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逐影》归若尘

24、逐鹿

　　尉迟剑影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适才怒极冲出客栈，连早饭也没吃，这会才觉腹中饥饿。江日风在离他几步以外跟着他亦步亦趋，却也不赶上他。尉迟剑影还在气头上，恼怒江日风在客栈里扫了他面子，也不去理会他，自顾自的在一小面摊停下，要了碗牛肉拉面，吃将起来。

　　江日风跟着尉迟剑影停下，坐到离他不远的一张桌旁，唤来面摊伙计，跟他低言了几句，那伙计点头称是，转身走出面摊。尉迟剑影心中奇怪，却仍是忍住不过去询问，只心道：这臭小子真真是越大越不可爱，气煞我老人家也！边想边狠瞪江日风。江日风视若无睹，由的他瞪个够，拿起筷子，夹着面条细嚼慢咽。虽是吃的极为平常的食物，却也给他吃出优雅韵味来。

　　不一会，那面摊伙计捧着个纸包回来，奔到尉迟剑影面前，笑道：“这位公子，这是您爱吃的点心，您慢用。”尉迟剑影面正吃到一半，听他如此说，扫了江日风一眼，接过纸包一瞧，登时眼睛亮了起来。纸包里面都是他平常爱吃的金丝片儿糕，水晶珍珠枣，百合花蜜莲子等一些精致糕点。

　　尉迟剑影眉眼一弯，笑的合不拢嘴，那怒气忽悠儿一下就没了。他是小孩子脾性，虽爱生气，却是来的快也去的快。大咧咧走到江日风桌前一屁股坐下，笑嘻嘻道：“乖徒儿，总算知道孝顺你师父我老人家拉。”江日风放下筷子，瞧了瞧天色，淡淡道：“该上山拉。”他心中思忖：这会儿起程，上到九重顶怕要到中午才行。心中惋惜上午那几场比试是看不到了，瞪了正吃的旁若无人兴高采烈的罪魁祸首一眼，微叹一声，知道尉迟剑影如今是迷醉在点心里，吃为最大，其他什么的早抛去了九霄云外。一把拉起吃的不亦乐乎的某人，微一提气，朝金菱山方向奔去。

　　他二人正午时分才抵达。一路江日风拉着尉迟剑影运功疾奔，这九重顶比鄂川道骨峰高了好几倍，江日风虽内力深厚，但带了个拖油瓶，仍不免气息微乱不住喘息。偏生那人还一脸谐笑盯着他，故意连半分力道都不使，任由他拉着走。江日风知尉迟剑影又是故意耍弄他，心中微气，白了他一眼。尉迟剑影倒是朝江日风露齿一笑，一掌拍上他肩膀，说道：“乖徒儿，身体活跃的可好？”江日风平定呼吸，心中恍然，知道尉迟剑影在上山时五成是为了耍他，五成却是在帮他舒活筋骨。现下他体内血液汩汩流动，周身大穴因着运功，力道源源不断的涌出。

　　两人朝四周瞧了瞧，整个九重顶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人，正中摆了个擂台，上面一大一小两条人影正兵刃相接斗的火热。尉迟剑影凝望着擂台，突然“啊“的一声，江日风望他一眼，见他面露微笑，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将目光转回到擂台上。

　　擂台上两位少年正斗的激烈。高个子少年黑发随意披散，此时正满场游走，步法看似慵懒随意，修为稍高的人都可看出这少年实则武艺非凡。矮个的少年十三四岁年纪，墨色长发用一根白色丝带束起，容貌精致，一双丹凤眼凌厉无比。

　　只见那矮个少年左手剑尖一挑，看准高个少年的身形，直直朝他胸口刺去。这一手当真急速无比，场外众人看的凝神屏气。但那高个少年却不着急，迎剑一拨，矮个少年手中的剑突然断开，他一怔之下，一寸断剑便朝他脸部飞来。猝不防及，那矮个少年只来的及头一偏，断剑擦过，他用手掩上额头，手背却瞬间被染红。一长相秀雅的蓝衫少年霎时飞上擂台，一把搂住矮个少年肩膀，将他带了下去，比试宣布暂停。

　　场外的尉迟剑影“啊呀”一声，声音微带焦急，似是对江日风解释，又似在自言自语：“我早跟他说，左手运功过度时能生出反向力道，恐会伤了自己。那人看准了这个弱点，唉！”口气熟捻，一听便知他与那矮个少年交情颇深。江日风微愣，方才看到那矮个少年，脑中浮现的却是靳重那浪荡的面孔，那少年容貌眸子与越前南次郎有五六分相似。他在心中琢磨道：莫非这少年便是靳前辈的儿子？

　　正想着，突听得众人惊呼，抬头一看，那矮个少年已再度跃上擂台，受伤的额头敛简单的包裹了下上了药暂时止住了血。那高个少年显然也吃了一惊，喃喃道：“你怎的还不死心？”矮个少年剑眉一挑，冷哼一声，道：“方才不是说落下擂台或本人认输才算输么！哼，我还未输！”口气高傲狂妄，话音一落，右手白光一闪，剑已指向高个少年。尉迟剑影眼光一闪，轻笑道：“终于要使那招了罢”，转头对江日风得意一笑，“乖徒儿，好好看着，这可是我教他的绝招儿。”江日风看他一眼，见他笑的神秘，也不说话，凝神观战。

　　高个少年连躲过矮个少年的几下杀招。那矮个少年突的一个半旋，右足点地，一袭白衣随之飘动，便似一只宛转飞舞的白凤蝶。江日风不由惊道：“半翼蝶舞！”这招是当初尉迟剑影教他的一套剑法中的一个厉害杀招。尉迟剑影哼笑一声，道：“好好看罢。小木头本事着呢。”只一瞬间，矮个少年手中剑已换至左手，嗤的一声轻响，高个少年的右臂袖子被划去一块。

