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博弈》白井和

3、清道夫

　　青苔顺着墙根爬上百年石砖，巷子中央却裂开一道釉质光泽。晨雾裹着昨夜的雨，在青铜镜面般锃亮的石板上洇出蜿蜒水痕。

　　“根据仅有的监控视频反馈，王德贵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这个巷口。”刘洋撸起袖子，蹲在地面上开始观察。

　　“可是这里看上去像居民区啊，真的会有...那种地方吗？”小青好奇问道，开始细细打量起周围来。

　　“这你就不懂了。红灯区嘛，肯定有人家特殊的地方，一般人很难发现。”刘洋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不过我说啊，到底是谁这么恶趣味想到在头骨刻英文。”池礼突然说道。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们说话？”刘洋一脸黑线。三个人就这么相互对视一瞬，小青率先破功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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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礼的指节叩在铁门上震下锈屑，短促的声音在平静的巷道里格外炸耳。刘洋在后头拿着打印机印出的黑白照片，时不时把一角揉皱又抚平。小青把笔录本抵在胸前，重新拾起微笑。

　　“你好，街道办人口普查！”小青的声音甜得像化开的冰糖，门缝里挤出半张浮肿的脸。刘洋急忙把照片往前怼：“你见过这卖猪肉的没？”

　　“没见过！”那女的看见来人身着警服，匆忙想要把门关上。快要合上时，池礼的右脚猛地卡在门缝处。刘洋顺势挤进门厅，地面上凌乱散落着一些粉色泡沫碎屑，闪片制服和彩色花灯随处可见。

　　“抱歉！我们是市侦察组，现在想请您配合调查一下呢。”小青面色微红，但很快调整过来。

　　里头波浪卷老鸨没来得及卸下的单片金耳环在阴影里摇晃，睫毛膏晕染成两片黑云。“警...警官，我们是小本生意啊，您大人有大量啊啊...”话还没说完，那老鸨便瘫软在地，声音止不住发颤。

　　“别紧张，我们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池礼说道，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警察同志别抓我啊，我说我什么都说！”老鸨跪着趴向小青，双手死死抱住她的膝盖，不肯松开。

　　小青拿出透明证物袋，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粉色卡片，面上印着“粉玫瑰足浴八折惠”字样。“这是你们店里流出去的？”老鸨靠在在掉皮的仿皮沙发上，金耳环剐蹭着开裂的流苏靠垫：“是…是咱家的……”

　　池礼拨开里屋门帘，只见得中间大床下四双高跟鞋齐刷刷排成一字瑟瑟发抖。泛黄的价目表斜挂在墙上，琳琅满目的套餐看得人眼花缭乱。

　　“再给我瞧仔细了！”刘洋把照片怼到老鸨浮粉斑驳的鼻尖，“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认识认识，他经常来我们这玩……”

　　池礼从房间里走出，后头紧跟着四位衣着单薄的姑娘。此刻正瑟瑟发抖，规矩地排成一排。

　　“警官，你要问就问她！”老鸨在姑娘堆里只看了一眼，就急忙松开抱住小青的双手，猛地冲过去，揪出一位身着黑色单衣的短发姑娘。

　　“那人经常来找我们家秋华玩，就她！”老鸨猛地将她往前一推，秋华因承受不住力道受不住而倒在地上。

　　池礼抬手指向里屋，姑娘们立刻低着头鱼贯而入，劣质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慌乱的鼓点。小青扶着秋华坐到掉漆的美容床边，递过纸巾时瞥见她锁骨处的淤青："跟我说说吧，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隔壁传来老鸨尖利的嗓音："天地良心！那杀猪的居然偷偷走后门..."

　　刘洋"啪"地把浴盐证物袋拍在茶几上，玫红色晶体在玻璃面溅出细碎反光："进货单写着'足浴香料'，实际检测出氯化钠含量超标，腌猪肉都用不了这么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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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俩啥时候好上的？”小青问道，笔在纸上挥舞个不停。

　　秋华指尖绞着衣角，黑色布料蹭着美容床的裂痕："三个月前赶集日，王哥来时说秤砣落这儿了，硬塞给我个金镯子..."她突然扯开领口，锁骨下竟歪歪扭扭纹着"王"字，"他说等攒够一万块赎身钱，就带俺回他老家开猪肉铺子。"

　　“然后呢？”小青感到不可思议，好奇问道。

　　“他还说要娶我哩。”秋华的说到这，脸上泛起红晕，不过很快就被气愤替代。“前几天说什么钱快凑够了，后面就好似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没找过我了！”

