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陛下，您疼疼臣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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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养大的狼崽子，三年杳无音讯。
敌国突然传来要归顺我国的消息。
不久后，殿上。
狼崽子披上了彬彬有礼的使者外皮，张口却疯道：“陛下您娶我吧，只要您肯迎娶我为后，这整个陌国都是我的嫁妆。”
1
江篱二十岁生辰那日。
我生来头回如此紧张，紧张地如同犯了心疾。
我换上了一身绯衣，难耐地问身边侍从谨言道：“今日是江篱的生辰，你说朕在他生辰之时，与他诉说心意，是不是不太合适？”
谨言笑着安抚我道：“陛下，您与江篱公子情同意合，在生辰之时互诉情意，这当然是喜上加喜。”
谨言刚说完，慎行就急匆匆上殿道：“陛下，不好了。”
我持续已久的紧张被打断，长舒了一口气，问慎行：“出什么事了？”
慎行登时跪下请罪道：“陛下，是臣无能，江篱公子、江篱公子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顷刻间冷了脸，“什么叫做突然消失不见了？”
谨言立刻跪下，不敢再吭声了。
慎行顶着天子之怒，如实道：“臣已经让人在皇宫四处搜寻了，目前并未看到江篱公子的踪迹。”
我的心凉了半截，脑子里闪过江篱平时乖顺非常的面孔，讽刺一笑：“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慎行领命道：“诺。”
等慎行又匆匆离开后，我走到殿前，从晌午等到了日暮时分，又等到黎明乍现，江篱的生辰日过。
我才明白，江篱是真的走了。
而十年之久，我竟从未真正地了解过我养的这只小狼崽子。
他在我面前，从刚开始的狠厉非常到后面的乖巧懂事，我以为他是慢慢放下了心防，可现在想来，他是为了卸下我的防备。
我堂堂一国之君，居然真的放纵他走进了心里。
当真是可笑至极。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谨言在身后担忧唤道：“陛下……”
“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江篱已死，将和江篱有关的所有物品通通烧光。”
谨言回了句：“诺。”
“但人虽死，朕准备的东西却不能不用，将朕准备给江篱的东西放到棺木里，在江篱住的那院子里下葬砌坟，坟上墓碑刻上‘皇后江篱之墓’六字。”
谨言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陛下。”
我眼前昏暗一瞬，站稳了之后，转身同谨言说：“这样也算是有个结果了，你去吧，朕无碍。”
不过是陌国的一个质子罢了，我对他好，本就是为了偿还陌南星的恩情。
如今这样……
甚好。
三年后。
徐国。
天子殿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与江篱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离。
听穿着黑红相间的使者袍的他微笑着开口道：“陛下您娶我吧，只要您肯迎娶我为后，这整个陌国都是我的嫁妆。”
殿上群臣，因着这陌离和江篱一般无二的面孔，面面相觑。
我时隔三年，再次笑出声。
“朕倒是想迎娶你为后，但是怎么办呢，朕的后位早就在三年前就许了出去了。”
“你若是想进朕的后宫，就只能是贵妃了。”
陌离脸一黑，咬牙道：“行，贵妃就贵妃。”
“那好，那从今日起，陌国便是徐国的附属国，你便是朕的离贵妃，因朕的皇后忌日在即，你直接入住后宫即可，其余俗礼就免了吧。”
我说完，陌离的脸更黑了，可我却不想再看了。
“离贵妃无事便退下吧。”
陌离黑着脸继续问：“陛下，臣妾该入住后宫哪座宫殿呢？”
我微笑道：“冷宫。”
2
退朝后，我又换上了那身素白的衣服，谨言还愤愤不平道：“他怎么还有脸出现在陛下您的面前呢！”
我坐在亭子里，拿鱼食逗弄着池子里圆滚滚的金鱼，淡然道：“朕喜欢的江篱早就死了，现在这个是陌离，陌国新任的王，他既然想举国相赠，朕也省得了备战的功夫，朕为何不允呢？”
