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标本与失效止痛药》展颜一笑

1、蝴蝶效应之恋

　　-——高中时遇见许沉，他像一束光照进我封闭的世界，我们相爱并坚信能战胜一切阻碍。

　　我叫阮青梧

　　算得上是一个标准的富家小姐。

　　母亲林女士是一名杰出的动植物学家。
　　父亲阮先生是位赫赫有名的商业领袖。

　　我的名字来源于花房的一株藤蔓，那是阮先生曾经为林女士种下的，我至今记得父亲在玻璃花房里种下那株青藤的模样。母亲戴着白手套轻抚叶片脉络，说这是南方山野里最坚韧的品种。

　　那年我五岁，裙摆沾满泥土，看着藤蔓顺着钢架攀爬，在阳光里织成一张翡翠色的网。阮先生说

　　——“希望我像那藤蔓一样自由，像梧桐一样坚强。”

　　他说青梧要像它一样自由生长。”父亲把喷壶递给我，水珠折射出他腕表上的碎钻光芒。而母亲正用放大镜观察藤蔓新生的气根，白大褂口袋里滑出一支钢笔，墨迹在袖口染出蓝色花瓣。

　　他们总这样，把爱意溶解在各自的专业领域。

　　我的芭蕾舞鞋被收进檀木盒那天，母亲送来整套植物标本，父亲则买下巴黎歌剧院首席穿过的古董舞裙。那条缀满珍珠的裙子至今挂在衣帽间，像具风干的蝴蝶标本。

　　但在我看来，我的却父母是相爱的，但却又疏离。

　　她们爱我却又不懂如何爱，他们会给在我生日时，买很多的漂亮的公主裙和布偶，却缺少了最关键的陪伴。

　　他们忙着在各自领域发光发亮，却错过了我天真的成长，在童年的记忆里，父母和我甚少有时候能聚在一起。

　　他们爱我，但是不理解我爱的事物。

　　就像那一双被收进檀木盒的芭蕾舞鞋。

　　2011年

　　遇见许沉那天，我十七岁。

　　东京正在下梅雨。我站在便利店门口暖黄灯光里，我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望着如注的暴雨，犹豫着要不要冲出去时，他撑着黑色长边的伞出现在了玄关旁，问我说“需要一起走吗？”

　　余光里看着他偏向我的伞，肩头洇开水痕，那水痕像幅写意山水。

　　我转头望像他，盯着他另一只手递来的薄荷糖——看着廉价塑料纸折射出彩虹想起母亲曾说同样的光线会因为折射率的不同，导致反出的光有所差异。

　　“你睫毛上有雨。”他忽然开口，指尖悬在我眼前又仓惶收回。

　　后来他总说我那时的眼睛像沾了晨露的鸢尾，却不知道我正数着他掌心的纹路
　　—生命线在中段分岔，像株突然转向的爬山虎。

　　再遇见许沉是在高中的操场上，那时我站在树荫旁的阶梯上，远远的就看见他了。

　　后来我知道他的名字叫许沉，

　　我们认识的好像顺利成章。从相识，相知到相爱。许沉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和我第一次见他的印象一样。

　　我经常拉着他在图书馆顶楼去看书。许沉用铅笔在《植物图鉴》扉页画跳舞的小人，我教他辨认母亲论文里的拉丁学名。有次暴雨震碎玻璃，他把我护在书架夹角，碎晶落在他发间如星屑。

　　那一刻我错觉听见藤蔓生长的声音，细密的，缠绕的，从心脏缝隙里钻出来。

　　我想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今年的梅雨来得比去年早了七天。阮青梧蜷在窗台数雨滴在防盗网上的落点，去年此时积水能漫过第三级台阶，现在只堪堪打湿第一级。

　　巷口的夹竹桃却开得更疯了，粉白的花瓣粘在潮湿的柏油路上，被车轮碾成一道道胭脂色的印记。又一个四季轮转，我和许沉都已经大学毕业了。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7年。

　　大学毕业以后，许沉便开始决定创业，我是支持他的，却也是从那时起，慢慢的我们开始玩上了一种残忍的游戏。

　　他会和我约定好周末陪我去看芭蕾舞剧，却让我在他公司楼下等到凌晨，会我看见他和一个穿着性感优雅的女人一起有说有笑的从公司大楼走出，让我心如刀绞。

　　我会在我们最常去的餐厅订好位置，等他因融资会议迟到三小时，再把红酒浇在白松露上。他沉默着擦拭桌布，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影，像母亲显微镜下的菌丝网络。

　　最激烈一次争吵爆发在他忘记我们的周年纪念日。

　　那天我砸了他的咖啡机，巴西咖啡豆滚了满地，像一粒粒黑色的眼泪。

　　摔碎了他送的蝴蝶水晶，水晶翅膀扎进脚背时，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雨夜。

　　当时他背着我穿过积水街道，我数着他后颈的汗珠问：“我们会永远这样吗？”

　　“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许沉第一次冲我吼，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我摔门而出，跑进另一个雨夜，转身时看见他桌上还摆着我们去年在海边的合影。浪花打湿了我的裙摆，他在我耳边说：“等我有钱了，给你买能看到海的房子。”

　　在深夜医院的走廊里，许沉的白衬衫沾着我的血，像雪地落梅。

　　他说：“青梧，我快要认不出你了。”

　　他声音轻得像母亲擦拭标本灰尘的毛刷。我别过头看窗外梧桐，叶片背面泛着病态的白，像此刻他褪去血色的脸。

　　几乎在一瞬间便让我想到了我的父亲。

　　他说：“小梧你们不合适的。”想起他望向我时的眼神，让那时的我什么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