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逐影》归若尘

31、离别

　　江日风大惊失色，生怕尉迟剑影伤心欲绝之下摔下崖去。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瞧了尉迟剑影那几欲发狂的神情，知他伤痛难忍，心中也自是疼痛，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一旁默默站着。

　　那少年也扑过来，抓住尉迟剑影手臂，哽咽道：“尉迟公子，公子若不是一月前被奸人暗下了天舞蝶，今日也不致被那几个小人给迫得跳崖。”尉迟剑影猛的转头，他一头长发凌乱披散，双目赤红，面色惨白，厉声问道：“是谁！”那少年更是伤心，“哇”的一声抱住尉迟剑影，边哭边道：“尉迟公子，你说这世间之人怎的如此可恶。一月前，公子在淮南救了一个叫古驰的人，谁知那小人恩将仇报，假惺惺的说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摆下饭局，公子盛情难却便随他去吃了顿饭。不想他居然在酒里下了天舞蝶，公子不疑有诈，着了他的道。”

　　尉迟剑影一把提起怀中少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沉声道：“罗敛，你确定那毒是那古驰下的？”罗敛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恨声道：“公子平日里都小心谨慎，又独来独往，那些小人也没机会下手。半月前公子第一次发作，方知中了毒。你说，不是那厮又是谁？”

　　尉迟剑影嘿嘿阴笑了几声，狠厉道：“果然是那小人干的！师父，你等着，我立时便去割了那小人的头来祭你！”江日风一惊，他总觉这事透着古怪，又知不能只听信一人之言，正要说话，然尉迟剑影伤心愤怒之下怎听得进话，理也不理他，径自施展轻身功夫，直奔金菱山。罗敛也跟在他身后，急声道：“尉迟公子，我与你一道去。”江日风暗道不好，他虽才知紫玉罗是尉迟剑影师尊，却是看出紫玉罗在尉迟剑影心中地位非师父那般简单。今日若是给他找着了那古驰，定会大开杀戒。现下事情还为完全清楚，若是错伤了无辜，可是不好。也展开轻功追去，心中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细细琢磨。

　　三人一路无语。到得金菱山脚，突然听见隐隐哀号声，俨然是从九重顶上传来。江日风一惊，侧头瞧了瞧杀气四溢的尉迟剑影，终是没有开口，只是加快了上山的步子。

　　刚上到九重顶，一股呛鼻的火药味扑鼻而来，中间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不绝耳的哀号咒骂声。只见九重顶上狼籍一片，不少人躺在地上呻吟，各处均是血肉模糊的残肢碎体，中间那宽大的擂台也给毁了一半。江日风心中惊疑不定，但大猜到是有人埋了火药炸了九重顶。他忙扶起身旁一正在撕下自己袍子裹伤的壮汉，问道：“这位大哥，发生了何事？”那汉子浑身鲜血淋漓，脸现痛色，却仍是紧咬着牙回道：“天杀的天门，居然事先在九重顶埋了火药。那该死的东之方主东方浩趁乱带人偷袭，并将李元庄主打成了重伤。呸，天门这群小人，只会干这般无耻的勾当！”他兀自痛骂天门，江日风帮他拂穴止血，并喂他服了翡翠丹。

　　只见一条人影飞到半塌的擂台，大声说道：“天门中人卑鄙无耻，我辈尽诛之。”说话之人正是李元。他说完这句话，便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踉跄了几步，一旁的李兰璇忙扶持住他。

　　尉迟剑影见的此等惨状，终于从自己思绪里清醒过来，但仍是心系那古驰，忙四处游走张望，试图找人。台上李元却是瞧见了江日风，运功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用千里传音之术对离擂台较远的江日风说道：“江贤侄，你过来。”

