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对浪漫过敏》稚哲

1、过敏浪漫

　　国庆假期，当我终于鼓起勇气买下去他城市机票的时候我回想起了我们一起走过的19个月。
　　19个月，从高一到高三，那么短又好像那么漫长。
　　像是夜里划过的流星，那么美丽的一瞬间在记忆里冻结成了永恒。
　　飞机终于停下，机上的乘客都已经按耐不住关掉了飞行模式。
　　我想给他打个电话来着，可惜啊，飞机上人声嘈杂，刚落地没开舱门，聊了一路的人没停下来，睡着的人和来接机的人聊着语音，我就不打了，打字吧。
　　睡不着啊：我落地了咯，预计还有十分钟就见面了。
　　唯一的沈灼：我等好久了【哭笑】
　　睡不着啊：等下见到我这个丑逼你不会丢下我转身就走吧？
　　唯一的沈灼：你配我转身就走吗？
　　睡不着啊：说人话，我认真的【怒脸】
　　我看见备注下他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好久，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出现了。
　　我想，他该不会真的要给我丢江苏机场吧？
　　我的确是有挺严重的容貌焦虑的，这些年啊我就天天熬夜，熬的皮肤都快失去了血色，那个眼袋……虽然有人跟我说那其实只是我的卧蝉。
　　青黑色的黑眼圈都不用打我化妆打眼影，其实挺烦的，黑眼圈显得整个人死气沉沉没状态，所以我来得时候全身都涂了素颜霜美白液什么的。
　　一照镜子，我的天，那居然还是我吗？看上去就跟网络上的奶油小生一样，比我死了几天的兄弟的皮肤还白几个度。
　　那19个月，我都快忘记我问过沈灼多少次他到底咋看上我的。
　　嗐，我和他这事全靠缘呗。

　　我还记得25年的3月，嗬，三月多了，天气才刚刚转暖，那时候不是刚落实双休政策，我这个人吧最怕孤独。
　　宿舍里没别人，打开聊天软件也没别人跟我发消息我就难受啊。
　　我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或许是想起破裂的家庭关系，又或者吧曾经被霸凌的经历，再怎么着就是我在现在班上，嗯，没朋友，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好还好啦，我问以前的朋友借了一百多钱，加上身上还剩下的能有一百五。
　　高中啦，不像是初中小学买酒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没成年，小时候去买酒别人还问“帮你爸妈买啊？”，那时候不会说谎，一问就脸红然后是支吾地点头，“啊对，是啊，帮我爸买的”。
　　见我这状态，傻子都知道我在说谎，结果就是肯定不卖给我。
　　所以啊，我初中那会儿心情郁闷我就到那种人很杂的烧烤店里，那种四十多岁的长得凶气的老板是最好的了，我说，“来六瓶啤酒”，人必乐呵地拥上来说，“你小小年纪那么能喝啊？”
　　我就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懂啦。”
　　人们常说啊，年纪不大，经历的比他爸都多。
　　我大概就是这么个人吧，翻来覆去还不是就那几件事呗，被踹屌，被人无缘无故在街上揍，被人带头孤立，见面都贴脸说晦气的那种，还有呢，无非不就是人缘差呗。
　　人缘差能咋样？网恋啊，网恋人缘怎么差？没人认识你，没人知道你现实其实就是个情绪爆炸的大傻叉，是条狗。
　　网恋不就是看脸嘛，长得好看聊几天，然后等你去上课了，手机关机了，再回来一看给人发消息出来个红色感叹号。
　　就是这样的嘛，所以网恋谁他妈认真啊？
　　选一张高p的照片往上面一发，脚踏几条船，然后过几天就互删。
　　话说回来，我当时在那个百货超市里买酒，我还挺忐忑的，之前从没敢在超市买，怕问。
　　我挑了几瓶鸡尾酒，又买了几瓶Rio，喝漓泉都是初中的事了，现在人谁还爱喝苦苦涩涩的啤酒啊？
　　到结账的时候那收银员都没看我几眼，愣是给我付款了。
　　我苦笑着，看来我也算是长大了嘛都能自己去超市买酒了。
　　回到宿舍，我一口气干了几瓶酒，那酒气直冲天灵盖，爽啊。
　　爽了然后呢？微醺耍酒疯啊！你喝酒不就是图一个爽吗？喝多了干什么人家都有理由，说意志不清醒什么的。
　　我就在社交软件上找人说，“嫁给我吧”。
　　那软件上有蛮多钓鱼的，月抛的也多，见我这样子加了微信，表面上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帅哥第一句话就问你要不要互看。
　　看什么？还能看什么？月抛三件套呗。
　　我虽然有点醉了，但我还是要脸的嘛，我就直接把人拉黑去找下一个。
　　一直到匹配次数用完，我遇见他了。
　　本来我对他没什么兴趣的：他刚下软件，新号没发一张照片。
　　我这人社交看脸，什么都控。
　　没照片还想和我聊？配吗？我虽然长得丑，可你他妈网恋你得帅啊，不帅你可以p得帅点啊。
　　我也是疯了，我见没次数了，又不舍得就这么错过了，于是还是给他发了，“嫁给我好吗？”
　　他是挺抽象的一个人，他该以为我是玩抽象的吧，于是我们就加了微信。
　　加了微信之后没聊两句就问我“处吗？臭啥吊”。
　　处呗。
　　看了他照片，微分碎盖，对镜自拍，就是手短点，我身边人都说让我给谈到人间仙品了。
　　处了后一周我才知道，这傻子连我照片都没看过就跟我处了。
　　我说：“你不怕我是个丑逼啊？”
　　沈灼说：“有人看到我就不错了。”
　　我以为他是自嘲呢，人长那么帅，搁我们这高中都是全班暗恋，要是再会点什么才艺比如说篮球啊吉他啊唱歌啊，在什么活动上露一次脸，那肯定表白墙上天天有。
　　后来我才知道啊，他啊，被别人霸凌，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有过一个前任，刚开始他前任也和我一样热情，后来啊分了，那前任就给他花了20块钱，分手的时候他前任说他拜金。
　　能感受到我听到这句话时候的反应吗？不是，20块钱？拜金？神经病吧？我上一次感到那么无语还是某人给女友送了个拼夕夕一块钱的手机壳当生日礼物。
　　相遇的那天晚上，我借着酒劲就给他转了五十二块钱，我本来想发520的，后面想起来余额不足了。
　　二月，一个月我花了五千多，愣是把我从别人眼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形象改变成了落魄的忧郁男神。
　　那能咋办，我总不能为他去欠花呗吧？万一下个月还不上呢？所以就只转了52。
　　他没收，这是我最意外的也是我第一次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的点。
　　我想他就是怕我变成他前任那样再伤害到他吧，傻子啊，我后面想起来真后悔，后悔没早点遇见他保护好他。
　　给他发照片后，他弱弱地发了一句“以前这样的我都谈不上”。
　　可能抑郁症就是这样吧，自卑到极致，总能在人群里找到别人的光芒却没看见自己黑暗的外衣里面也是明亮的。

