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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争吵 ...

  •   白羡桉脱了鞋,蹑手蹑脚地往屋里走,才悄咪走了一步,一道冷冽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你当我是聋的?”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的白羡桉一时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干笑两声后只能尴尬地糊弄过去,“啊哈哈哈哈,哥,你怎么来了,你不说话我都没看到你呢。”

      沙发上男人没有接话,就好像刚才问话的不是他一样,只是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才滑动两下鼠标。
      白羡桉探着身子,也只看见他面无表情的半张脸。

      见男人似乎真的没有起身的打算,白羡桉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客厅里面挪,他准备实施最初的计划──到沙发的位置直接冲回房间。
      只是好不容易挪了两步,江皖仡的声音再次在空荡的客厅响起:“你刚刚干嘛去了?”
      被他这么一问,本来就心虚的白羡桉差点被地毯绊倒。

      稳住身形后,白羡桉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刚刚当然是赴约跟同学出去玩了呀,中午我们吃的火锅,下午又去爬了山,哈哈,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这个角度他根本看不到江皖仡的表情,只下意识地看了眼空调温度。

      大夏天,整得人后背凉凉的。

      “你微信步数就一千多步,”江皖仡放下电脑起身走向白羡桉,问他:“你们是在商场里爬的假山吗?”
      江皖仡身上真丝睡衣的领口有些大,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都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白羡桉完全没料到是微信出卖了他,在心里暗骂微信是傻逼后,再看见江皖仡离自己越来越近,目光不自觉落在那白皙的脖颈上,咽了咽口水。
      很快他反应过来,唾弃自己死到临头还这么好色。

      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白羡桉梗着脖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被动地问:“我还没问你怎么来了呢,也不跟我这个主人打个招呼,我还以为家里遭贼了。”

      江皖仡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愣,随即低笑了一声。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收藏,里面躺着许多条语音,往前翻了翻,点开其中一条,青涩的少年音响起:
      “放心吧哥,虽然房子写的我名,但我的就是你的,你到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别说来这住一段时间了,你就算把它炸了,小弟我都谢谢你请我看烟花。”

      语音放完,江皖仡脸上敛起笑意,那双看向白羡桉的眸子,让白羡桉有种大限将至的错觉。
      江皖仡就那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白羡桉──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准备翻天啊?”

      白羡桉这时才想起来这条语音是四年前江皖仡刚给他买房子时,他亲口说的。
      那时候的他已经在和同学去清藏市看大草原、骑马的路上。在收到江皖仡要给自己买房的消息时,他整个人都高兴地起飞了。

      白羡桉本意就有在外租房的打算,且不说他喜欢打游戏害怕吵到室友,以他的情况,住在宿舍难免会有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
      总归还是住在外面要方便些。
      因此为表达这种激动,他就差没穿过屏幕对着江皖仡又亲又抱了。

      白羡桉是真没想到当初的随口一句,他哥还能留到现在。

      他在心底又骂了句傻逼微信后,扬起嘴角对江皖仡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笑。
      “我哪敢翻天啊,我现在翻身都难。”
      “而且哥哥,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那条语音当时就是出于礼貌客气一下。”

      江皖仡都被他这一副窝囊又硬气的样气笑了,再说话时周围气压都低了几度。
      “哦~ 你是说这是你的房子是吗?”
      白羡桉立即乖乖点头。
      “好啊,三千九百万,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收你四千万好了。”

      此时,江皖仡已经来到了白羡桉面前站定,他比白羡桉略高一点,有一米八八。

      说话间想抬手揉揉白羡桉的发顶,却被白羡桉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他的手停在半空,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旋即又很自然地将手放了下去,揣进口袋。

      “不是,哥!谁像你这么打折啊!也就我是你弟,不然换做别人,估计要给你打骨折。”白羡桉冲江皖仡做了一个鬼脸,而后一弯腰,准备侧着身子越过他跑回房间。

      才刚跨出第一步,江皖仡直接拽住了白羡桉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掼在了墙上,小臂抵在了他胸前。
      但似乎想到了什么,江皖仡想放开,白羡桉却先一步直接将他推开。

