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泉》风泪眼

19、清明

　　19.
　　这一年的最后几天，发生了两件令人震惊的大事。第一是袭氏内部窝里斗，差一点土崩瓦解，最后由袭老大的女儿接手大权，另一件就是银光总裁莫名失踪，集团易手他人，重操旧业。生活本就是如此，不会因了某个人的消失而停步不前，也不会因为某件事的发生而改变步调。
　　自从袭青傲接手袭氏以后，她雷厉风行的作派得到帮中上下一致的好评，而她的铁腕也令其他帮派的人佩服不已。也有很多人不解，听说她和银光的伊兰泉曾经是情侣，但现在那个莫名失踪，而这个却表现的似乎无动于衷，而且还更加热衷于工作，不知是她本就是游戏感情铁石心肠，还是那原来的传言有误。只有袭青傲自己知道，她只有借助于拼命的工作和无止境的应酬，才能遗忘那种蚀心的疼痛，每一个夜晚她都不能安睡，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个黑洞洞的大口子就狞笑着立在面前，让她心神居裂。
　　尽管当时就派出了搜救队，但在那样的天气下，搜救人员根本无能为力，待到几个小时后下到谷底，只找到那辆摔的面目全非的汽车。据当地人说，这山上一直有野狼野狗出没，而且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怕是断无生理了。每当回想起搜救队员摇着头说没有希望的情景，她总会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不能也不敢相信，泉会被野狼野狗吃掉，宁愿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泉也许是被人救起了。
　　深夜，娜娜推开门，就被满屋子的烟味呛的打了个喷嚏。借着窗外隐约的光看过去，果然见袭青傲又蜷缩在沙发上抽烟。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娜娜这里，现在不论是哪个家，都装了太多的回忆，让她不敢去触碰。看着那个憔悴的身影，娜娜不禁紧缩眉头。三个多月了，自伊兰泉失踪三个多月以来，青傲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觉。径直走过去，拿掉她唇边的烟，满怀忧虑的问道：“青傲，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很晚了好好去睡一觉，好吗？”
　　“娜娜，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睡着的。”说着，青傲端起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每天总是香烟咖啡相伴，你怎么能睡的着。”
　　“没有这两样东西，我也照样睡不着。”袭青傲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娜娜叹了一口气，“青傲，哭出来吧，大哭一场会好过一些的。”
　　“没用，”青傲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这里面的心已经死了，想哭也哭不出来啊，就是空的难受。”
　　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娜娜安慰的话再难出口，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曾经以为这世上决不会有真的爱情，现在看了他们两个，却开始暗自期盼自己也可以得到一份真情，哪怕是如斯苦涩难耐，但总是真的有过，好过自己这样平淡半生。想到这里，也不尽暗自唏嘘。半晌，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明天是清明呢，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袭青傲茫然的说：“是吗，已经是清明了，好快。”垂首想了想，说道；“去，再去那里看看也好。”明知道去那里摆明了是自虐，还是决定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驱车前往西山，细雨蒙蒙，正映了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样子。西山的半坡上有一处公墓，一路上看到不少行人从那里扫墓出来。其实人之一死，万事皆空，扫墓也只是活人自己安慰自己的行径而已。但人总是如此，活着时不知道珍惜，待到没有了，心却又不得安宁，只能想出这些虚无的事来安慰自己。
　　袭青傲坐在副驾驶坐上，看车窗玻璃上的雨水，如泪水一样缓缓的滑落，心也象这天气一样，被雨水沁的湿湿潮潮的，沉重异常。远远的，就看见陡峭的山道上聚了一群人，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银光的人也来祭奠。见是她们二人，银光众人都流露出敌意，忠叔更是恨恨骂道：“你们来做什么，少爷不用你们来假惺惺，装腔作势！”
　　听到他如此言语，娜娜耐不住就要反唇相讥，却被青傲拉住。这边小崔也劝道：“忠叔，算了，少爷也不是她害死的。”
　　“哼！要不是为了她，少爷怎么会遭此不幸，这个蛇蝎女人！”骂不绝耳，带领众人扬长而去。
　　叶森走过袭青傲身边，看她低着头也不言语，脸色苍白，容颜憔悴，很不忍心，轻轻道：“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们只是心疼小伊罢了。你自己也要想开点，别太难过了。”
　　袭青傲点头道：“我知道。”
　　待一群人走的远了，娜娜忍不住大骂：“什么东西，凭什么这样骂咱们，要不是你拉着，我一定要他们好看。青傲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头见袭青傲神色凄苦，只得讪讪住口。
　　袭青傲惨然道：“他们说的不错，要不是我，泉又怎会下落不明，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泉…..”说到这里心中剧痛，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走到当时他摔下去的地方，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再也无力支撑，缓缓跪到地上。拼命压住几欲冲出口的呐喊，只在心里叫着：泉，回来，我受不了了，求求你，回来带我走！
　　娜娜看她将脸埋在臂间，双肩抖动，却是没有声音，急忙把她扶起来。就见她脸色惨白，目光恍惚，早已哽咽的不能呼吸。边拍着她背帮她顺气，边劝道：“青傲，哭出来吧，哭出来就舒服了。”袭青傲把脸埋到她的颈间，断断续续的说：“娜娜，我好难过，我受不了了，心里好难过。”
　　听她这样一说，娜娜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两个人跪在雨中，相拥而泣。群山无语，也如在这雨中默默垂首，野草轻摇，更似在暗暗垂泪。
　　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在面前消逝，世间至痛也莫过于此。
　　回来的路上，袭青傲一直沉默不语。娜娜知道她心中伤痛，旁人劝慰也是无用，也只默默开车不再说话。今年的春天来的早，刚到清明，田野上已经是满眼的绿色，夹杂着各色野花摇曳在细雨中，更显凄迷。待到驶近市区，袭青傲忽然说道：“娜娜，我想离开这里。”
　　娜娜吃了一惊，偏头看她，见她脸上一片平静神色，显然已经思虑良久，怕是没有更改的余地，只得问道：“那袭氏怎么办？你不管了？”
　　“他说的不错，少了我一个，地球照样还在正常转动。我想，我也该做一次率性而为的事了。”袭青傲轻笑。
　　“好吧，我也拦不住你，这里我先替你看着，记得早点回来。”
　　“嗯，得友如你，夫复何求。”
　　“切，少拽酸文了。收拾好了自己走就是，我不喜欢送人。”说着，眼眶又湿了。
　　随手打开音响，伤感的乐声就在这个小小空间里流淌起来。袭青傲仔细分辨，竟是王菲的《流年》，听她缓缓唱到：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心中暗道，难道我和泉之间也如一场烟火般，一旦流逝再无相逢的可能吗？也不知道，奈何桥畔，他还会不会想起我。其实，他不记得我倒也好，一切的痛苦介因我而起，下辈子只愿他能够快乐，便是没有我在一边又怕什么。
　　忍了许久的泪，再一次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