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赐福之侯门似海》莫一梨

7、007

　　秦桑下意识瞥了一眼苏清延，笑道：“那便明日吧。”

　　苏清延轻声细语道：“早听说妹妹的茶园风光旖旎，风景无双，却不曾有缘得见，昨日秦玥同我说起，我也很是向往呢。只是看天气，或许明日有雨，不宜出行……”

　　秦玥便抬头看天。

　　秦桑笑着道：“阴天更好，山上不热。”

　　秦玥道：“那便明日吧，桑桑在茶园边上建了一座别院，我们明日早些上山去，还能用现杀的跑鸡制烤肉，滋味极好！”

　　苏清延笑得十分温柔：“桑桑妹妹真能干……咳咳，我这风寒未愈，妹妹不要嫌我累赘才好。”

　　秦桑道：“哪里，只是要辛苦姐姐了。”

　　秦玥高兴道：“那边这么说定了，我这便让人去通之枫朗。”

　　秦桑和苏清延不经意地互看一眼，视线即触即离。

　　那日同秦玥提议，邀请韩风和她这位好姐妹一同上山，实则是因为秦桑早就觉出了不对，只是她二姐还蒙在鼓励罢了。

　　她想借此机会让那狼狈为奸的二人露出马脚，给她二姐一个痛快，让她看清事实以后另择他婿。

　　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果真明之又明，这位苏清延，满眼藏着心事，只可惜秦玥完全看不出而已。

　　***

　　第二日一早，天气果然阴。

　　秦桑刚醒就有点起床气，想到秦玥那不靠谱的未婚夫和她那柔弱小白花闺蜜，觉得今日一战颇要费些元气。

　　还不知她那傻二姐知晓了真相要怎么闹呢。

　　于是早饭她多吃了一屉小笼包，多喝了碗豆浆，又在自己缝制的布袋里面放了许多小零食，这才斗志昂扬地拉着秦玥出门了。

　　马车先是绕道去接苏清延，而后绕道去接上韩枫。加上车夫，五人一车两匹马，踏着清晨淡淡的薄雾，拂过早春的柳芽，往出城方向，凤鸣山而去。

　　车内秦玥与韩枫坐一边，秦桑自己则与苏清延坐一边。秦玥看不见韩枫与苏清延暗送秋波，秦桑则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不懂。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行至城东凤鸣山脚下。

　　这里有个茶铺摊，专门给上山游玩或礼佛过客提供茶水，凤鸣山山顶有座慈云寺，据说许愿颇为灵验，平常游客甚众。

　　虽然正值春三月，但今日天气阴沉，上山的人并不多，茶摊老板骂骂咧咧的抱怨上午才几拨人上山，又说待会儿怕是要下雨，不如早些关了回家劈柴去。

　　几人喝过水后，遣马车在山下等，便沿阶梯往山上去。

　　这条路秦桑每月都要走几遭，十分熟悉。

　　因为熟悉所以走得快，不多时便将几人落在了后头，回头看时，韩枫竟然在扶那位娇怯怯的苏清延。

　　秦玥在一旁担忧道：“早知道就不邀延延一起来了，风寒未愈，爬山又累。”

　　韩枫：“不过山里空气好，或许于病也有益处。”

　　秦桑抹了一把头上本不存在的汗，喊道：“快些，上面有个观景台，风景甚美！”

　　须臾，几人爬上半山腰上两山夹谷处的一个观景亭。

　　此地虽狭窄，看出去的视野却开阔，只见漫山遍野的梯田及茶园，青绿漫山野，如流水泻下。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天上成团的乌云。秦桑拉过一旁神情稍显落寞的苏清延，指着前面道：“清延姐姐看，那边便是我的茶园了。”

　　苏清延看向远处，不经意又咳嗽了一声，秦桑回头便见韩枫虽与二姐说着话，眼睛却还时不时地看这边，听见苏清延咳嗽，那个年轻男人眉尖轻蹙，好不心疼。

　　她轻轻一笑，挽着苏清延的手臂柔声道：“有个问题妹妹不知当问不当问。”

　　苏清延道：“妹妹想问什么？”

　　秦桑声音放很低，道：“清延姐姐早已到了说亲的年纪，怎么没听二姐说起你的亲事呢？”

　　苏清延一怔，立刻又咳嗽起来，柔弱地用帕子掩口，却道：“父亲母亲舍不得我，不过已经在张罗了。”

　　“原来如此，”秦桑笑得单纯，“我今年也已十五了，那日听母亲说话，等二姐成婚以后就该给我张罗婚事了呢，哎，可惜我没有二姐这样的好福气，有个从小一起张大知根知底的姐夫，我将来还不知道要许什么样的人家。”