　　江日风也顾不上寻望尉迟剑影去了哪，忙飞身奔上台，与李兰璇一左一右扶住站立不稳的李元，沉声道：“李庄主莫要再说话，晚辈立即送您下山医治。”说罢便要负李元下山。李元一把抓住江日风手腕，急喘了几声，爽朗一笑，道：“江日风贤侄，我这把骨头已经老拉。大丈夫死则死矣，也没甚大不了的，只是，”他望了望一旁泪眼婆娑的李兰璇，叹了口气，转向江日风，声音中微微带上了些恳求，“兰璇这丫头自小无父无母，如今我也要去了，龙腾山庄便只剩她一个撑着，往后丫头和龙腾山庄的事还请江贤侄你多担待些。”说了这几句，又剧烈咳嗽起来，带出大口大口的血。

　　江日风情知李元已是强弓之弩，恁是撑着口气瞧着他，当下慎重答应道；“晚辈定当竭尽所能。”李元安慰的点了点头，含笑道：“以后江湖便是靠你们这些小辈拉。”他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我能死在这英雄遍地的九重顶，也是一种光荣，哈，哈，哈！”笑声过后，慢慢闭上双眼，终于没有了气息。李兰璇扑到李元身上，哀哀的低声哭泣。

　　江日风心中亦是黯然难受，一时无语。突听身后一柔和的声音道：“李庄主一生英雄，生于侠义，逝于侠义，也是得其所。”江日风回过头，严曼与穆烟辰并肩而立，她虽仍带着面纱，但周身气息也是渗出悲痛。见他望过来，严曼朝他点点头，沉声道：“以后一切便得依仗江庄主。我神月山庄自二十年前便不涉足江湖，我不能违背沈家不涉江湖的誓言，还请庄主体谅。”

　　号称天下三庄之首的神月山庄自二十余年前神通公子沈侠钺失踪后，便再不插手江湖中事。如今龙腾山庄庄主初逝，这武林中各项适宜自是全落到了云逸山庄庄主身上。江日风瞧了瞧正将李元入殓的龙腾山庄庄人及哭得肝肠寸断的李兰璇，又望了望四周惨状，微一沉吟，庄重应道：“晚辈谨尊前辈之言。”严曼满意轻笑，低声吩咐穆烟辰道：“下山罢。”穆烟辰将她抱起，身形微动，两人瞬间消失于烟雾中。

　　江日风轻呼口气，心知要处理好这烂摊子甚是棘手，既要替受伤之人疗伤，亦要提防天门再次突袭，以他一人之力，很难办到。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见方裂焦急的声音：“庄主，庄主。”放目望去，正是方裂带了庄人赶了来。江日风大喜，忙招手唤方裂过来，商量处理对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众人合力之下，终于将大部分受伤之人送下了山去。而已死之人只能就地入土，立个英雄冢。江日风忙着四处奔走，替受伤之人止血施药。送完最后一批人，他抹了抹额上细汗，总算告一段落。立时便想起同来的尉迟剑影还未见踪影，心中一紧，忙四下张望，却是不见他人影。江日风运气大声唤道：“尉迟，尉迟。”唤了几声，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小风，我要走拉。”

　　江日风一惊，忙回过身去。尉迟剑影立在那里，面色仍是苍白，以往顾盼神飞的眸子暗淡无光，他就那般空茫站着，仿若天地间再无可恋之物。江日风朝他走进了些，竭力平静道：“怎么，你不与我一同回庄？”尉迟剑影摇了摇头，惨淡一笑，说道：“当年我答应我师父教你武艺，如今你青出于蓝，也用不着我拉。师父，师父他……”终是哽咽住说不下去。江日风脸上白了白，低声道：“原来你教我武艺只是因了他。”

　　尉迟剑影也不去琢磨他话中之意，接着说道：“我答应过你，我要离开时一定会当面告诉你。现下我要走拉，那古驰我是一定要找到的，师父的血仇我定是要亲手报的！”江日风咬了咬唇，强笑道：“原来你还记得。”说罢，他缓缓转过身去，不再出声。过了一会，只听身后轻风抚过，他这才回过身，盯着尉迟剑影刚才站的空地，突然身子晃了几晃。

　　方裂忙走过去扶住江日风，却见他下唇已咬出血来，心中腾然一惊，忧心道：“庄主！”江日风轻轻甩脱方裂的扶持，也不去管嘴角的残血，轻声道：“师兄，我们也下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