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春意》梧楠柿梓

16、戚晗案

　　云缘山云华殿

　　大殿外观似复古的宫廷，屋檐高高翘起，金龙盘玉柱立于瓦下，汉白玉石阶绵延向上，壮观且华丽。殿内金碧辉煌，朱红色的墙面镶上金边，打眼望去处处都透露着奢靡。
　　要不是殿内现代化设施，不知道还以为谁要登基。
　　大殿内正中间的是一张很长的会议桌，设施也是十分齐全，不仅有空调冰箱甚至还有咖啡机。

　　郁文行坐在主座上，一手捋着胡须，另一只手将刚冲好的咖啡放在唇边抿了抿。但也只抿了一口后就放下再也没端起来过。

　　他还是喝不惯这苦不拉几的东西。

　　白羡桉斜靠在老板椅上听着裔衍竹汇报这次任务的完成情况。

　　“这次任务考察组出现严重问题，本该是恶鬼的A级任务却误判为怨鬼Z级。失误非常严重，因此对此次传递消息的阮池罚五千字检讨加五颗冥灵石。”
　　“不过经进一步考察，也并不全是阮池的错，应该是有人做了手脚使这次任务出现判断失误。”
　　“也希望下一次勘察组不再出现相同的错误。”
　　裔衍竹汇报完毕就再没人说话。

　　偌大的大厅内只剩下郁文行的叹气声，良久他苍老的声音才响起：“最近不太平啊，眼下又有五起任务，由我们门派接手两起。”
　　“本来小江你们刚刚完成一个任务，这个不应该再派给你们的。可如今社会灵气稀薄，这两起任务又比较棘手。”
　　“所以我还是决定让你和池枫分别带队。”
　　江皖仡没有应声，只是淡淡点头。

　　见他同意，郁文行才继续说道：“池枫，你带队去芜南市A组任务。”

　　“小江你带队去青泉市也是A组任务。”

　　“任务具体情况和任务信息已经发给你们了，你俩再带点人，让他们也见识见识，别到时候真不太平了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会议结束后，有要去见世面的小年轻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郁池枫那个不着调地让他们猜拳，最后赢的七个人和他一起。

　　江皖仡直接内定了五个，随后揉了揉太阳穴走出大厅。

　　刚到殿外转角处就被白羡桉拦住了去路，“我要和你一起去。”
　　江皖仡看都没看他，直接了当地说：“人已经够了，而且你刚出完任务，在这休息。”
　　白羡桉嘴抽了抽，“你不也刚出完任务？”

　　闻言，江皖仡终于直视他，二人视线相交，一顿电光火石后，江皖仡毫不留情面地开了口：“让你在山门休息那是给你留面子，比试分数这么高，实战能力这么拉。”
　　“还一直让我带你去，带你去干嘛？拖后腿？真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说完直接大跨步越过他离开。

　　白羡桉气得一时间也没了反应，良久才找回声音，“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真是一点没变，嘴还是一样毒！
　　“你不带我去，我就去找郁池枫！”
　　江皖仡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才忍住了一巴掌扇上去的冲动。

　　既然郁文行让他带队，那这次任务一定不简单，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

　　经过长达三分钟的死寂，白羡桉都以为他不会同意，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江皖仡咬牙切齿的声音：“行，带你去。”

　　-

　　白羡桉等人根据山门发来的资料到达了任务地点附近蹲点。

　　这次任务地点是一所学校。青泉市第七中学是一所中高，这里的学生达本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江皖仡带的人也都是接手过许多Z级任务。带他们来也正好可以带他们练练A级任务处理能力。

　　任务信息是江皖仡发在个人灵力化成的光屏上的。白羡桉翻阅着悬浮在半空中的资料──

　　这次任务目标才十七岁，是一个看起来非常阳光开朗的女生，叫戚晗。

　　照片上的她穿着校服注视镜头，高高的马尾，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两个梨涡，很有朝气。
　　继续往后翻了两页，是她的死因。

　　死于疾病。

　　父亲是公司职员，母亲全职在家，每个月的收入也足以支撑这个家庭正常的开销。在戚晗确诊癌症后他们为了给戚晗治病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

　　再向后就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白羡桉揉了揉酸涩眼睛，总觉得照片上的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

　　午夜

　　学校里只亮着几盏路灯，到处都死气沉沉。
　　虽是开学季，校园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无他，一周前一个男生莫名其妙疯了，真就特莫名其妙。
　　那天晚修，没有老师坐班，他“唰”地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跑嘴里念咕着：“不是我的错，你不能杀我！不能……他们……是他们！”

　　最后是几个老师合力才将他按住，后来他就神志不清，问什么都不答，只重复一句话，“是他们让我这么干的！”

