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逐影》归若尘

29、预兆

　　此话一出口，台下登时一片轰然。一虎背熊腰的壮汉从人群中跳出，提起背上大刀来回耍了几下，粗声粗气道：“台上那两小子，打不过便两个打一个，还要不要脸拉！绿衣服小子，打不过便下来，由老子来替你收拾这劳什子剑圣。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还是乖乖回家喝奶去吧，哈哈哈！”他这话连着台上三人全辱没了去，江日风眉头微皱，正要说话，忽见眼前人影一闪，那壮汉还未笑完，突然便捧着下巴嗷嗷直叫。

　　尉迟剑影用了一招小擒拿手法御脱了那壮汉的下巴，笑嘻嘻回到擂台，拍了拍手，拔高声音道：“这位大叔，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上来送死也不迟。”他一来一回不过转眼，众人见了这等手法，先前的轻视之心尽去，静静听他说话。尉迟剑影瞧了眼那已经眼露胆怯的壮汉，笑道：“穆大侠，我说这场比试不公平，是指兵刃不公平。”穆烟辰没甚表情的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尉迟剑影却不再言语，右手往腰间一抽，一把黑亮的软剑握在手中，他随意舞动了几下，众人顿觉眼花缭乱，寒意入心。

　　穆烟辰微微变了脸色，开口说道：“胤箢？”台下一片惊异之声，众人忙定睛往尉迟剑影手上之剑瞧去，意欲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上古名剑。

　　尉迟剑影点头笑道：“正是。穆大侠名满天下，自是不愿占小辈便宜。”江日风忙向尉迟剑影使眼色，却也不好开口阻止尉迟剑影。徒从师意，这可是江湖中雷打不动的规矩。尉迟剑影只作不见，仍是笑嘻嘻的盯着穆烟辰。穆烟辰眼露了然，道：“你是想叫你徒儿用胤箢与我的赤轩比试。”尉迟剑影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江日风点点血迹的长袍，摇头轻笑：“当然不是。刀剑无眼，若是见了血，便是伤了大家和气。不如你与我徒儿赤手比试，点到即止，怎样？”他这话说的确有私心，但听起来却是冠冕堂皇，教人说不出不妥。

　　穆烟辰轻扫了眼台下，瞧见严曼朝他微点了下头。他将赤轩归入剑鞘，抛到地上，道：“便依你所言。”尉迟剑影呵呵一笑，也将胤箢收至腰间，夺过江日风手中青翼，朝他挤了下眼，飘然下台。

　　往往尉迟剑影一个眼神，江日风便知他在想什么。尉迟剑影提议赤手空拳，又说是点到即止，自是因为担心他再度受伤。江日风勾起一抹轻笑，心中暖融融甚是感动，好胜之意也是渐长。正兀自出神，穆烟辰已经衣袂飘动，一掌劈了过来。江日风只觉一阵阴冷，忙凝神对抗。

　　尉迟剑影“咦”了一声，暗想：怎的他也会勾魂掌？这勾魂掌原是尉迟雄师门的独门掌法，据说会这掌法之人除了尉迟雄师父，便只有他唯一的师兄。这套掌法阴险毒辣，并非正道中人所喜，因此尉迟雄遵从师父遗命，从不将此掌法外露，也就未教与尉迟兄弟。尉迟剑影也只在幼时见他爹爹耍过几回。今日一见，甚觉奇怪，心想：这穆烟辰莫非是爹爹的师兄？但他曾听他爹爹提过，那师兄已经过世，自是不可能重又复活。顿觉茫然不解。

　　江日风初时微惊，但一瞬便冷静下来。待穆烟辰手掌接近他胸口之际，突然整个人向后一仰，急速从穆烟辰左腋滑自他身后，避开了来势汹汹的一掌。这招正是昔年颜然教与尉迟剑影那套风幽闪之中的神龙摆尾。

