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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那个午后 ...
生命中那不能承受之重,该如何面对——
***********************************************
那个气息慵懒的午后——
她再次向门口望了一眼。深啡色的木门,木材的纹理纤细而繁密。阳光挤过门缝,柔和的丝缕,轻轻地飘散,木门仿佛变得轻盈了起来,静默的轻盈。
或许今天,不会来了吧……
她放下手中的萨福诗选,用手垫了头,趴伏到柜台上;姿势有点懒懒的散散的,亚麻色的发象流苏一样散落下来。柜台玻璃质地的台面非常的滑凉,她静静地靠垫着自己的胳膊,体会着那凉意丝丝地浸上来,又慢慢地被自己的体温消融了去。她依然眼望着门口,有意无意地细绘起门上的木纹。粗粗细细的线条,一圈又一圈,相互偎依盘绕着,好象一个个缠绵的故事——
点心屋里十分的静谧,父亲和母亲都外出了,只留她一人守着店面。现在并没有客人,小小的店铺似乎变得宽敞了去。点心那甜丝丝的芳香,淡淡地溢浮在风里,象薄纱一样飘散开来,笼罩上整个房间。透明的纱面在轻微地抖动着,正如缓流的水流,洋溢开了一种迷懒慵散的气息;而空气所特有的清新与爽然,此刻也变成了催人入梦的轻语。
轻语低诉着,她眯上了眼去——
门缝透进的阳光似乎更明亮了些,迷朦了她的眼,恍然,失落。
那店外街市的喧哗声,有如隔世,悠远而缥缈:小孩子的欢笑声,朋友们的招呼声,商人们在洽谈着生意,赶车人在吆喝着骡马……
那都与她无关的。
她等待的,只是——
风捋起了窗帘吹涌进屋,门角上的铃铛磕敲了起来,叮铛……很清脆的一声,又叠了音去,好象水晶的碎片飞扬,散落了一屋。她闻声急忙睁了眼去。
但并没有人来。
她蹙起了眉,瞥了一眼门铃,怨意分明。
站起了身,她走近门铃,扶稳了它,店中再一次的空寂无声。
她又走近一个座位,把花瓶取了,坐回自己的椅子,开始细致却又不在心地打理瓶中的花束。鸢尾开得正怒,明亮的蓝紫色,从花瓣的稍头晕起,慢慢地下溶,最终浓浓地沉淀在花瓣底部——可这色泽虽浓,却很透明,透明到似乎能看到花瓣里暗暗流动的汁液;娇嫩的花瓣光滑而滑润,清凉地泽染了手指尖。
理好了花束,她才发觉台面上撒落了好些水珠,一时兴起,便用手指沾着水在台面上画起来。
开始的比划很随意,尤如她的思绪,可渐渐地,线条就集中为几个字母,她凝视着,仔细地写着它们,一笔一划的,嘴中念着,很轻声的念着,她嚼着那些字母,那个名字,目光中满晕着甜蜜。她写了一遍又一遍,专著而无旁视的,水迹在她的比划下慢慢地干了,那个名字就消隐了去,她愣了一下,遗憾地注视着那遗留着水痕的地方,而后对自己一笑,用手抹净了玻璃台面,哈了一口气,又继续画起来。
这一次,她开始描绘一个侧影。
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勾画着线条,仿佛,是在触摸一件名贵的玻璃艺术品。线条简洁,是如险峰般的起伏,峰势俊秀,洋溢着属于山峦的明朗与英气——
侧影有些模糊了,她又哈了气去。
修挺的眉下是那对恍人入梦的眼眸。海水的幽蓝,波光荡漾,轻吟的歌曲,月下的低颂,悠然而迷离,在不知觉中带走的,不仅是——
不仅是……
她微微一笑,笑容羞涩。
那是她的小秘密。
***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他独自行走在街市中。整洁利索的练功服,装裹着少年战士矫健的身姿。他蹙着眉头,目无旁视,似有所思。灿烂的阳光照射到身上,有点烤温了的热,他伸手去捋粘绕在脖边的发,脖边顿时一阵清爽。可他的眉却锁得更深。
空旷的殿堂,肃穆庄严,金白色的阳光穿过高大的窗户透射进来,落下一地的迷碎窗影。那个人遥遥地坐在前方的宝座上,法袍上的金色花纹划闪着丝丝光缕,华贵非常,而饰品上的翡翠宝石则好象夜空中的繁星。猩红色的宽大地毯,从宝座下一路的铺下来,在黝黑得冰冷的石板地上有如一条道路,血色的。
他单膝跪地,姿态优雅得自然天成,雪白的披风长长地披散在身后,身上的圣衣闪烁着璀璨的金芒。
“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撒加,”
“射手座黄金圣斗士艾俄罗斯,”
“谨听教皇旨意。”
宝座上并无回答。那个人只轻点了下头。泛着冷光的金属面具后,那对深酒红色的眸子紧紧地盯视着他们——他和他的同伴。
“是撒加啊!”
