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堕落愈英雄》醉笑本尊

4、第五章-第六章

　　5.
　　安排好飞机，离开的时间定在了晚上的六点。
　　傍晚时分，天边红的厉害，火烧云将半个苍穹都带入一种燎原的幻想之中。
　　锦户亮从浴室走出来就看到上田端着杯子站在床边眺望着不知何处的远方，心下悄然一叹知道这个人的毛病又发作了，心里那个不安全的黑洞又在猛烈而隐晦的爆发一点一点吞噬着所有。自信，勇气，喜悦。
　　讨厌的性格，又别扭又麻烦，一点都不像雷厉风行的杀手，一点都不男前。
　　可锦户亮就是没办不理他，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没法看着他一个人而自己去逍遥快活，想一想，大概其实自己本质里是个M么？
　　饿不饿？
　　嗯？上田龙也转过头看锦户亮，眼神迷惘而空洞，像是大梦初醒。
　　皱皱眉，锦户拿走上田手中杯子，重复了一句：我说你饿不饿，做晚饭吃。
　　现在么？上田看看天色，再过不久他们就要出发了。
　　不然呢，难道饿着肚子上飞机，你这家伙不是从来吃不惯飞机餐。锦户说着拖着上田的胳膊就往客厅走，把他一把按在餐桌边：之前的杂样烧还有一些，我热一热再做一个汤，就是跑路也得吃饱啊，好歹我们是第一杀手不是。
　　Fufu……上田笑笑没有拒绝。
　　在上田额头上弹一下，锦户束起樱花图案的围裙就走进厨房：你要不要把这恶俗的围裙也带去，我看八成送给乌龟做礼物不错。
　　亮不要他了么？上田撑着头看锦户忙忙碌碌的背影。
　　哈，大爷我要这么恶俗的东西干嘛，我的品味好多了到那里之后我们再去买。锦户打开冰箱门找出食材，并没有听到上田的反驳，心下忽然意识到他刚才是说了多么隐晦不得了的话。一起去买围裙……多么像，夫妻之间平凡淡定的话语。
　　清清喉咙，没有回头，锦户揭开锅子的时候想万一上田龙也还是挑这么恶俗的怎么办……
　　一顿简单而滚烫的晚餐很快上桌，面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相对沉默的喝着汤吃着杂样烧，彼此都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如果他们可以抬头交流一下，会发现原来对方的思绪都和自己一样飞回了故事开始之前，他们相遇的最初。
　　一个沉默孤僻，一个嚣张乖戾，吵过，打过，互相往死里较量。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说一些天南地北的话，在背过身的时候揉揉鼻子不经意的笑，知道这个讨厌的家伙其实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没有人可以相比，没有人可以代替。
　　如果是他的话，被靠近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一起受训，一起熬过风大雨大的日子，一起接下第一个任务然后在瓢泼大雨里擦掉对方脸上的血迹说一句好了没事了。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习惯了孤独寂寞，习惯了剑走偏锋，习惯了血雨腥风，习惯了任何时候背后都有一个不会倒下的人。
　　甚至连有一天对方会不会不在了，都没有想过。
　　就这样走过了很多年。
　　如果抬起头交流一下，也许有些东西在这个夕阳红的过分的黄昏就会发生改变。
　　但是，终究没有，锦户亮端起碗大口的吃着，他想该死的大爷这么个心跳法是什么意思。上田龙也咬着杂样烧心想自己还是不要想太多吧，头脑应该保持时刻的清醒才对。
　　于是，错过了。
　　当所有喧嚣故去，才会发现，曾经遗失在时光缝隙中的东西，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让人心动。
　　楼道上响起细微的动静，上田龙也和锦户亮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晚餐，抬起头对视一眼连交流都不用各自贴到了门的两侧，手摸上了腰间。
　　脚步声很乱，人不少，其中有一个走的格外悠闲安稳。
　　锦户亮的眉头皱的很紧，他的心头蔓延过一丝不安和疑惑，照理说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找他和上田，下意识的看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晚餐，吃不完了，真残念。
　　小亮，小龙，我来了。门外的声音不焦不躁淡定平和像是一个故人来探访老友。
　　上田咬咬唇，打开了门：泷爷。
　　哟，这是在吃饭呢，正好我也没吃，不介意我一起吧？泷爷穿了惯常的黑色风衣看上去衣冠楚楚玉树临风，他身后带的人却是个个凶神恶煞跃跃欲试。他们的眼睛里清楚的写着欲望，能够有机会收拾一贯目中无人的第一杀手组合，对于迫切想上位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不好意思泷爷，我只做了两个人的份。锦户亮扫了眼门外的人，都是生面孔，心中冷笑，这个男人秘密培植的人还真够多的。不过，要动他和上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泷爷似乎是很遗憾的样子，耸耸肩：这样啊，那真可惜呢，我一直听说小亮很会做菜啊，这样的话，就没口福了呢。