　　尉迟剑影一拍掌，乐道：“乖徒儿真真聪明，知道活学活用。”一旁的李元呵呵笑道：“有道是名师出高徒哇。”尉迟剑影听出他语气中的恭维，不禁有些得意，转头冲李元笑了笑。李元疼惜的瞧了满脸柔情的李兰璇一眼，话中带话的问道：“江贤侄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不知先生怎生为他安排。”尉迟剑影撇了撇嘴，目光不离台上，随口回道：“不知道。”心中却想：乖徒儿的婚配与我有什么关系？他可不知尊师为父这个道理，又因江衍已失踪多年，江日风的婚配自是得由他这挂名师父操心打理。李元一愣，以为他不愿向外人提起这等私事，心想反正也不急在一时，摸了摸胡子笑笑，看往台上。

　　台上二人来回相抗了千余招，都是气息渐乱。穆烟辰率先平下内力，朗声道：“江庄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在下真是自愧不如。”江日风也撤了内力，回礼说道：“前辈谬赞。前辈武艺出神入化，岂是晚辈能及的上的。”两人客套了几句，相视一笑，同时跃下台去。这场比试输赢未定，勉勉强强算个平手。接下来又有几人上台相斗，武功底子却一般。然金菱论剑号称海纳百川，只要习武之人，都可参加，因此这几日比试，有极为精彩的，也有纯粹走过场的。

　　尉迟剑影伸手拂了江日风周身几个穴位，替他那还在微微淌血的伤口止了血，低声道：“你先服颗翡翠丹罢。我想下山拉，瞧这打来打去的也没甚意思。”江日风知他担心自己伤处，虽知中途下山不大好，仍是点了点头，依言服下丹药，朝李元四人作了一揖，道：“今日论剑令晚辈大开眼界。只是家师身子不适，晚辈先行下山，还请前辈们勿怪。”尉迟剑影知他是随意找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当下装出一副突然病弱的模样，运内力将脸色逼成苍白。只要不搭脉，任谁也察觉不出他是在装病。

　　李元笑道：“江贤侄何必这般客气，都是自己人，快下山让令师好好休息一番。”江日风作揖谢过。那李兰璇一脸不舍，呐呐道：“江庄主，你明日……”却又羞红个脸问不下去。李元接了她的话道：“江贤侄明日会来罢。”江日风回道：“是。”他是接了英雄帖的，自是不同于自行上山参加论剑之人，怎么也要等到金菱论剑结束之后才能回去。

　　江日风又与众人寒暄了几句，这才扶了装作站立不稳的尉迟剑影，施展轻功下山。有道是上山艰难下山易，才一个时辰不到，两人已经到了丰年客栈门口。那小二自是认得他们，忙热情迎上，引了二人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又送来茶水糕点。尉迟剑影观望了小店四周，发现客人居然比今晨多了一倍，想是今日赶来参加明日论剑的江湖中人。江日风受了些伤，内力损耗颇大，也便懒得开口说话，只端着茶细细品尝。

　　尉迟剑影一口一个糕点，吃的不亦乐乎。邻桌几个汉子大概是酒饱饭足，开始天南地北的胡侃。一汉子道：“今日武林中可出了件大事。”另一人奇道：“如今大事都是围着这金菱论剑打转，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那汉子得意洋洋说道：“这你便有所不知。我迟到现今才到这瑞雪镇，也是因着这件大事。”同桌一人问道：“此话怎讲？”那汉子道：“这件大事，可是与那万恶的天门有关。今日天门北之方主北堂昊亲自出马，将一位中了天舞蝶的武林高人逼得跳了英雄崖。兄弟我可是亲眼看着那人跳下去的，只怕是尸骨无存咯。”尉迟剑影听他们闲聊，不由好奇心起，忙凝神细听。

　　只听那汉子夸张道：“那场面，真是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冒冷汗哩。”另三人齐声问道：“这可是怪事，如今江湖中的高人都齐齐去了九重顶，又哪来的什么高人被天门追杀？”那汉子嘿嘿一笑，道：“众位兄弟听我说下去，那高人在江湖上名声可是响当当的，却还是敌不过天门一个方主。其实也不能算不敌，据说那高人一月前中了天舞蝶，想来自知命不久矣，今日又遭追杀，便索性求了个一了百了。”另一人问道：“说了半天，到底是哪个高人？”那汉子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便是那大名鼎鼎的紫玉罗颜然。”

　　余下三人皆是震惊，还未来的及说话，只听旁边一声巨响，一面色惨白的清隽少年摇摇欲坠的立在他们面前，颤声问那汉子：“你刚刚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