耳边忽起的招呼声差点吓了他一跳,他怔了一下,可几乎是不自觉的,温和的笑意就已在嘴边浮现:“下午好,伊格劳瑞特爷爷。”
“又出来买点心么?”
“……是的。”
“真是个好孩子哪,”老人叨念着,可他的笑容却不由地抖动了一下,“我见着丹斯特尼和他妻子一道出的门,不过他女儿还在……”
“谢谢爷爷。那我这就过去了。”他继续微笑着。可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是飘离在半空中的,下方,一位少年,带着无可挑剔的和熙笑容,说着话,告了别。
那个人——
是我么?
那个笑不达心的人——
是我么?
他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额,太阳穴有些跳动得厉害,隐隐的头痛在泛溢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遥远了过去,象影片一样播放着,黑白色的景象,在他的身边如水流般穿行。
倒底什么是真实的?
对他而言,倒底什么是真实的?
那个人就是你。
是你。
又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他见到那个单膝跪地的人,抬起头来,以清越的嗓音,微笑着说:“撒加自当全力辅助艾俄罗斯……”
而后他说了什么么?
他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的笑容——
那是谁?
那就是你自己。你没有为自己的同伴而高兴么?哪怕,只是一点?
那是谁?
那就是你自己。你跌落成了一个失败者,却还不忘用笑容掩饰,真是好生的镇定。
那是谁——
***
那个气氛清明的午后——
门铃铛铃铃地响起,扯动了一屋的慵散。阳光从门口乍然涌泻进来,在地上印下一个明晰的修长的身影。
迎着光一时有些眩目,可她知道那进店的人是谁——
一下子飞红了脸,她慌乱地擦摸去那台面上的水印画。
“下午好,爱瑞丝。”
午后的点心店,静谧,安详,窗纱被风吹动着,淡淡的花香在四溢。
柜台两边的他和她,一个安静地等待,一个专心地忙碌。
一如从前。
只是,她隐约地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过……悄悄地抬眼望去,面前的他虽仍是那一脸的明净,碧空一般的,可那似乎心不在焉的眼神,那轻皱的眉头……大概,他是有什么烦恼么……
是什么呢?
…………
一阵穿堂的风过,果篮里的餐纸哗地一声就要飞去,她赶忙按稳它,可下力却很温柔,似乎不忍折皱了它去,而后她慢慢地压平它,神情认真而专著。餐纸并非店里常用的那种,而是更为的雪白而柔软,还压印着精致的花纹,那是种很淡雅的蓝色小花,蔟拥在纸的四角。宽大的餐纸被巧妙地铺在篮中,好象绽开的花朵,柔美的花瓣在风的拂动下轻微地颤动着,有似蝶翼。
铺好了果篮,她才取出点心,按照早已熟知的名单,摆放起来。
烘烤出的小点心,色泽金黄,带着它们那好闻的气味,被仔细地叠放进篮中,正成了白花的花蕊。
“真好看。”他忽然开口说道。
“是么?”她忍住心跳,抬头看去,却发现他的目光似乎是流连在身边花瓶中的鸢尾花上,不由地垂目,轻声接语道,“其实上午那会儿更好看的,再过些个时候,花就要败落了。”
“哦?”他含着笑,笑意淡淡的好象轻风,几乎无法被捕捉,“我没太注意过这些……”
花开,花落,既定的轨迹。
必然的结局——
必然的?