　　苏清延淡淡一笑，脸上再次攀上些许微不可察的落寞，继而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妹妹这么早就开始为自己打算，很有远见呢。”

　　“所以姐姐也是为自己打算，才去勾搭韩枫的？”

　　秦桑此话譬如一道毫无防备的巴掌扇在苏清延脸上，那张清秀的小脸霎时退去了血色，又猛地涌回来，烧得她满脸通红。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没有，可也知道自己这反应早已出卖了自己。

　　她慌忙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两人，反手拉住秦桑的手腕：“别……别告诉你二姐好吗，我会和韩枫断了的。”

　　“断了？”秦桑心头一跳，“意思是你俩已经好上了？”她还当她二人只有个苗头，尚未有什么实质性发展呢。

　　如今瞧着，事态比她想的还严重。

　　她下意识又问：“你俩牵手了？还是拥抱了？还是……亲过了？”

　　苏清延攥帕子的手指节发白，秦桑眨了眨眼，她懂了。

　　还好，至少婚前知道了，损失尚小，顶多回家伤心十天半个月的也就是了。既然如此，成全人家也不错，毕竟两情相悦也难得，不能被包办婚姻搅黄了。

　　她正想说她会回去劝说父母给二姐退婚，却听见一声尖锐的惨叫从旁边传来，伴随咔咔嗤嗤的枯枝断裂声，秦桑看见桑玥正往山坡下滚去。

　　韩枫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磕磕巴巴道：“玥……玥儿…她不小心滑下去了……”

　　秦桑见人不停向下滚，韩枫却没有立即下去救人的意思，便冲过去将人往边上一攘，自己要从秦玥失足的地方顺着往下去。

　　此地树木虽多，可山势陡峭，观景亭更是建在一处稍稍凸出山体的岩石上，往下的路十分难走，一不小心便会同秦玥一样滚成泥球。

　　秦桑刚下了两棵树就没有地方落脚了，正准备往边上一块石头上边跳，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从这里下去，你找死么？”

　　秦桑抬头，看见谢岁安的脸。

　　这位云游的富家少爷正蹲在崖边扇着扇子饶有兴致地看热闹。秦桑蹙眉：“你怎么在这里，你没去南边的凤泉山？”

　　谢岁安摇着扇子笑嘻嘻地：“我又问了其他人，都道城东的凤鸣山更好，山上的慈云寺更佳，我来拜菩萨，是以来了。不想碰上了你们，真是好巧啊。”

　　秦桑：“……”

　　谢岁安笑嘻嘻地伸出一只手：“先上来？”

　　秦桑犹豫地看了看滚下去停在沟渠当中的秦玥，谢岁安便用折扇指了指旁边：“那边山坡更缓和，从那边下去救人才行啊，你傻不傻。还有，你的同伴已经跑路咯，你看看，你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秦桑懒得听他废话，一把抓住他的手，脚下用力正准备往上爬，谁知这时的谢岁安竟然没有准备好，光顾着说话了，冷不丁被她一扯，脚下不稳一下就被扯了下去：“喂喂喂……我还没……啊啊啊啊……”

　　秦桑被撞得头眼发昏，来不及用手护着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裹在软软的绸缎里，闻见的是股清冷的白梅香，此前从未闻过这种香味，大约是京都繁华之地某调香大家的作品。

　　身体碾过几块尖锐的石头，秦桑觉得自己腰都麻了，心惊会不会伤到了脊骨，手腿也被锋利的树枝滑破，中途悬空了两次，落地时她和谢小公子都忍不住惊叫，终于在缓坡上滚了几圈后，落入了山谷地的沟渠中。

　　秦桑脑袋嗡嗡地，身上每一处都痛，却分辨不出具体哪处痛。过了好片刻，才发现自己身上压了个人，人像是晕过去了，死重死重压在她身上，半点推不动。

　　秦桑手上也无力，暂时放弃了。她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秦玥，正抱着腿在那儿无助地痛哭。

　　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将人从身上翻开，谢岁安再次滚落在地，闷哼了一声，然后嘶着声醒来。

　　秦桑勉强拖着一身酸痛往秦玥那边跪爬过去，见秦玥浑身狼狈，左腿有形变，猜测她是腿折了。

　　虽然滚得惊心动魄，秦桑却很快冷静，道：“来给我看看，没事的，有一点错位，你手放开，别动它，我学过正骨……咔咔……”