“行了，你退下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谨言行了礼告退，人才刚离开不久，藏于暗处的陌离就按耐不住走到我跟前了。
陌离单膝跪在我身前，看似臣服，手却逾矩地握住我的手腕，恨恨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扯了一下嘴角，抽出了自己的手甩了陌离一个巴掌，陌离白皙的皮肤上立刻印上了一个绯红的巴掌。
“放肆，离贵妃现在应该在冷宫里好好待着。”
“你还在气我三年前的不告而别？”陌离不解。
“贵妃说笑了，朕今日与贵妃乃是初见，何来的三年前？”我转过头继续喂鱼。
陌离像是完全接受不了似的，才这么一会儿，便开始求饶了，“京墨，京墨哥哥，我错了行不行，你别这样对我，我是江篱啊，我就是江篱啊，你明明没有忘掉我不是吗？”
这才多久啊。
这点时间算什么啊。
哪里抵得过这三年，又怎么抵得过我付之真心的十年。
当初，明明是他先来招惹的，我和个傻子一样对青年动了心，结果是什么呢？
结果是没留下一句话的抛弃。
他和扔我去陌国做质子的人，归根结底，没什么两样。
我是真的很疑惑，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有脸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又为什么还有脸觉得委屈。
我一把扔下了剩余的鱼食，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你是陌离，虽然名字是同一个音，但是怎么都不一样。”
“朕喜欢的江篱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死人如何能复生呢？”
陌离颤抖着拿着我的手去抚摸他的脸，随即说道：“京墨哥哥，我没死啊，我怎么会死了呢？”
我顺着摸了摸陌离的脸，比我记忆中的柔软脸庞要糙上许多，“可朕的江篱很乖的，如果没死，怎么会明知朕在等他，还弃朕而去呢？”
陌离顷刻间红了眼，说不出话来了。
“朕那日，从晌午等到了日暮，从日暮等到了天亮。”
“朕同慎行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朕的江篱，朕喜欢的江篱，狠极了，竟什么都没给朕留下。”
“所以，朕让人砌了那衣冠冢，追封了后位，这便是朕生平动的第一次心，换来的下场。”
“如此，离贵妃可满意了？”
3
陌离在后宫竟多日没再闹腾。
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了。
“他最近都在做什么？”我批阅了本问安的奏折后问谨言。
谨言顶着难以启齿的表情回话道：“回陛下，他在挖坟。”
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你说他在干什么？”
“他在挖皇后江篱的坟。”谨言无语至极。
在挖自己的坟？
果然是那个疯子会干出来的事。
我起身同谨言道：“这么有趣的事情，朕当然得去瞧瞧了，让御膳房准备好茶点，朕要休息一下。”
谨言应了声，立刻去交代了，我先一步走到了那个院子，那个已经三年没进去的院子。
我进去时，慎行已经让人搬好躺椅，我躺在上面，往坟墓里看，问了陌离一声：“离贵妃，挖到哪儿了？”
陌离那边“哐”的一声，紧接着回道：“京墨哥哥，不用担心篱儿，篱儿就快挖完了。”
我担心什么，我只是在后悔当初没让人挖得更深一点，这怎么埋得这么浅，才让这小子挖了不到小半月。
我悠哉地吃着清甜的绿豆糕，估摸着大概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坑里头的大力小子就将黑色的棺木扔了上来。
说实话，我都已经忘了棺木里头放的是什么东西了。
然而，看到棺木里头东西的陌离却在坑内哽咽出声。
我好奇地走到坑前，就见陌离手中拿着那对白玉同心佩。
啊，我想起来了。
那是三年前，我准备赠予江篱的定情信物。
我蹲下伸出手对陌离道：“离贵妃，既然挖出来了，那就归还给朕吧。”
陌离眼眶通红，身材虽然较之前高大不少，但皮囊依旧是记忆里的那张皮囊，纯真无邪，如同白兔。
如果不是这白兔似的皮囊，我当初又怎么会上当？