      江皖仡整个人因着重心不稳,踉跄了几步,后腰撞在了身后鞋柜的尖角上,发出一声闷哼。
      幸而包了防撞角,没有磕出血,但淤青定是少不了的。待痛感过去,他直起身子,垂眸看向白羡桉。

      男生眼中带着丝丝怒气,眼尾稍稍泛红也看向江皖仡,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你有病啊江皖仡!不请自来就算了,你他大爷动什么手啊!”
      白羡桉的语气十分恶劣,江皖仡也被气到了:“白羡桉,我是你哥,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你也知道你是我哥,那你动什么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江皖仡闭了闭眼,后腰的疼痛让他此刻非常的清醒。藏在背后的手攥了松,松了攥,直到他再次藏好眼中翻涌的情绪才跟白羡桉对上视线。
      他的喉结滚了滚,说话时声音有些哑,“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端午不回家还撒谎说跟同学出去了?为什么也不让爸妈来?”

      白羡桉眼尾被气得发红,说出来的话也几乎是吼出来的,“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就那么几天假还要来回跑有什么意义!”
      “而且马上就放暑假了,还让他们跑来跑去干嘛!我都说了我暑假会回去!会回去!”

      江皖仡看到眼前满眼怒气地看着自己的人,他放在后边的手恨不得将鞋柜抓出指印。
      好陌生。
      是了,他早就不是那个小时候追着自己叫哥哥的白羡桉了,他早已经是个大人了。

      “砰──”

      直到白羡桉用力将卧室门甩上,他才回过神来,一股无力感包裹着他,看着白羡桉紧闭的房门,一时间许多情绪在胸腔翻涌。
      最终也只能化为无声地叹息咽回肚子里。

      -

      刚将门甩上的白羡桉就脱力般倚着门坐在地上,他抬起抑制不住颤抖的手,看向手腕处那条手链,淡淡的幽光已经消失,似乎与普通装饰品无异。
      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应该没什么事了吧,肯定会没事的。

      白羡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他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他当初的确没有想到江皖仡这么大个变故。
      可很快又放心不下来,他给江皖仡发了条消息:
      “不准走,哪也不准去。”

      待到房间外恢复到一片死灰般的寂静后,白羡桉才将房门打开,给江皖仡留的房间此时房门紧闭。

      茶几上仍旧放着江皖仡的电脑,在确定江皖仡没走后白羡桉才放下心来。
      他必须要保证江皖仡不能出事,他没有去试错的机会了。

      白羡桉走到沙发旁,看见了上面叠放整齐的睡衣,是江皖仡刚刚穿的那套真丝睡衣。将衣服拿起,触碰到衣服的时候,能感觉到了衣服上还留有点点未消散的余温。

      他将脸埋在睡衣内,舒服的触感,点点温度和江皖仡身上熟悉的味道,安抚着他内心深处的孤寂与贪念。
      他近乎贪婪地享受着江皖仡留给他的,留给这个房子的温度。

      这件真丝睡衣还是当初刚置办房子时买的。
      白羡桉不仅买了睡衣,还买了日常用品和许多鞋衣帽袜。本意是想江皖仡常来住,可大学四年期间江皖仡来的次数不算多,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次江皖仡好不容易来一趟,他却还和人吵一架。

      许久,他才放下真丝睡衣,准备将门外的东西拿进来收拾好。

      打开门,除了地毯便没有别的东西。

      意识到什么,白羡桉勾起一抹浅笑随后转身进屋打开冰箱。
      果然,刚刚买的食材水果都已经按区域整理好了,旁边储物柜里也都是分类好的东西,打开里面还有张便签:
      “少吃零食,水果尽快吃掉”
      语言赶紧利落,字体张扬整洁。

      白羡桉看着便签嘴边笑意更甚。

      将便签小心拿起,回到房间打开了床旁的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小木盒,木盒旁是个相册。

      打开小木盒,里面放着许多东西,最下面压着的,是许多小纸条。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上面字体略显稚嫩,但非常潇洒,可以看出与他手上便签的字体出自同一人。

