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快乐》季陬

1、分手快乐

　　子佩一眼就看到了琮以锦，他的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沉默地站在桥边望着下面脏污的河水。

　　他想要一如往常地扑上琮以锦的背，在对方无奈地带着笑转过头来时再给他一个一触即分的亲吻。

　　琮以锦会像哄小孩一样揉揉他的头，对下一次依然会这么做的子佩说道：“被认识的人看到就不好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这是子佩第一次听话，没有再给琮以锦意料之中“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亲吻，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希望琮以锦听到了，这或许可以说明琮以锦很在意他，连这么轻的呼唤都可以听到；他也希望琮以锦没有听到，这样他就可以在有准备的前提下迎接最后一次亲昵。

　　但是琮以锦听到了，他转过身来面对子佩，回应似的喊了子佩的名字，脸上带着如过去每一次见面时的温柔的微笑。

　　琮以锦一直拿子佩没办法。

　　子佩的家庭并不完美，特殊的家庭环境注定要求他比同龄人更加独立。他也确实是这样，从不愿给劳苦的母亲带来麻烦，也从不抱怨，似乎有些逆来顺受，也早早地成熟了起来。

　　但是在琮以锦的面前子佩似乎是变了一个人，曾经压抑着无处释放的孩子气都完全地体现了出来。他会对琮以锦撒娇，会在难过时找他聊天、拥抱、寻求安慰的亲昵，会坐在他的身边指着星空许下一系列美好的愿望。

　　他在琮以锦面前的感情完全是外露的，只需要一个眼神，琮以锦就知道他是什么感想，这与真正老成的自己不同。

　　正如现在，隔着一段距离，琮以锦都能感觉到子佩的心里是难过的，但是子佩仍然强装着开心，对他勾起嘴角。

　　琮以锦却能看清那个笑容底下的苦涩。

　　他们并肩走过了许多曾经去过的地方，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他们没有再试图在躲避他人注意的前提下偷偷牵起双手，反而隔了一段小小的距离，有些暧昧，又明显地划清了界限。

　　子佩几次想要挑起话题，但是最后都以他的沉默告终。琮以锦受不了他这样，却发现连引起话题这样他曾经擅长的事情也变得为难了起来，曾经的说说笑笑也变成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走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西沉，才走进一家熟悉的餐厅共进晚餐。服务员热情地招待他们，子佩却提不起精力，交由琮以锦应付，食不知味地完成了这顿晚餐。

　　之后，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去了常常去的那片荒废的草地。就是在这里，子佩对着星空许下了关于他们的愿望。

　　琮以锦坐了下来，子佩却没有跟着坐在他身边，而是站在他斜后方一步远的地方，抬头望向头顶的星空，它璀璨得耀眼。

　　所以琮以锦也没有再说什么，望向自己的前方，难得地生出了些迷茫。

　　“你说，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子佩问道，他对上琮以锦看向他的双眼，“你会后悔吗？”

　　“你了解我，我不会的。”琮以锦说，“你呢，你会怎么做呢？”

　　子佩没有回答，反而提起了一件往事：“我以前见到邻居家的一对情侣闹分手，其中一个人以自己的性命要挟对方不要离开。”

　　“所以呢？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子佩对他笑了笑：“那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不会这么做的，要是我对你这么说了，你大可以直接离开，这太……”

　　他没有说下去，揉了揉鼻子，显然被风吹得有些难受。

　　“我也是这样。”琮以锦站起来面对着他，子佩的目光很平静，没有什么特别的，下一刻天旋地转，子佩将他推到在地，压在他的身上，不知章法地咬着他的嘴唇。琮以锦没有反抗，反而温柔地抚摸着子佩的脊背，尝到了流进他嘴里的泪水。

　　琮以锦对子佩是有感情的，这点他不否认。但是这感情究竟有多深，连他自己都无法确认。

　　可是他们应该分开了，这是他确认的。

　　他们心意相通，相处得很甜蜜，但也有不小的矛盾。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都渐渐地明白了这一点：他们不合适，应该分开了。

　　他们迟早要分开，以子佩的性格是绝对不肯的，只能由琮以锦主动提出，亲手松开他的男孩，放他自己生活。

　　他会慢慢淡出子佩的生活，直到他们都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回头再重新审视它时，也不过如此吧。

　　子佩会找到真正适合他的人，在将来，那个时候他们或许会是好朋友，又或许早已默认了老死不相往来。但无所谓，子佩会得到他的幸福的。

　　琮以锦希望子佩未来的恋人不要再松开他的手了，陪伴他直到双双离开人世，一如他现在这么渴望着。

　　这是子佩第一次毫无抑制地外露情感，一切爱恋、痛苦、怨恨等复杂的情感都毫无保留地被发泄了出来。琮以锦全都沉默着接受了下来，放纵了自己的感情，配合着他，安抚着他。

　　最后子佩终于安静了下来，伏在琮以锦的怀里，呼吸平稳，闭上了双眼，就好像睡着了。

　　可琮以锦知道，他是醒着的。

　　他低下头，在子佩的额前的碎发上温柔地亲了亲：“分手快乐。”

　　琮以锦有一瞬间的不忍心：他在逼子佩。

　　不出意料地，他感觉到子佩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又迅速放松了下来。

　　子佩笑了一声，回他：“分手快乐。”

　　两人互相道了最后的别，都明白这再无挽回的余地。

　　琮以锦以为自那次分手后，他与子佩都不会再见面了，顶多只会在大街上有那么一两次偶然的会面，但他会避开的。

　　可是在迷城中，他再次遇到了子佩，他和子佩躲也躲不开。

　　年轻的情侣在分道扬镳后都过上了自己的生活，渐渐变得成熟，一次完全出乎意料的会面后发现，虽然当初放过狠话，但他们谁也没放下谁。

　　我还爱着你，一如你还爱着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