑，盛起一勺饺子，抢在学生发出异议前宣布：“大家都饿了，但是也不能像野狼扑食一样。你们一个个的拿碗来，我来分。”话一落口，学生们都笑了起来，既是拥护罗萱的决定，也是笑先前各自露出来的丑态。一锅饺子分完了，还有些学生没分到，幸好火大，第二锅又熟了，罗萱赶紧把它们分出去。正在她盛最后两碗时，玉之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大把红红紫紫的野花，没头没脑的递给罗萱：“给你。”

　　罗萱愣了一下，四散在周围的学生顿时停止了狼吞虎咽，惊奇的看着他们，特别是任静，她惊讶得连嘴里的饺子都掉了出来。罗萱又羞又窘，她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玉之冰，却见他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似乎心情很激动。左右的学生窃窃私语，尤其是那些女生们，眉来眼去的，更不知道她们已经议论到哪种程度了。罗萱只觉得耳热面赤，心头突突的乱跳，短短的几分钟却成了生平最难过的一段时光。就在局面僵化的时候，小伍也气喘吁吁的赶上来，伸手出来也是一把野花：“罗老师，给你。”

　　“啊？”

　　“罗老师快拿着，我们这一把野花是要换你的饺子吃的，”小伍笑嘻嘻的，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冒热气的饺子。罗萱心里“咚”的响了一下，她这才缓过气来，忙接了花，心慌意乱的将手边的两碗饺子递过去。旁边的学生料不到是这么个结局，大大没趣。任静静几乎是用一种喜悦的口气嚷道：“老师心太软了，这么快就被收买。”她又瞧着玉之冰，满脸笑容的说：“你们真狡猾，什么都不做，尽白吃。”玉之冰冷着脸，转身走到另一边，倒是小伍忙朝任静静走去，一心要讨好她。罗萱趁空儿走开，她暗恨自己刚才失态，差点闹出笑话。为平心静气，她着手把剩下的饺子皮和馅包好。三两个女生已经吃饱了，也坐到她身旁来帮忙。任静静甩开小伍，端着碗朝罗萱走来，嘴里甜甜的说：“老师，你最辛苦啦。来，张开嘴，慰劳慰劳你。”罗萱笑着回头，任静静果然夹着一个大饺子送到她嘴边。盛情难却，罗萱只得张口咽下。她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瞟到玉之冰，他正盯着她，那手中的筷子恰好也夹着饺子，看那样，仿佛他希望能喂她的人是他。罗萱急忙移开目光，心头大大的觉得不一样，她怕自己是胡思乱想，赶紧低下头，一心一意的包饺子。

　　很快，学生撑饱了，或说笑，或打牌，或玩水，三五成群，各自为政。也有十来个学生聚集到罗萱身边谈心。其实罗萱是那种说得少，听得多的人，不过她爱脸红，学生便想着法子捉弄她，弄得她脸上的晕红潮起潮落，总没有褪尽的时候。玉之冰坐在稍远的地方，留心听他们的对话，看着罗萱，他的表情愈来愈阴沉。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爬起来，随手捡起一块石片，大步走到水边，手一扬，一条斜线掠过水面，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水漂。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单是水边玩水的同学专注的数着这个水漂的跌起次数，连坐在罗萱近旁的任静静都跑过去，余的学生也跟着涌上，加入打水漂的行列。乘着众人嬉闹之际，玉之冰回过头来，他看见罗萱正用感激的目光望着他，他嘴角一动，得意的笑了。

　　风很大，它们从河面上吹过来，不断的翻弄着在水边戏水的学生们的头发和外套。罗萱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其中的一个，那高高的个子，犹如玉树临风般鹤立于众人之中。风拍打着罗萱的面颊，乘着她呼吸时，便把许多微妙的情思全部灌注入她的心里，吹得鼓鼓胀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