      纸条上压着的有一枚白色纽扣,很普通的款式,是那种掉到大街上都懒得捡的东西。可白羡桉却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贴合它大小的密封袋里。
      除此之外,木盒子还有其他杂七杂八不值钱的玩意──像一盒破烂。

      要说唯一值钱点的就是一个银色的镯子。
      银色素圈做基本框架,素圈外似那缠着树干盘旋而上的藤蔓,在中间则有一颗耀眼的红宝石,似也被那藤蔓缠住,只在中间可以看到部分的本体。

      这个是江皖仡自己设计的手镯,也是江皖仡第一个设计稿。

      说起那时候江皖仡,他似乎很喜欢美术和设计。
      江父江母也有意将他向那方面培养,可他高中并没有选择走艺考的道路,而是走了文化课。
      他选的理,主科及物理生物都是优异的存在,可是偏偏那个化学,怎么都学不会。于是在傲人的成绩栏里,总能看见他那以六开头的化学成绩。

      想到这,白羡桉笑了笑。从盒子里将镯子拿出套在了自己手腕,阳光正好,照在镯子上闪了白羡桉一下。
      但其实这个镯子设计得并不好──硌人。当初江皖仡只想着好看,根本没想过其他,直到做出来江皖仡才发现这个问题,送出去后也几乎不让白羡桉带,以至于白羡桉每次只能拿出来看看,连炫耀都不行。

      他将镯子取下,看了又看,像是对待什么珍宝般落下一吻。吻完白羡桉又觉得自己太像变态了,转眼又想了想,其实其他行为也挺变态的。

      将盒子盖好,一切收拾完毕后,他又躺回了床上,困意袭来便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觉,白羡桉睡得极不踏实,双脚似踩在棉花上落不到实处。
      梦里他看到很多人的手指着他,嘴里念念有词:

      “他──就是灾星,克死了他全家!”

      “扫把星,你就是个扫把星。”

      “都是因为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白羡桉!你该死!你该死!”

      一声声似那厉鬼索命,白羡桉拼了命地跑,可无论怎么跑,那些声音像是裹挟着猎猎风声充斥在他耳边。

      周遭场景迅速变化,一座耸立的山崖出现在眼前。
      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在路的中央滚落着一块巨大的碎石落,无数碎石散落在路边,将旁边“注意碎石掉落”的牌子压倒在地上。
      白羡桉看着眼前的场景像是意识到什么,想转身但一股神秘力量带着他来到一旁撞上山崖的车前。
      车身已经完全扭曲变形,只能通过碎裂的窗口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额角被撞破流得满脸是血,胳膊以扭曲的姿势伸向窗外。

      这个人是白羡桉的外婆,主驾坐的是他的外公。

      白羡桉想走,但那股无形的力量迫使他靠近,直到他已经到了窗前,才觉得身上没了束缚。
      就在这时,伸在窗外的那只手以诡异扭曲的姿势一把抓住了白羡桉的手臂,“你为什么不去死!白羡桉!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们被你搞得家破人亡,凭什么你可以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凭什么!”凄厉尖锐的声音刺激着白羡桉的神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的,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对不起,对不起!”
      他用力挣开女人的手向山崖边冲去,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
      白羡桉看着眼前飞速掠过的景物觉得:就这样死了吧。

      一阵失重感过后,白羡桉并没有如愿。
      睁开眼他出现在一间病房里。房间的的仪器还在滴滴作响,仪器管那头连接着一个皮肤蜡黄,骨瘦如柴的女人──是白羡桉因病早逝的奶奶。

      因为生病,她整个人如同枯木一般,在看到白羡桉后瞪着眼,氧气罩随着她的呼气沁出水雾,“你怎么不去死!你到底要我们一家怎么样!你……”

      后面的话白羡桉根本不敢听,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地往前跑,泪水划过脸颊,偶尔嘴里发出几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穿过寂静的长廊,他突然出现在医院大厅。
      白羡桉没有停,他无比清楚地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一切,这个场景他梦到的没有千次也有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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