陌离犹豫了一下，将同心佩递给了我，他的眼里多了一丝期待，我自然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他的期待就如我当初的期待一样。
可怎么办呢？
我们两个人的期待错开了整整三年。
我把同心佩拿在手里，退后了几步，松开了手，陌离累了好几日，体力不支，来不及接，同心佩就在他眼前“嘭”的一声，碎裂开来。
我转身就要离开，手被上来的陌离牵住。
我再一次甩开了手，皱着眉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被沾上的土，擦干净后，将帕子扔在同心佩上，抬脚还想踩时，陌离伸手盖在了帕子上。
我没有丝毫犹豫地狠狠用脚尖碾了，上去，陌离的手心被碎裂的玉佩划伤，血染在了素白帕子上，我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离贵妃，同心佩已碎，朕的真心早就同这棺木一起，在朕的篱儿弃我而去之时，就已经掩埋干净了。”
“朕还在为篱儿服丧，请离贵妃自重，莫要再纠缠了。”
4
夜半时分。
刚闭眼准备入睡的我，算是见识到了当初他是怎么消失的了。
我早该想到的。
他会武。
而且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会的。
悄无声息的。
还是天赋极高的那种。
慎行从小练武，都不一定及他的十分之一。
我的手又一次被他握住，我睁眼侧头就看见了他跪在我的床前。
小时候如何都不肯哭的人，如今变成了一个爱哭鬼。
“京墨哥，京墨哥哥，你怎么样都不肯原谅篱儿吗？篱儿真的知道错了。”
“篱儿只是没有想到……”
我看着他身后透进来的那点月光，有些分了神，“没有想到什么，没有想到自己会后悔，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那么喜欢我，还是没有想到我真的会放手。”
“我只是想要回陌国复仇，让他们也尝尝我受的苦楚，”陌离依旧很委屈。
我无奈极了，“我难道会阻止你吗？我也曾为质子，我也曾复仇过，我难道会妨碍到你什么吗？”
陌离抽噎了一声道：“可你是一国之君，而我只是一个质子，我想要和你并肩，我想要你和我一样，身边都只有彼此。”
“我身边何曾有过别人。”这样的对话也是没意思透了。
陌离继续抽噎道：“可京墨哥哥不是打算关着我，让我只有你吗？”
曾经的阴暗面被陌离毫不犹豫地揭开，这又出乎我的预料了，“难道你没这么想过吗？”
“我又何时真的这么去做了？”
“说到底，是我当初不该起恻隐之心，想着要报答陌南星的恩情，就照拂于你，如果我们从未开始，后面你也不会主动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动心……”
我说着，侧头不想再看陌离，“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陌离，回陌国去吧，你我这辈子都不必再见了。”
陌离双眼完全红了，他哭着哭着又笑了，“那么在篱儿离开之前，京墨哥哥把欠篱儿的补上吧。”
我一脸莫名，“我何时还欠你了？”
陌离抹去了自己的泪，硬挤了上来，“陛下您忘了？您还欠臣妾一个洞房花烛啊……”
5
这狼崽子装了这么久，终究是退去了白兔的皮，露出了凶狠的一面。
我算是被他彻底吃抹了个干净。
我醒来之时，腰上还放着一只手，压得死沉。
我伸手想拿开，这躺着的地方却突然摇晃了一下。
我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头疼极了，“私自掳走一国之君，你陌国是想和徐国开战吗？”
陌离抱住我，还蹭了蹭，抬头对我笑得开怀，“若是开战就能将京墨哥哥据为己有，那篱儿何乐而不为呢？”
“你还没胡闹够吗？”我一手推开了他。
陌离牵住了我的手，又拿脸蹭了蹭，“陛下，您疼疼臣妾，您疼疼臣妾，臣妾就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我抽开了手，“你一口一个陛下，可却从来没有任何想要尊重朕的想法不是吗？”
“朕早就说过了，江篱已经……”
陌离冷脸打断了我，“江篱！江篱！你的眼里只有江篱！既然江篱在你心里都已经死了，你从现在开始，就不能看看我吗？”
我蹙眉疑惑了一瞬，气笑了，“不管是江篱的篱，还是陌离的离，朕都已经不想要了。”
“朕只说一遍，朕要下车。”
陌离也笑了，“好啊，下车。”
