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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锁麟囊·符照明月 ...

  •   三个时辰前。

      竹屿和宋寒山还在屋子里对话。

      受伤的崔七偷跑出来。

      他蹲在刑房屋顶,看着下方庭院里焚香祝祷的苏挽月。女符师宽大的袖口中不断掉落青粉——正是从他锁麟囊里偷走的青鳞碎末。

      "苏姑娘好手段。"他鬼魅般飘落她身后,"连斩妖司的结界都能破,难怪能偷到我枕边的锁麟囊。"

      这鳞粉已经折磨了他许久,崔七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妖术——自毁青鳞,就能重炼真人之身……

      无论是真是假,崔七都不愿被人看作小妖了……

      苏挽月浑身一颤,手中桃木剑哐当落地:"你果然不是寻常流民…"

      崔七指尖撩开她后领,露出脖颈处蔓延的金色纹路,"用我的鳞粉强续经脉,很疼吧?"

      觊觎他鳞粉的有的是,主动找上门的倒不多见……恰好,苏挽月就是一个。

      苏挽月望着掌心褪色的符纸——她该知道,这具被符纸术拖垮的身体,终究需要更邪祟的力量续命。

      崔七笑出声,"你吞下的鳞粉,必会反噬——"

      "届时,记得求竹屿给你个痛快。"

      这边苏挽月捂着胸口,脸色痛苦至极,宋寒山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带回来的骚货不是什么好东西。”

      “救……我……”

      竹屿简直快忍不住怒火,但当务之急是救命,他一把拉起斩妖剑抵在崔七胸口:

      “老实点,你比谁都清楚怎么解噬心茧。”

      崔七挑挑眉:“我一个陇西流民哪里知道,大人问我,不如去问宋寒山。”

      竹屿强行遏制住想把这疯子捏爆的冲动。

      “青鳞的确难得。”宋寒山上前,拉开争锋相对的二人,“且试一试——我已经画了符纸。”

      竹屿凝眉,他恍然反应过来,宋寒山是在提醒他可以一用——洗魂术。

      宋寒山符纸上的离火纹正在燃烧。

      竹屿没说话,他蹲下身,在苏挽月面前停留了一瞬,“崔七的青鳞实际上是妖鳞,苏挽月体内有符纸正气相冲,宋大人有几成把握?”

      他拨开苏挽月的胸前衣襟。

      崔七在一边冷笑:“可别忘了苏挽月,我之前说过的,你最好求竹屿给你一个痛快。”

      话音未落,竹屿反手刺出斩妖钉,将这烦人的东西压在地上,太阳穴突突直跳:“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接好了!竹大人!”宋寒山一把撕下贴在厢房门口的黄符纸,“来妖血为引。”

      妖血?竹屿一愣。

      他的嗓音依旧沉稳,但却没回头:“谁的妖血?”

      “啊啊——!”

      苏挽月脖颈上爆出金纹,原本俊秀的面貌被折磨的扭曲在一起。

      竹屿下了决心:“宋大人麻烦了,去取崔七的血!”

      崔七与他不过刚刚相识,目标本来在鳞粉,若是他死了,其实也不足惋惜。

      竹屿这么想。

      “我要是死了,你确定你的苏师姐能活?”崔七被斩妖钉压着,却被硬生生拽出双手,流出暗红的血。

      崔七的眼神暗了暗。

      此刻,对方眼中倒映着苏挽月的痛苦,却独独没有他。

      崔七的血被竹屿强行灌进苏挽月口中。

      霎时,苏挽月身上的金纹似乎断了些,宋寒山立刻把握时机,两只合拢,抵在胸前,符纸飘飘而起,又忽而转为碎片,旋转于天,最终猛然冲向苏挽月的胸膛。

      “呃呃……呃……”

      "成了!"宋寒山暴喝一声,"快引魂!"

      崔七挣断斩妖钉,染血指尖点向苏挽月眉心:"要当剑灵就彻底些——"

      宋寒山一把打开他的手。

      崔七低笑:"宋大人……用我的血养剑灵...只是您算漏了——剑灵成了,她的肉身可就毁灭了。"

      宋寒山猛然变脸,“还说!”