　　“他有没有说钱是怎么来的？”小青问道。

　　“没有。”秋华摇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池礼合上笔录本时，朝门外打了个手势。两名辖区民警带着封条进来，老鸨瘫在沙发上干嚎，秋华被女警扶着走向警车。

　　“接下来咱们要干什么？”刘洋蹲在门外水泥台阶上，把图片和证物袋塞回背包里。

　　“回局里，然后再审一遍王德贵。”池礼说着，把黄色封条按紧了一些。

　　“那些姑娘们真可怜，年纪轻轻就做上这种事情。”小青感激自己的幸运，能考上大学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

　　“人类秩序就是这样，总会有人在金字塔最底下铲屎。”池礼说道。“只能说她们不算幸运吧。”

　　三人刚走到警车旁，池礼手机突然炸响。接通的瞬间，令先冷硬的声音撞进耳膜："尸体身份确定，陈秀芳，隔壁镇香脆零食厂质检员。"

　　“隔壁镇？”池礼说道，掏出钥匙打开车门。

　　“嗯，市里接到失踪案。经过DNA检测，吻合度99%。对了，”令先问道，“脑子进水的刑侦组长现在什么进度？”

　　“总之比好几天才出结果，长了一条爱反驳舌头的特派法医要好。”池礼冷笑道。

　　挂掉电话后，池礼将获得的情报简单分享了一下。

　　“这次案件太恶劣了，哪有人跨越一个镇把头塞进别人家猪的肚子里？”刘洋说道，捏紧了拳头。

　　“是，所以说我们要赶在出现更复杂的情况之前抓紧时间破案。”池礼说道，加重了油门。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王德贵油亮的脑门沁出汗珠："我真不认识什么陈秀芳！”

　　“你最好一五一十交代！”小青怒瞪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压根就没听说过这号人！”王德贵这时有点破罐子破摔了。整个人狠戾起来，说话的声调都拔高了。

　　“确定吗？”池礼随手摊开小青的笔录，“你的老相好秋华可是一五一十将所有事情全部说了，你要是再交代不清楚这辈子就别想踏出警察局这个门了。”

　　王德贵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对上他那要把人洞穿的眼光，最终还是怂了。“我说！我说行了吧！！”

　　一个月前，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敲响了王德贵的家门，他非常热情地向王德贵推荐自己的猪饲料。起初王德贵并不在意，拒绝了他的推销。

　　直到他说出了那两个非常具有魔力的字。免费！没有人能拒绝免费的诱惑，王德贵也是。

　　简单看了看样品之后，心想没有损失，又有钱赚。王德贵马上答应了他的要求，签订了保密协议。每次男人送来猪饲料时，还会给王德贵八百块钱巨款！

　　“可是警察同志，我是真的不认识那个叫什么芳啊！”王德贵说着，手指不自觉地扣到一块。

　　“你能记起他的摸样吗？”池礼问道。

　　“记不起来了，每次他过来都带着口罩。不过，在左眼往下有一道很长的疤。”王德贵举起拷着手铐的右手艰难挠了挠头，回答道。

　　“上次问你为什么不说？”池礼冷冷拍下桌子，把他吓了一跳。感受到周围气压在下降，王德贵急忙回答。

　　“我没想到这件事会和他有联系啊警察同志，况且人家给了我不少钱呢..”王德贵嘀咕。“说出来不全充公了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急忙闭上了嘴巴。

　　场上安静一瞬。

　　“那个...秋华她还好吗？”王德贵又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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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里会议厅人头攒动，不少人在交头接耳谈论最近的猪肚藏尸事件，记者早已架好设备，都在等待着什么人。

　　池礼坐在座位上思考复盘，钢笔转地快飞起来。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中央的檀木讲台上。

　　“大家好，我是苍南市刑侦大队队长严海天，今天在这里发表重要讲话。”他的声音不大，却能通过话筒清晰传达到每个人耳朵里。闪关灯络绎不绝，多家媒体记者争先提问。严海天一个手势下去，全场瞬时安静不少。

　　“本次案件在我市已造成严重影响，为确保大家的人生安全。”严海天顿了顿，“我们在这里呼吁广大市民夜晚减少外出，结伴而行。我们也会竭尽全力追查此案，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下讲台，往门外走去。

　　“压力太大，被迫召开记者会。”玩世不恭的嗓音在池礼头顶响起。“现在娱乐报的记者真会玩儿，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鼻子。”

　　“那今天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有令特派员上场演讲的份？”池礼挑衅道。

作者有话说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