　　只听两声骨骼响动，她已经三下五除二趁其不备将骨头接好。

　　见秦玥虽叫得大声，之后却渐渐止住了啼哭，这才心惊肉跳地转身准备去看谢岁安。

　　万幸，谢岁安身强体壮，已经自己坐起来了，只是两眼发直地盯着自己这一方，一动不动。

　　秦桑心中一个咯噔，脑子摔坏了？

　　就见他忽然龇牙咧嘴低头去查看自己手臂上的伤——谢岁安的整条右臂衣服都被树枝划破了，手臂被横着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口子，正汩汩往外冒鲜血。

　　他看不见伤口，又觉得疼，便想伸手去碰，却被秦桑一下喝住：“别动！别用手摸！”

　　谢岁安愣住。

　　秦桑撑着一身酸疼站起来，走到谢岁安面前从自己袖袋中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将其伤口清理了，又从她二姐袖子里取出另一方手帕，两张帕子结成一条布，将谢岁安的伤口严严实实裹起来。

　　“腿没伤吧？腿能动吗？”她问。

　　谢岁安动了动两条腿，似乎没什么大碍，然后，他的火气起来了：“你是不是蠢？？我还没站稳呢你拉什么拉？本公子是对你有恩，不是与你有仇吧，你……”

　　话没说完被从另一条路飞奔赶来的缙云打断了：“公子……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谢岁安的气便往他的身上撒：“别嚎了，没摔死！”

　　“那就太好了，吓死了我，公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只好从上面跳下来给您陪葬了…呜呜呜呜……”缙云说着哽咽起来，还抹了一把尚未流出眼眶的泪。

　　谢岁安奇道：“那你方才怎么没从上面跳下来？”

　　缙云上前来扶他：“我……我要救您啊，从上面下来我不也要摔坏嘛？”

　　谢岁安竟无言以对。

　　“别吵了，头疼。帮我搭把手行吗？”秦桑打断二人的对话。

　　谢岁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挣脱缙云的手过去捧着秦桑的脑袋摸半天，啧声道：“你头上有个大包，这儿，就这儿，你摸摸。”

　　缙云一脸的不忍卒睹，谢大公子还当自己是六岁小儿呢，动不动就对小娘子上手，忒不懂避嫌。

　　秦桑顺着他的指点，果然发现头上老大一个包，于是浅浅的，白了谢岁安一眼。

　　谢岁安挑眉：“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秦桑欲言又止，随后道：“算了，没什么意思，能否麻烦你家小厮帮个忙，帮我把姐姐一起扶上去？”

　　谢岁安：“不行！你不说你方才为何瞪我你们就自己上去。”

　　秦桑磨牙：“我想说，自己没力气就不要瞎逞能，一拉就倒还好意思说拉我上去，这下好，都滚下来了，都一身伤。”

　　“……”谢岁安气得一噎：“你说什么？！”

　　秦桑拍拍自己衣衫上的枯树叶：“好了好了，上去再说吧，小心山里有蛇虫，被咬一口那就真的回不去了。”

　　这时，山中响起一声巨响的惊雷，轰…！………随即林中响起了风声，一阵旋风刮着枯枝败叶从几人身边席卷而过。

　　滴滴答答，下雨了。

　　几人狼狈不堪地从山谷底下绕，然后往另一个山坡走上去，那边能到秦桑的茶园，茶园边上建了一座小别院，是让人用木头打造的，里头布局十分温馨，吃穿用度一应俱全，秦桑制茶时常常在此小住两三天，秦玥也来过。

　　但秦玥此刻心里一直想着她的枫朗，问了几次韩枫他们怎么办，秦桑都没正面回答她。

　　最后还是谢岁安听得不耐烦了道：“你那枫朗已经跟一个小女娘跑啦！”

　　秦玥闻言愣了愣，肯定道：“他们定是见我们落难，回去搬救兵了，桑桑，我们若是就这么走了，他们回来找不到我们，会不会很着急啊？”

　　谢岁安：“那你就在谷中等着他们呗。”

　　细雨变成了小雨，谢岁安用缙云的外裳裹了头，雨暂时淋不到他脸上，所以还能嘻嘻哈哈说着风凉话。

　　秦桑本就摔得浑身酸痛，扶着秦玥爬山，还要淋雨，听见二姐这么愚蠢的言语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终于道：“韩枫与你那闺中密友早已暗度陈仓暗送秋波了，你竟看不见吗？”

　　见秦玥愣神，又道：“所以你方才，究竟是怎么滚下山坡的？”

　　秦玥更茫然了，转头盯着秦桑，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自家这个傻姐姐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她也不便在伤口上撒盐，只道：“回去再找他们算账，走吧，先去别院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