　　上田和锦户站在泷爷的两侧，他们身后的客厅里绽放了暖黄色的灯光，卧室的门虚掩着，开放式的厨房里堆放了没收拾的餐具。看上去，很普通，很安心，像是一个真正的家。
　　泷爷眯起眼睛，视线在厨房里逗留片刻，闭了闭眼睛，忽然笑了。
　　他笑起来，是绝对能让人惊艳的。
　　然后他睁开眼睛，闪烁着赤裸的绝杀之光。
　　这么好的家，真可惜没什么机会在住了呢。泷爷一挥手门外的人迅速堵住门口，拔出强对着上田和锦户。
　　早有准备的锦户亮拔出要出腰间的枪扫射而过，上田龙也的飞刀擦过门口一个人的脖子，那人闷声倒下，对视一眼之后两人跃出门口像楼下奔去。
　　泷爷冷笑着：追。

　　6
　　天边的火烧云愈加的猛烈了，像是被人泼上了鲜血一般的浓重，锦户亮踩下油门往海边直冲而去：上田，抓稳！
　　恩。上田抿着唇，他的视线死死盯着身后紧紧追逐而来的车队，时不时的甩出匕首阻断他们的来路，但是追车太多，而且对方也在举枪射击，他根本没什么机会探出头去瞄准。
　　一枚子弹贴着上田的脖子射穿了后视镜，锦户亮一把把上田抓回车里：坐好，随他们去！只要到了海边就能上船。
　　船？上田侧头看着锦户：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猛地打过方向盘右拐，看着身后的两辆追车因为刹车不及撞在一起，锦户亮得意的挑挑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上田不知道锦户亮到这个时候还卖什么狗屁关子，但是这个转弯确实做的漂亮，身后的追兵渐渐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到了海边，锦户拉着上田一路狂奔，到一个小港口发现那里停靠着一艘纯白色的游轮，游轮还是崭新的，船身上还围着蓝色的遮尘雨篷。
　　上田看着：这是你的船？
　　锦户笑笑，走上前用力拉下雨篷，一阵哗啦的声响和灰尘之后，上田睁大眼睛看着船身上蓝色的大字：TATSUYA。
　　这个……上田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原地，看着那醒目的蓝色大字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心脏怦怦的跳动着，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船是真的，锦户亮也是真的。
　　嘿嘿，感动到了吧？锦户指着穿，眉飞色舞道：可是花了我大价钱哦，本来想给你做生日礼物的谁知到派了这个用场。
　　上田看着锦户飞扬的眉眼，动动唇：……锦户亮……
　　哈哈，不用感谢我我们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锦户亮……你这个笨蛋你不会给我现钞啊这得多贵啊！上田龙也一记左勾拳打在锦户肩膀上，气呼呼的就朝船上走。
　　锦户亮愣了一下忙跟上去：臭小子你怎么不知好歹啊！嘶，打的老子疼死了！
　　其实，一点都不疼，练了六年拳击的上田龙也有没有用力，锦户亮最清楚了。
　　天阳掉下去了，沉沉的落在海平面上，海水奇异的组合成了深蓝色和暗红色，光芒收拢前最后刺眼的在这世上招摇而过。
　　锦户亮看着上田龙也：走吧。
　　嗯。上田点头。
　　锦户亮扬起风帆，却听到四周响起了重型机枪的扫射声，心中惊惧，知道不好，拉着上田就蹲下，泷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调了这么多人过来，铁了心要他们的命。子弹不断的击在船身上，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海平面上扩张回荡。
　　上田看着被打落飘荡而下的白帆，握紧了拳猛地站起来扑通一声就跳进海水里往岸上游。锦户亮伸手没拦住急的大骂：上田龙也你TMD回来！
　　上田根本不听，只是一意孤行的往回游，他的眼睛里落下泷爷从容不迫的笑，让他恨之入骨，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将他们赶尽杀绝的男人。
　　谁都不可以破坏他上田龙也的东西，谁都不可以，若是触犯了，上田就和他拼命！
　　上田龙也！锦户也跳下去往回游，心里火烧火燎的急，上田这个笨蛋这个时候回去简直和送死没有区别，老头子肯定是知道了他们了解了一些真相而且准备离开，会追击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他们难以想象的火力和狙击。
　　上了岸的上田一腿踹飞对着他们扫射的家伙，夺过机枪就向泷爷冲去。手下的人迅速包围上来将他围在中心，泷爷站在人圈之外事不关己的轻笑：小龙啊，你怎么就还是这么天真呢，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们什么，做杀手，不要问，因为多问一句，离死就近一点。
　　我们谁都没说！上田吼。
　　泷爷摇头：不不不，关键不是说了没，而是知道了，就得死。