　　那高个少年临危不惧，猛的侧身，挽了个剑花，手中剑已成一团白光，直指矮个少年脖颈。矮个少年居然不闪不避，左足一滑，整个人朝他手中剑滑了过来。高个少年一怔，还未及反映，矮个少年已轻飘飘躲过利剑滑至他咫尺。只见那矮个少年右手成钩，向高个少年胸口一按，左手中剑已架至他脖颈，而高个少年手中之剑已断成几截。登时满场惊叹。江日风也着实吃了一惊，低声道：“将不同剑法中的招式混在一起，确是好方法。”尉迟剑影笑嘻嘻道：“这便是武学的融会贯通，以前我不是说过么。”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这招还有个好名字，叫八面雁归来。”江日风细细琢磨，以他现时资质，自是费不了多大工夫便知其中奥义。这些招式看似随随便便组在一起，实则一招融于另一招中，丝毫不露破绽。

　　矮个少年嘴角一牵，乌黑的眸子浮光溢彩，精致的脸上一片傲然，说道：“认输了罢！”此时高个少年全身都笼罩于矮个少年的剑气之中，要想反击已自不能，一咬牙，低声道：“我输了！”矮个少年不再看他，将剑指向台下，朗声说道：“掌门，现下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罢。”众人随剑望去，只见一位冷若冰霜的俊美青年朝矮个少年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人正是江南三派中为首的逐鹿派掌门炼归山。有人已自议论起来：“这靳林涵原是逐鹿派之人，怪不得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厉害，连杏林庄的纪武都不是他对手。逐鹿派果然厉害！”杏林庄是东北实力最强的门派。

　　尉迟剑影嘻嘻一笑：“想不到几年不见，这小子仍是这般好胜。”又转头问道：“乖徒儿，翡翠丹带了么？”翡翠丹是云逸山庄独门密药，对于内伤外创有奇效。江日风点点头，尉迟剑影又是一笑，道：“我们去瞧瞧。”江日风知他要去哪，微一沉吟，随着尉迟剑影走了过去。

　　靳林涵被逐鹿派众人团团围住，方才那蓝衫少年已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尉迟剑影扑上去，未等众人反映过来，一伸手一把将靳林涵搂进怀里，使劲揉着他那柔顺的长发，笑道：“小木头，想不想我？”这靳林涵正是靳重的独子。被高了自己一截的尉迟剑影压在怀里，靳林涵小脸通红，磨着牙道：“影哥，快放开！”尉迟剑影更是乐不可支，伸手捏捏靳林涵那精致的脸，笑道：“小木头见到我不高兴么？”靳林涵无语，耐着性子乖顺道：“想的。”尉迟剑影一愣，靳林涵一下把握机会，运巧劲自尉迟剑影怀中跳出，朝他白眼一翻：“我一早便看见你了。哼，影哥你反应真慢！”

　　正说着，一个轻柔的声音插了进来：“林涵，这位是谁？”发问的是那蓝衫少年。靳林涵这才发现师兄们正好奇的盯着他俩，轻哼一声，道：“他是我哥。”蓝衫少年轻咳一声，道：“林涵不是独子么？”瞧了瞧众人惊讶神色，靳林涵又是一声轻哼，却并不理会。尉迟剑影登时失笑，又揉了一把靳林涵的长发，乐道：“我早便和你说过说话不要太过简练。我是他结拜哥哥。”这后半句话，自是解释给众人听的。靳林涵倒是不说什么，翻了翻白眼，任由尉迟剑影蹂躏他的头发。

　　尉迟剑影望了江日风一眼，江日风知他心意，伸手往怀中一探，摸出一个精巧的小瓷瓶递给他。尉迟剑影从瓷瓶中倒出一颗白色菱形药丸，突然欺身到靳林涵面前，手一伸，将药丸推进了靳林涵喉咙里。那蓝衫少年一惊，欲上前阻挡，却终是慢了一步。他搂过靳林涵肩膀，轻柔的给正在咳嗽的靳林涵顺气，狠盯着进藤光，眸子里寒光一闪，冷声道：“你给他吃了什么？”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淡淡的杀气。逐鹿派众人顿时将他二人围住，尉迟剑影将瓷瓶抛回给江日风，笑嘻嘻道：“翡翠丹。”看看周围的剑拔弩张，朝靳林涵眨了眨眼睛，委屈道：“小木头连我也不信么？”靳林涵缓过气来，推开蓝衫少年，哼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尉迟剑影哈哈一笑，扫了面无表情的蓝衫少年一眼。

　　一直不发一言的炼归山却突然走向江日风，一抱拳，开口说道：“原来是云逸山庄江庄主，幸会。”江日风不着痕迹的收回护住尉迟剑影的手，还礼谦道：“不敢。”炼归山这才转身朝脸色阴晴不定的蓝衫少年说道：“玉箫，林涵服的确是翡翠丹。”此话一出，连江日风也不禁对他起了几分佩服，心道：他只是以眼观药，却辩识如此精准，逐鹿派掌门果是不凡。那炼玉箫朝尉迟剑影一作揖，淡淡道：“得罪。”尉迟剑影回了句“无妨”，又冲着靳林涵嘿嘿一笑，靳林涵回他一个白眼。

　　正笑着，擂台上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怒喝：“江日风，你给我上来！！！”众人一怔，都朝台上望去，只见一十七八岁的红衫少年铁青着脸用剑指着台下的江日风。江日风尚未回话，却听尉迟剑影欢声唤道：“小洪慕，好久不见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