　　终于，他回了。
　　唯一的沈灼：不会。
　　短短的两个字，我好像看见了一个挣扎的少年。
　　我看见他了。
　　虽然是国庆吧，但江苏那会儿也没很冷，一点风都没起，感觉还和夏天差不多。
　　我就穿了件短袖，他愣是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吓人。
　　我在接机的人群里一眼找到他，他呆呆地看着我，像我一样傻傻地看着他。
　　他从身后捧出一大包花给我，眼睛当下就红了。

　　刚和他谈的第二个星期，周末，我给他推了个视频，里面男主送了女主一台冰箱。
　　女主说，哪有人送冰箱的啊？
　　可当她打开冰箱，里面是满满的花。
　　我以前总说，他不懂浪漫。
　　我问他，什么时候才用他的对戒来换我手上那个月兔戒指给我戴上无名指上。
　　他给我甩了个余额为0的微信截图。
　　什么啊？没钱不会攒吗？再说了江浙少爷怎么可能没钱？
　　我要的只是态度。
　　后来，我后悔了。
　　也是那个和他在一起的第二个星期的周末，他住院了，他情绪崩溃地跟我说他活不下去。
　　两年花了家里几十万，爸妈不理解他，说他这个人贱天天住院。
　　我才知道，原来他言外之意的脆弱不堪。
　　他看了我分享的视频，好久才说。
　　“要是有人给我送花我都感动死了。”
　　我当时来了兴致，跟他说：“等见面的时候，我给你买束大的。”
　　我说：“你老公略懂浪漫。”
　　可是呢？我食言了。
　　他发病的那周我才知道，其实他对花过敏。
　　我没给他买花，他却买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见我。
　　“我没忘记你说你想要。”沈灼冲我笑笑。
　　我接过花，现在想必都知道我为什么犯傻了吧。
　　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我当时就在心里骂他，我说啊，沈灼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吃错药了，你他妈对花过敏你买什么花？
　　可是我没说，我把花放在一边，在他的拥抱里默默哭。
　　我说：“异地恋太苦了……”
　　沈灼没明白我的意思一个劲跟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明明知道那样会伤害你还要暗示你，我真不是个东西啊！
　　沈灼拍着我的后背，很久他才开口说：“你化妆了，会花的。”
　　我说：“花你妹，我用的素颜霜防水。”
　　他笑了，大概是笑我好久没这么骂他了。
　　我怎么舍得骂他。
　　可是啊可是啊，我拼命抓住他想救赎他，但是，爱呢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过敏原。
　　我不敢掀开他的衣服看他过敏起的红疹，只知道对他说：“我来了，再也不想走了，我也再也不想让你受委屈了。”
　　沈灼看着我，半晌都说不上话。
　　后来想起来，他眼里有泪。
　　曾经我许下的一个个诺言，什么的永不分开在见面前都是放屁，说话谁也不会啊？
　　可现在我真的真的只想抱着他，要么拉着他的手，回家或是逃跑，再也不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