不,我不相信。
花瓶的瓶壁上印照出他的脸庞,波澜不静,可看起来陌生。
无论是谁……现在,都该有些不一样的表情吧?
无论是吃惊,是诧异,是难过,是失落,是沮丧,是愤恨,甚至是开心,是欣慰……
都会有点别的表情——
别·的·表·情。
瓶壁上的那个人是谁?
照射上阳光的花瓶,玻璃显得分外剔透,冰块一样,影像在玻璃的泛光下变得花晃,当一闪再现之后,那嘴角似乎有了几分挑动,狂放与不羁侵涌上来——
哥——
我早告诉过你的……
其实——
其实你的内心——
那个词又一次闪现在脑中,他痛苦地闭上眼,猛地别过脸去,仿佛断然地决裂,又似逃避着什么。头,又象疼痛了起来……
“要不要喝点什么呢?”摆放好点心,她抬头注意到他眉间的抑郁好象深重了更多,一种莫名的难过涌上了她的心,询问的话语徘徊在嘴边,可终于还是羞于出口,“你……不要紧吧?”
“嗯?”内心似乎被看穿的感觉让他觉得不自在,他不禁微笑,“谢谢你,不用,我没事。”
***
那个四下空静的午后——
他独自靠站在大树下。
海风爽然地吹拂着,他的发掠着脸颊有些痒,柔软的痒意。
这让他想起教皇厅内地毯的柔软。每次跪地时,他常忍不住用手指划擦两下,不露痕迹的,地毯绒绒的感觉磨挲着他的手指尖,很温暖很舒服。这可能是他的小毛病,就如其他人也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小动作。那个代表着权势与尊贵的殿堂……总从心理上给与人神一般的压迫感,威严,庄重,君临天下,众首臣服。
自己……愿意如此地承认下现实么?
自己……能够心甘情愿地认输么?
自己……真的没有过一点的渴望么?
…………
大树浓浓浅浅的绿影罩满了他的全身,他的双目越发得深邃起来。
他举目望去,树叶枝叉络碎了阳光,细碎地散洒下来,好象无数的明亮薄片,无声无息地浮动着,闪烁,缤纷,繁乱。他听到有鸟儿清明的啼鸣着,鸣声婉转,又飞扬着上了天去;远处还有海浪拍岸的声音,咆哮着激荡过来,空气中有一丝海水的腥味。
他不由地想起了那个唆使他的人,
那个被他亲手关进水牢的孪生弟弟。
倒底——
他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是弟弟?
是自己?
是失败?
是宿命?
…………
可自己——真的需要什么理由么?
脚下的青草扫拂着他的腿,有些刺痒,他忽然发觉四周是如此的寂静,空荡荡的天空,空荡荡的草地,空荡荡的一切——时间与空间都仿佛停滞了去。
似乎站了很久呢……
他微微一笑,轻弹去身上落下的花瓣,又抚平了衣上的皱折。
转身离去——
寂静的树荫下,青草摇曳,一朵白色的大花在草丛间开放,花蕊金黄得灿烂,却开得落寞。
***
那个午后——
少女轻轻地抚摸着花瓶中的鸢尾花,神游天外。
那个午后——
少年缓步地行走在前往双子宫的山路上,神情平静。
那一天——
是美好的四月天。
***********************************************
哪儿去了,甜美的蔷薇?
哪儿去了,甜美的蔷薇?
一旦逝去,永难挽回
我不复归,我不复归
***
注:
伊格劳瑞特:来自ignorant——“不知道的”,意指不知撒加的真相的人。
丹斯特尼:来自destiny——“命运”,我常在想,无论是否与既定的命运擦肩而过,对撒加来说,他最想抗拒的,最想反抗的,就是命运——即使会因此遗忘或是忽略了很多的美好。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我们徒有的,只是伤感与叹息。
这个番外说是番外,不过写得和正文间隔了太长的时间,笑,所以有的感觉都不同了。不过单看此篇是看不明白的,也许看过正文的人会更有感触吧。
我这个人,不喜欢在文里谈论道理和意义,很多时候,只要感觉到了也就够了,要体会的,就是一种心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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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那个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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