      拂尘银丝窜向崔七心口,却被竹屿横剑截断:"大人!当务之急是稳住苏挽月魂魄!"

      他话音未落,却看见苏挽月嘴角淌出妖血——

      怎么回事?

      “血无效!”宋寒山一愣,连忙停下动作,“她体内有姚氏噬心茧!此为姚府鳞粉!”

      和竹屿想的一样,符纸师的体内灵气与姚氏妖气相冲。

      怎么办?

      竹屿猛地扯下她腕间的桃木剑。

      “洗魂术,”他听见自己说,“以剑为引,封魂入鞘。”

      桃木剑划破掌心,他的血滴在剑身上,却被崔七突然握住手腕。

      “大人要拿自己的血救她?”少年的声音轻得像雪。

      他望着竹屿收紧的瞳孔,“还是说,您就这么信我?”

      竹屿神情一滞。

      崔七却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朝他笑笑,后颈青鳞迅速蔓延至眼底:“让我来。”

      他扯开苏挽月的衣襟,将自己的手掌按在她心口上,“指尖的血不够,还有其他方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竹屿愣住了。

      ……

      崔七的血滴在苏挽月心口。

      苏挽月似乎好了点。

      “为什么帮她?”他听见自己问,“你不是恨斩妖司?”

      崔七笑:“我恨的是灭门的剑,不是握剑的人。”

      他指向苏挽月逐渐透明的身体,“她的符纸术能解开锁麟囊残片,而她本身——能解开我颈后的青鳞纹。”

      她是符纸师。

      “这就是你故意露出锁麟囊让她偷的理由?”

      崔七舔了舔虎牙:“也不全是。大人想猜?”

      风雪中,两人的影子在符阵光华中交叠。

      苏挽月的灵魂化作光点融入桃木剑,崔七笑了笑,起身。

      “肉身已灭,绣娘已死,”宋寒山的声音传来。

      没错,竹屿早该认识到,宋寒山起疑了。

      保,还是不保?

      桃木剑归鞘,最后一丝魂魄终于安定下来。

      竹屿的手指还按在剑柄上。

      崔七的身子一僵。他回头望来,青鳞覆盖的半边脸:“大人要杀我么?”

      气氛死寂。

      宋寒山不说话,崔七也没开口。

      竹屿盯着崔七。

      杀他。

      这念头在竹屿脑中一闪,随即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

      崔七的命是他从破庙带出来的。

      而现在,崔七救了苏挽月。

      “宋大人,”竹屿单膝点地,“苏师姐的魂魄未稳,噬心茧仍需锁麟囊温养。”

      他抬眼直视宋寒山,“崔七若死,青鳞必碎,届时师姐的剑灵也会消散。”

      宋寒山眯起眼:“你是在威胁我?”

      “下官不敢。”竹屿闭了闭眼,“但姚玉宁未擒,绣娘背后的势力未清,崔七是唯一的活饵。”

      宋寒山发出一声叹息,没开口。

      崔七挑衅出声:“宋大人忘了我说的?我要是想杀人——何必留痕迹。”

      宋寒山的拂尘扬起!

      竹屿连忙挡住。

      他虎口震得发麻,却寸步未退:“宋大人,留着他,才能钓出更大的鱼。”

      他不松手。

      宋寒山的拂尘在崔七颈后青鳞上方悬停,他忽然轻笑:“好,很好。那让竹大人试试,斩妖司的剑能不能钓起十年前的鱼。”

      拂尘轻飘飘落回臂弯,“那便由你亲自看管——若他逃脱,或再伤一人,你提头来见。”

      说完,转身回房。

      竹屿垂首应诺,余光却瞥见崔七唇边一闪而逝的弧度。

      少年用口型无声地说:“你舍不得。”

      ……

      竹屿:“……跟我回屋。”

      雪夜寂静。竹屿走在前面,斩妖剑悬在腰间。

      他盯着地上两道影子——自己的挺拔如松,崔七没头的影子却歪斜虚浮,像随时会消散的雾。

      方才在宋寒山面前据理力争的冷静早已褪去,此刻只剩一股郁结的躁意堵在胸口。

      ——留着他究竟是对是错?