陌离说完，穿好衣服，竟直接用被子裹住我抱着我下了车，我忍无可忍揪住他的耳朵怒道：“朕未着片缕，你居然就让朕这样下车？”
陌离轻笑，“我怎会舍得让你被别人瞧见，你放心，我带来的人谁要是不小心看见了，我就直接挖了他的眼睛，然后将他做成人彘，让他后悔终身。”
“暴君。”我冷脸吐出两个字。
陌离反而笑得开怀，“暴君也好，昏君也罢，只要京墨哥哥肯当妲己，我做纣王都行。”
我闭眼不想理会陌离。
陌离抱我抱得更紧，我再次躺下后，陌离才蹲在床前开口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情愿，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京墨哥哥之前话说得不错，我就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会后悔。”
“也没有想到，离开了你之后，我会那么发疯了似地想你……”
陌离说着，苦笑了下，“想得甚至觉得复仇都无关紧要。”
“我生来便是陌国皇族的弃婴，我的亲生母亲将我扔至后山，是后山的狼将我抚养长大，于是我便也成了狼。”
“直到后来，陌国战败，需要质子来徐国，我才有幸遇上京墨哥哥，学会如何做人，如何爱人。”
“你叫我如何舍得放弃？”
6
“京墨哥哥，我们打个赌吧。”陌离又一次落了泪。
我心中情绪复杂，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赌什么？”
陌离自己擦了擦眼泪，“就赌在京墨哥哥的人追上之前，京墨哥哥会不会回心转意。”
“如果到那时候，京墨哥哥都没有回心转意，我就再也不纠缠了。”
我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好。”
陌离扯开嘴，笑容多了点涩意，手上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个包袱，“既然京墨哥哥答应了，那就配合篱儿吧。”
“为了躲避官兵追查，我们还需乔装打扮一番才好。”
我接过那个包袱，拆开一看里头桃红色的襦裙，就将襦裙扔到他脸上，“为什么不是你穿裙子！”
陌离摆了摆手，“京墨哥哥又不是没看见，如果是三年前，那当然是我来穿裙子，但如今我的体格可比京墨哥哥的大多了，这世上不可能会有像我这般体格的小娘子的。”
我咬牙瞪了他许久，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我拿过襦裙，像是拿到了极烫手的物件，烧得连我的脸都跟着发烫，我的声音也跟着轻极了，“朕不会穿裙子。”
陌离听到了，却装作没听到似地问了一遍：“京墨哥哥说什么？”
我捂住了脸，大声道：“你再不帮我穿裙子，你就自己穿！”
陌离忍不住笑出声，忙上前拿过裙子，“好了，京墨哥哥别生气，我帮你穿，帮你穿。”
我站起身，陌离分外乖巧地开始为我穿衣，他帮忙倒是帮得认真，可缺在最后为了系腰带时，开口道：“京墨哥哥，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才真的像一对新婚的夫夫吗？”
我没有打算再给他多余的期待，“你是已经忘记朕是怎么被你强掳出宫的吗？”
陌离不怒反笑：“好吧好吧，那像土匪头子和他抢回来的压寨夫君也行。”
我不想再顺着多说什么，只指了指头发道：“发髻。”
陌离一脸无可奈何地回道：“遵命遵命，我的陛下，我一定给你梳个顶好看的发髻。”
7
最后，我顶着陌离为我梳的灵蛇髻，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襦裙，戴着白色的面纱，重新回到了马车里头。
我坐下便好奇地问了：“你何时学的梳发髻？”
陌离没有多调侃，如实道：“和陌南星那个老滑头学的。”
我皱眉道：“你怎么能如此在背后说长辈呢？”
陌离轻嗤一声：“他不过是在你去陌国当质子时，照顾了你五年，就已经全然将你的心笼络了，还说不是惯会收买人心的老滑头。”
我侧头不想多搭理他。
隔了好一会儿，马车似乎驶进了闹市，我才打开了车窗，往外头看去。
还没等我打开多久，陌离就伸手合上了，“娘子的美貌，我可不想被外人瞧见。”
我都穿成这样了，还能有谁会看出来我是谁？
马车到了城门口，门口的士兵例行询问道：“这车上人是谁？打开看看。”
“这里头是我家主人和夫人。”
