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史传奇》纹玉

11、死亡

　　自那日见了贾后，周小史便心知再无回家的可能，心下牵挂着家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整日心神不宁，终于病倒了。

　　周小史走出殿，望着天外的单飞的大雁，心下悲哀，掩嘴咳了数声：“也不知她如何了。”

　　刘崇被皇后指派侍奉周郎，见他身形单薄，近来愈发病重，心生担忧：“外头下着雪，您病尚未好，不能吹风，奴才还是扶您进去吧？”

　　周小史叹了口气，拢了拢厚厚的衣裘，还是冷，遂顺从刘崇的提议进了殿：“你去再煎些药吧。这药虽没什么用，但总也是皇后的心意，我不能辜负。”

　　这么吩咐罢，周小史面色苍白地咳嗽两声，虽是这么说着，却怎么看都有一种不好的意味。

　　看着周小史进殿，刘崇应了一声出来，准备去煎药，却廊角见到了皇后一行人。

　　贾后远远在廊下看着周小史，眼里闪过复杂情绪，转过头，问向身旁的太医：“这周小史的病一月还不见好，是何缘故？”

　　太医心知这人的身份，心下轻蔑，面上嗫嚅禀告道：“ 唉。那位郎君生来便体弱单薄，这风寒之症若是常人，本该半月内便好，然则现已过了一月，病情却有加重之势，臣恐怕……”

　　贾后欲言又止，转头问向身旁的刘崇：“周小史近来可曾吃药，可曾进食？”

　　刘崇胆怯低头：“回皇后殿下，周小郎近来的确食欲不佳，奴婢已经吩咐御厨做了些开胃的菜肴，只是周郎君并不吃。”

　　贾后挥退二人，皱着眉进殿。

　　“小史，听闻你病了，孤来看看你。”

　　见是贾南风，周小史心下一紧，挣扎着起身行礼，奈何身体虚弱，行礼的动作慢了许多：“皇后殿下。”

　　自周小史病重后，贾南风有半月未来打扰，不过这十来日不见，这人已是孱弱如斯，看着形销骨立，苍白消瘦，不见初见那时的气色了。

　　“你……”

　　贾后竟一时不知要说什么，看了人良久，方斟酌道：“你病成如此，莫非是因这皇宫圈着你，心下忧郁的缘故？”

　　她并非不舍得什么，而是这人难得是合自己心意的美貌，若就此香消玉殒，恐再难寻得。

　　贾后走近，俯身道：“可你定然也明白我的意思——“

　　周小史沉默良久，黑黝黝的目看向皇后。

　　“皇后即便晓得是何缘故，也不愿放臣走，”果然见对方没有松口的迹象，周小史低落垂目：“臣唯有一愿。臣出身卑微，不过庶民耳，若这病不好，这副身躯恐污了皇宫圣地。可否将臣之尸身遣送故乡？如此，臣死也心安了。”

　　贾后欲言又止，良久，叹了口气：“孤准了。”

　　周小史心下松了口气，再开口声音已是沙哑难听，也顾不得是否失礼，轻咳几声，跪谢皇后：“小民谢皇后殿下成全。”

　　周小史谢恩后，虚弱地伏在地上，贾后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单薄卑微的脊背，无言而去。

　　贾后离去后，周小史的病情愈发沉重，没几日便香消玉殒，侍从们依照吩咐，将他的棺木抬上丧车，在大雪中缓缓驶出皇宫 。

　　张翰与宫内太医有些交情，许久后才打听到周小史的事，听闻周小史病逝，悲伤地目送队伍出城。

　　“小史……你走了，人生了无生趣，这洛阳小小的东曹掾当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洛阳大雪纷纷，只留下一树哀伤又失落的背影。

　　晋惠帝元康七年，张翰因不愿卷入晋室八王之乱，借口秋风起，思念家乡的菰菜 、莼羹、鲈鱼，辞官回吴松江畔，营别业于枫里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