　　学校本来已经将这事压下，可就在两天前又有一名女生在宿舍里上吊。
　　两件丑事同时爆出，学校只能暂时停课。

　　这两个影像资料里也都有，本来不该外传的监控视频，山门里的人搞了点特殊手段轻松搞定。

　　月光透过淡淡的薄云洒下几缕，不足以照亮四周昏暗的环境。
　　一阵阴风刮过，刺得众人一哆嗦。

　　江皖仡掌心升起一束小火苗将四周照亮。
　　“哇，姜师叔，你这是凤阳烈火？”杨粲一脸崇拜地说：“我记得凤阳烈火可以焚鬼魂，燃怨气？”
　　江皖仡只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白羡桉看着江皖仡手中跳动的火苗，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涌来，还没搞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就见江皖仡突然抬手，一道以灵气化成的金光从身旁飞过。

　　“嘭——”

　　巨大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怨气与灵力碰撞荡开层层冲击波，碎石飞沙一时间迷了众人眼。白羡桉抬手掐了个诀，一股强劲的流风将空中的颗粒卷成一个小型的龙卷风，慢慢地又散开。

　　等到四周恢复正常，校园也恢复一片死寂，只有刚刚爆炸的地方被炸出来一个坑。
　　阮池用灵气扫视周围，微微皱起眉毛，犹豫着开口道：“恩……刚刚发起攻击的是本次的任务目标戚晗，可并没有找到她的位置。”
　　她刚说完只听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白羡桉：“男生宿舍方向。”

　　江皖仡：“男生宿舍。”

　　-

　　众人到了宿舍楼下，江皖仡将定身符发给了众人，语气也比平日还要严肃几分：“这是定身符，遇到危险焚符就会出现在我身边。”
　　“我们已经进入虚镜了，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接受A组任务。切记，万事以自身和同门安危为主，不要逞强。”说到最后四个字他还特意看了白羡桉一眼。
　　众人应声后，他转身进入了宿舍楼。

　　白羡桉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学他讲话：“不要逞强~”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非要逞强学别人跳水救人，就他那不入流的游泳技术。

　　宿舍主要呈“L”型，长廊两侧都有房间，刚进去一阵阴风刮过。未拧紧的水龙头还在不停滴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是那么诡异。

　　白羡桉搓了搓被吹得冰凉的胳膊。
　　这里阴气极重，虽已入秋，但外面至少有十几二十度。这栋楼中的温度虽不至于零下，但也不会多高。

　　一个小火苗在江皖仡手中亮起才让众人不至于冻死在这。
　　白羡桉作为怕冷人士，不动声色地往江皖仡身边凑了凑。注意到他的动作，江皖仡手中点火苗旺了些。
　　感到热源的白羡桉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边走边打量起了宿舍结构，每间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转角处“绿色通道”标识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一阵风吹过，其中一间的门被吹开，铁门因生锈发出巨大的嘎吱声。众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弑劫被白羡桉握在手中，脊骨像一条蛇一样缠在他的手臂上微微战栗，他试着用另一只手扯了扯──扯不动。
　　算了，关键时候不掉链子就行。

　　“嘿嘿嘿嘿”一阵诡异且阴森的笑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杨粲道：“什么东西啊，笑得这么瘆人。”
　　说完还搓了搓身上被激起的鸡皮疙瘩。

　　阮池在昏暗情况下尽量观察着笑声的来源，“不在这层楼，在三楼。”
　　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有活人在。”
　　陈乔楚不可置信道：“？还有别人，是其他山门的还是什么？”
　　阮池：“没有灵气，应该是普通人误入。”
　　林焕：“这大晚上的误入学校？何况这前两天还发生过命案。”
　　江皖仡：“先上去再说。”

　　众人在江皖仡的带领下边走边寻找那个“误入”的人。
　　刚刚踏入三楼，一阵风将所有房间的门全都吹开。此起彼伏的嘎吱声在耳边响起，走廊的另一头站着个人，分不清是背影还是正面，但肯定不是活人。

　　杨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捏了个剑诀，一把银剑便冲那道身影刺去。
　　只是在剑离那东西还有一尺远的时候，它突然消失在原地。随后一道幽怨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你们是在找我吗？”

　　没等众人作出反应，阴风四起，裹挟着浓浓的烟雾，一时间视线模糊，周遭的景物也都被黑烟笼罩。
　　白羡桉用手挥了挥鼻前的烟雾，一股子常年不通风的死味。
　　他看到刚刚那个东西的脸了，是前两天上吊死的那个女生，不过现在她体内的魂魄肯定不是那个女生的。
　　那个女生的魂魄应该已经被戚晗吞了，这里面的也是戚晗。

　　“报位置，所处情况。”神识中响起江皖仡的声音。

　　浓烟散去，白羡桉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变了，原本在三楼的，现在门牌显示的却是以4开头。
　　这阵子邪风将众人吹散在校园的各个地方。神识中陆陆续续有人报了位置。