贴了络腮胡，画黑了脸的陌离在车门打开后，将我搂进怀里，粗着嗓子说了一声：“我和自家娘子亲热，难道你们也要管？”
“行了，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赶紧走吧。”
陌离和我混出了城。
马车从天亮走到天黑，才遇到一处农家小院。
陌离的人上前问过后，我才和陌离下车在小院的偏房里休息。
我坐在偏房内，在暖黄色的蜡烛的光亮下，看着衣服有些脏乱的陌离，和我一起吃着最简单不过的家常便饭，我莫名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画面，曾几何时，我也想象过，如今却这样实现了。
只可惜物是人非。
“京墨哥哥，是饭菜不合胃口吗？”陌离放下了碗筷问道。
我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有些感慨，之前想要的，现在这么轻轻松松的就实现了。”
陌离好奇问道：“京墨哥哥身为一国之君，还能有想要做却没有实现的事？”
我坦然道：“身处高位，受制良多，当初，我有想过的，和你做一对平凡的农家夫夫，哪怕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也好。”
陌离听得睁大了双眼，红着眼眶强忍着不落泪，“我要是当初不选择复仇，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
自重逢以来，我第一回主动地伸手去摸陌离发红的眼尾，“我说了，我从未怪过你选择复仇，我只是怨，怨你一走了之，毫无音讯，更怨你这一千多个日夜，从未想过回来见我。”
“京墨哥哥……”陌离即将握住我的手时，我收回了。
“但我现在不怨了，更谈不上恨，篱儿，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陌离赤红了双眼，声音激动地都哑了，“不好。”
8
又一次夜半时分。
我与陌离睡在一张不太稳固的床上。
我背对着陌离睡，陌离便从身后紧紧搂住我，将脸埋到我的后背，我后背的里衣很快就被打湿。
这让我怎么装睡啊。
爱哭鬼。
我叹了口气，转身将这爱哭鬼搂进怀里。
“这么大了，还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陌离闷声道：“你喊我一句夫君，我就不哭了。”
我无情道：“那你还是继续哭吧。”
陌离轻哼一声，抱我抱得更紧。
我就在这久违的怀抱中，熟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
我与陌离继续赶路。
我正靠在陌离怀里打瞌睡，外头的人突然高声喊了一句：“主子！有埋伏！”
我冷不丁惊醒，下一刻马车整个被掀翻，陌离死死将我护在怀里，我们被掀飞出去好长一段距离。
我竟然毫发无损。
陌离抱着我起身，同我说道：“这些人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一不留神，可能真的会死。”
陌离拦过一匹乱窜的马，抱着我上了马，“但是，能和京墨哥哥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马跑得越来越快，我本应该被马癫地靠向陌离，可陌离却故意将我往前推，我无奈只能闭眼抱住马脖子大声道：“你能不能在这时候别说这些疯话！”
我喊完，陌离却没有回话。
可回头看他还算坐的稳当，我也没多想。
直到这匹马被突然出现的慎行拦截，陌离从马背上掉落下来，我被慎行接下，转身才看到陌离身后中的数支箭羽。
他早就知道我的人在哪边，所以才在能够坚持的情况下，将我往安全地带送。
我霎那间浑身都凉透了，好半晌反应过来，手还在不停地发抖，“慎行！救他！快救他！”
慎行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背起陌离，“主子莫急！我出来之前将陆神医带上了！就在前面的营地，贵妃肯定会没事的！”
我跟着一起去了营地。
陌离被带进帐篷里救治。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待在帐篷外，看着手底下人端着一盆又一盆热水进去，换来一盆又一盆血水出来。
直到陆神医出来，我也是只能张口问一句：“救下来了吗？”