　　你敢动他试试！浑身湿透的锦户亮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泷爷身后，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他的脑袋。
　　小亮？身手果然很好啊，居然我都没发现。泷爷挥挥手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不过小亮啊，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知道么？
　　放屁！赶快让我和龙也离开！不然我打爆你的头！
　　泷爷像是听到了好听的笑话哈哈的笑了起来：小亮啊，你的弱点，就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们么，你以为那枪着我我就没办法了？
　　锦户亮看到上田龙也的脸色刷的变白了，厚厚的嘴唇颤抖着。顺着上田的视线望去锦户难以置信的看到两个泷爷的手下挟持着一个昏迷的女人走过来，女人的衣服已经被撕烂，身上血迹斑斑。
　　你混蛋！上田要冲过去却被包围在枪口之中。
　　锦户亮知道被带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上田龙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他的姐姐上田美幸——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幸福女人。
　　愤怒的使劲用枪抵住泷爷：放了她！
　　泷爷却似乎完全不在意脑后的枪，示意人将上田美幸带到锦户的船上去：我可以放了她，但是你们要留下。
　　上田龙也看着被带走的姐姐，嘴唇被牙齿咬的一片血痕：我告诉你！查到真相的是我，你要杀的也是我！
　　哈哈，小龙你的意思是我放了小亮也没关系么？泷爷眼神一暗，猛的回身扭过锦户的胳膊，反手一拍将枪握在自己的手里，瞬间掌握了主动权：真是的，也不想想是谁教你们用枪的，居然在我面前来这一手。
　　锦户挣扎着却挣脱不掉：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杀就杀，牵连女人算什么玩意儿！
　　泷爷将锦户一把推向上田，随手一抛，枪没入了无边无际的海水之中。
　　告诉你们哦，我能知道你们背叛了我也能知道上田龙也姐姐的存在，就没打算放过你们，也不要想跑了，你们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不过，可以给你们一个选择。泷爷将一把银质小刀丢到锦户和上田面前：你们可以只死一个，剩下的那个用这把刀挑断右手的手筋，就能去船上带走上田美幸。
　　锦户和上田对视着，上田忽然咧嘴一笑：亮，你会照顾姐姐吧。
　　混蛋你说什么屁话！锦户亮恼怒的打断他：你自己姐姐自己去照顾我TMD的做你保姆不够还照顾你姐姐，想都不要想！
　　上田却伸出手擦掉锦户脸上的血迹，像是那一年一样的惨然淡笑：亮，要照顾好姐姐哟。
　　上田……锦户刚开口却挨了上田结实的一拳，倒在一旁晕了过去。
　　抬头冷冷的看着泷爷：把亮送到船上去，不准为难他和姐姐，我的命是你的。
　　哈哈哈哈，不愧是小龙，关键时刻比小亮要懂事很多哦。泷爷将刀递到上田的手中：呐，手筋啊，别忘了哦，少了一项我可是不会兑现承诺的。
　　握着小刀的手细微的颤抖着，上田看着锦户亮昏迷过去的侧脸和他消瘦却手里的右手手腕，这副手腕能使出最灵活的枪法能煮出最美味的大餐，曾经拨撩着他眼角的泪花说笨蛋才哭呢，曾经揉乱他的头发说你那闹什么别扭啊，曾经指着豪华的游轮说本来想送你做生日礼物的没想到排上这个用场。
　　要废了他……怎么忍心。
　　可是，不废掉，就会失去他的命。
　　上田龙也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恐惧，他听到自己的灵魂挣扎的声音，一边懦弱的说不可以一边强硬的说快下手你想要他和姐姐都去死么！
　　忽然手上的力道加重，上田惊慌的看着出手的泷爷，按住他的手使劲一划，锦户亮的手腕上血花一片。
　　你干什么！
　　哼，看你下不了手帮你而已，好了，送他上船。泷爷一挥手让人带走锦户，血沿着手腕流下来一直滴落在海边的沙石之上。
　　上田的手握的死紧，指甲已经嵌入了肉里也不自知。
　　呐，小龙，其实你是个聪明人，冷静，又顾全大局，不像锦户亮那个家伙太冲动，容易被感情左右——所以，继续跟我吧。泷爷忽然说道。
　　你说什么！上田意识到不对劲蹭的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泷爷很有趣的看着上田的表情：啧啧，怎么了，难道活下来的那个是你不好么，告诉你哦，穿上装了炸弹，一会就会引爆，不管是锦户亮还是你姐姐都……
　　话还没有说完上田龙也就纵身跳入海水之中。
　　泷爷，怎么办？
　　哼，引爆炸弹，要死的话就让他们一起死好了。泷爷盯着海平面看了一会，转身离去。杀手，却有了感情，可笑。
　　一排车子离开了海岸，轰然的爆炸声打碎了整片宁静的海域。
　　浪花四起，然后归于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