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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汞相馆遗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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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刀划开第四十九具尸体时,我闻到了蓝风铃的气息。停尸柜渗出的冷凝水在瓷砖上蜿蜒成PH5.2的溪流,倒映着天花板的汞蒸气灯——那是薛长瑜失踪的第七年,我已成为法医摄影顾问。
"死者后颈有蝉形银斑。"实习生小陆递来紫外灯,蓝紫色光晕里,年轻女尸皮肤下浮出树状纹路。我握手术钳的手突然颤抖,死者耳后未闭合的注射孔中,正渗出溴化银与脑脊液的混合液。
暗房的红光在太平间角落亮起时,我看到了1987年的薛氏显影馆。汞蒸气箱里锁着六岁的薛长瑜,他隔着玻璃对我做口型:别碰显影剂。
"柯老师!"小陆的惊呼让我回神。女尸胸腔自动掀开,碳纤维肋骨间缠绕的蓝风铃正在渗血。当啷一声,铃铛里掉出半截胶卷,浸泡在硫代硫酸钠溶液中的影像逐渐显影——画面里穿白大褂的我正在给薛长瑜注射,背景却是2023年的法医解剖室。
地下停尸间的排水管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我举起紫外灯照向声源,薛长瑜生锈的轮椅正卡在管道口,扶手上用显影液写着化学式:Hg + AgNO3 → HgNO3 + Ag(汞置换银反应)。
汞蒸气灯突然爆裂。在绝对黑暗里,我摸到轮椅坐垫下硬物——是父亲那台达盖尔相机的汞齐板,上面显影着三百个我举刀解剖薛长瑜的瞬间。每个画面边缘都刻着:死亡时间2060年3月7日。
太平间大门轰然洞开时,我听见蓝风铃在整座城市同时震响。那些铃铛里涌出的溴化银溶液正漫过街道,倒影中无数个薛长瑜从汞蒸气里伸出手,而我的手术刀已经对准了自己后颈的银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