陆神医摇了摇头，皱眉道：“失血过多，救治不够及时，而且这个人他几乎没有什么求生意识。”
我的泪水忽地流下，“怎么会……没有求生意识呢？”
9
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我。
是我让他连求生的意识都没了。
陆神医叹息一声：“去和他说点话吧，他说不定能听见。”
我慌张地走到帐篷里头，可真的近了，隔着一扇屏风，却又胆怯了。
我好不容易蓄起来一点勇气，绕过了屏风，去看陌离。
可看到床上惨白着脸，没有丝毫血色，似乎失去了所有生机的陌离时，双腿登时就软了。
与陌离的分别三年，我好像才真正意义上开始思考陌离其实是会死的，这一件事。
我跌坐在床边，仿佛跌入了无底洞似的冰湖。
冰冷、窒息又绝望。
这是我的报应吗？
故意忽略陌离的感受，强行斩断自己情感的报应……
可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一次那样的感觉了。
明明我已经这样拒绝了。
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现在的情形，比之前，比那空荡荡的，如同被关在没有一点光亮的小黑屋子一样的三年，更加让人难受，也更加让人心痛。
我颤抖着去握陌离的手，一直温热的被我甩开的手，现在一片冰凉，任我如何暖都暖不起来。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求饶道：“篱儿，京墨哥哥错了，只要篱儿肯活，京墨哥哥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真的什么都答应我？”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
我忽地抬头，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竟是我忧思过度，出现的幻听。
传言说，回幻听的话，或许会被亡故之人带走。
我抓住陌离的手回道：“真的什么都答应你。”
“君无戏言。”
这样你便再也离不开我了吧。
10
半年后。
我上早朝后，就回小院子里去看陌离。
陌离在这半年间，恢复了点血色，脸色看着倒是好了不少，只是依旧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陆神医说，陌离很有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又或许，某一天突然睁开了双眼，就这样好了。
我因此，又开始了无止境地等待。
只是这次的等待，比以往要好上不少。
因为这次，好歹陌离就在身边。
陌离昏迷的这半年，我觉得累的次数好像也变多了。
每当感觉累的时候，我都会像今天这样，抱着陌离，在陌离的身边入睡。
我真的曾经想过，将陌离关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瞧。
如今，却又以这种形式，实现了当初所想。
却也当真是不幸呢。
“京墨哥哥……”
一觉醒来，我又听到了幻听。
于是，习以为常回道：“你有本事就把我带到地府，没本事就别吵我睡觉。”
我说完，身体被猛地抱紧，“京墨哥哥，不是与我说了，只要我肯活，就什么都答应我吗？”
我狠狠掐了幻觉的脸一下，幻觉痛呼出声，我又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确实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竟然不是幻觉了。”
陌离心疼道：“嗯，不是幻觉。”
“京墨哥哥，你说的还算数吗？”
我回抱住陌离点头道：“都依你，人生苦短，我不想再互相折磨下去了。”
“我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陌离也点了点头，又抱紧了我一些，“京墨哥哥，我们成婚吧，篱儿真的知道错了，这次篱儿哪儿都不会去，只会待在京墨哥哥身边，再不离左右。”
“好，我们成婚吧。”
——本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陛下，您疼疼臣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