　　江皖仡的声音再次传入脑海，“你们先找附近的人，最好两人一起，不要落单。”

　　“白羡桉，就你没报位置了。”

　　白羡桉看了眼，还在宿舍楼里，墙上标注的是四楼，于是说道：“宿舍楼四楼。”
　　不一会江皖仡的声音再次响起：“男生？女生？”
　　白羡桉一愣，再仔细看，之前在的那栋是L型，而这栋似乎是一字型。

　　“女生宿舍吧应该。”

　　来之前他们看了学校格局布置图，这栋宿舍应该是东南角的女生宿舍。

　　江皖仡：“在那待着，我去找你。”

　　刚准备应答，脑海中一道女声响起：“要不白师叔你先来找我？我女生宿舍一楼。”

　　三人汇合后开始一层层地穿梭在长廊之中，仍是两侧都有房间，但显然这里的阴气比男生宿舍的少了些。
　　在到达五楼的时候，只听有门被上锁的咔哒声，寻声而去，三人停在了506的房门前。

　　白羡桉推了推，是从里面锁上了。

　　他用灵力轻而易举将门打开，宿舍是四人寝，上床下桌。
　　在推门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门后。
　　还没去看是什么，就见一个人从最里面的角落里冲出，嘴里还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不是我干的，是他们让我干的！”

　　说着就冲撞着跑了出去，江皖仡直接捏诀将他击晕，白羡桉这才去看门后的东西──

　　是一颗人头，是那个上吊女生的人头。

　　这个角度刚好似与白羡桉对视上，眼球突出，死不瞑目，嘴巴微张，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脸上是被用利爪抓出来的道道血痕，血液已经干枯结痂，已经看不出什么样貌了。
　　阮池凑到他身边看了一眼，就看一眼她选择默默地退了出去。想了想，如果现在尖叫一定会被江皖仡从楼上扔下去吧。

　　白羡桉招了招手，示意江皖仡也来看。他来是来了，却和白羡桉想的反应不一样。
　　白羡桉记得他以前不是最怕鬼啊，怪啊什么的了吗，怎么现在一脸波澜不惊。从看到这颗人头开始，脸上除了眨眼就没有多余的表情。

　　难道是这些年历练出来的？

　　似猜到了白羡桉的想法，江皖仡清冷的声音响起，还带了些幸灾乐祸：“怕了？”
　　白羡桉怕是不可能怕的，也不是没见过，但他嘴上却不是这样说的：“我怕啊，怕死了，你保护我？。”
　　江皖仡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嗯，保护你。”

　　听他这么说，白羡桉也笑了笑，正欲开口，就见江皖仡直接抬脚踩上了那颗头。他立马后退一步避开，以防血液溅在自己身上。
　　江皖仡被他后退的动作逗笑了：“不是不怕吗？”

　　是不怕啊，但是你把她踩爆干嘛？！

　　万一血浆喷得哪都是，脏死了！

　　可画面不是他预想的那般血腥，那颗头颅散成一股黑烟。
　　感情是假的。

　　一想到刚刚自己那样，再看着江皖仡脸上挂着的明晃晃的嘲笑，白羡桉幽幽开口道：“怨气所化？”
　　江皖仡：“侦查能力太差了，这种情况在看到一眼时就应该看出来的。”
　　“我才来多久。”白羡桉在心里腹诽，嘴上却顺着他的话说：“是是是，那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还没等到江皖仡的回答，就听见阮池略带急促的声音：“师叔！那个人跑了。”

　　三人追着他一直到了天台，那男生直接就跨过栏杆要往下跳，被白羡桉一个咒法定在了原地。
　　感觉到不对，他用灵力探了男生的魂魄，三魂七魄现在只剩下一魂一魄。
　　“白羡桉！”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白羡桉一抬头就见一只触手不断在眼前放大，直冲面门袭来。

　　他召出弑劫，一套小连招丝滑地将触手抽散，脚尖轻点往后撤了撤。
　　无数触手是从站在天台上身穿校服的女生身后伸出的，与三人缠到起来，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戚晗。

　　和资料照片不同的是虽还是穿着校服，却是脸颊瘦削，披头散发，没了往日的朝气，死灰般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她没有说话，身后翻涌的怨气伸出的触手下手越来越狠厉，丝毫不给三人喘气的机会。
　　原本被斩断或是抽散的触手会变成滚滚黑烟再一次回到戚晗身边化为触手

　　斩草要除根。

　　“江──”白羡桉将到嘴边的名字咽下，换成了一个陌生又蹩嘴的名字：“姜往笙，用火！”

　　显然，“姜往笙”也注意到这一点。

　　带着橙红流光的箭雨落下，霎时间天台一片火光冲天，将原本深邃的黑幕也带起一片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