      宋寒山的话在耳畔回响:“此子心机深沉,不可久留。”

      可若真如此,崔七为何要自碎锁麟囊救苏挽月?

      只是为了解开青鳞纹?

      青鳞附身真的这么痛苦?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竹屿猛地回头,正见崔七扶住廊柱,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是方才被宋寒山的攻击给刺伤了。

      他又转过身。

      不管不管。

      ——真他妈疼啊…崔七想。

      他盯着竹屿绷紧的背影,觉得可笑。这傻子居然真信了“锁麟囊救苏挽月”的鬼话。若他此刻说出真相——

      崔七盯着雪地上渐渐晕开的血渍,想起三个时辰前。

      苏挽月在厢房外与他对峙,指尖掐得发白,决定兜底:“我炼符纸,拿你的鳞粉续命是真。”

      她声音低得像叹息,"但斩妖司的结界能靠鳞粉维系,我找你很久了。"

      “这些年来,妖孽盛行,单靠我的符纸镇不住。”

      "但是整个京城的符师都会遭反噬。"崔七接话,"所以师姐偷我鳞粉,既为续命,也为暂时稳住结界?"

      苏挽月的桃木剑尖颤了颤。

      “你说什么?反噬?”

      他当时好笑,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师姐这买卖不划算,要是竹上人,他恨不得杀了我。”

      ……

      “还磨蹭什么?”竹屿冷硬的声音打断思绪。

      崔七猛然回神,望向他:“大人心疼吗?”

      竹屿没答,只是抬步离开。

      屋内。

      崔七懒散地靠在榻边。

      他肩头的伤已经草草包扎过,血却还是渗出来,染红了竹屿扔给他的素白中衣。

      竹屿背对着他擦拭斩妖剑。

      "大人不问我为什么救她?"崔七开口,嗓音低哑,带着点失血后的倦意。

      "你自有你的算计。"竹屿头也不回,剑鞘"咔"地一声合上,"我不信你。况且——我刚才已经问过了,你不说便算。"

      崔七笑,喉结滚动:"那大人还留着我?"

      竹屿转身,瞧了他一眼:"宋寒山要你当饵,我不过是遵命。"

      "是吗?"崔七歪头,虎牙抵着下唇,不怀好意地说,"那您现在该把我捆起来,关进地牢,而不是……"

      他起身走过去,指尖勾住竹屿的腰带,轻轻一拽,"让我躺在您的榻上。"

      竹屿一把扣住崔七的手腕:"找死?"

      崔七任他钳制,甚至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贴上竹屿:"大人舍得吗?"

      呼吸交错。

      "你以为我不敢?"竹屿嗓音发紧。

      "您敢。"崔七舔了舔虎牙,"可您不会。"

      竹屿默了默。

      崔七忽然发力,翻身将竹屿压在了榻上。斩妖剑"哐当"落地,竹屿的手腕被他死死扣住。

      "因为您心里清楚——"崔七俯身,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我要是真想害您,早在破庙就动手了。"

      竹屿猛地屈膝顶向他腹部,崔七闷哼一声,却不肯松手,反而低笑:"大人这是恼羞成怒?"

      "闭嘴!"竹屿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指腹压着跳动的脉搏,"你到底想要什么?"

      崔七的睫毛颤了颤,青鳞纹在烛光下泛着光:"我想要……"

      他凑近,"您信我一次。"

      竹屿的呼吸一滞。

      窗外风雪呼啸,炭盆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一团混沌的暗影。

      最终是竹屿先松了手。

      他一把推开崔七,捡起斩妖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大人别急着走啊。"崔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戏谑,"不怕我跑了?"

      竹屿脚步一顿,冷声道:"你跑不了。"

      "也是。"崔七懒洋洋地躺回榻上,"毕竟我的锁麟囊碎了,还受了伤,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竹屿脚步一顿。

      崔七挑眉:"怎么了?"

      竹屿静静地站着,最终却只是冷冷道:"明日启程去冰窟,别误了时辰。"

      “你和姚玉宁的事,我可不想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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