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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看着你的时候
      文/关雀

      “爱的脚步被困在风雨里。”
      ——简弘亦《没有人再像你》

      我是在初二下学期那年认识沈旭的。
      他是转校生,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像一颗亮晶晶的黑葡萄。如果说表哥陈岄舟的颜值排第一的话,那沈旭就是第二。
      沈旭的成绩很好,甚至能在刚转来没几天的考试上就拿全校第一名,不出三天,他的名字就在学校里四处传了。
      每次课间,都会有很多人来找他玩。有高年级的,也有同级的。我见过最多的,就是躲在教室门外偷看他,又或是他不在的时候,唉声叹气的女孩们。
      我很羡慕沈旭。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很严厉的高中老师。
      记事起,在其他小朋友都能开心玩耍的时候,我的童年只有写不完的试卷和上不完的补习班。
      我羡慕他有和睦的家庭,有很要好的朋友,有好看的外貌和优异的成绩,就连老天爷都偏爱他,给了他天之骄子的名号。
      所以,应该没有人不喜欢他吧。
      第一次遇见沈旭的时候,是个艳阳天。天空很蓝,蝉鸣回荡在闷热的夏天里,就是那样的一天,他成为了我的同桌。
      少年从书包里摸出来一颗橙色的水果糖,包装很好看,是彩色的。他笑着对我说:“还没和你自我介绍,我叫沈旭,“沈”你肯定知道的,应该也没别的沈字了,旭是旭日东升的旭,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新同桌!”
      那天的阳光很好,落在窗台上,连同手心里捧着的那颗糖果,都滚烫至极。
      我常想,如果这个世界有剧本,那么沈旭拿着的一定是众星捧月的角色。他就像一个黑洞漩涡,很轻易的就能把人吸引进去。
      和他接触了不久,渐渐地,我开始远离他了。
      因为他的笑容很刺眼,特别刺眼。
      我不喜欢。
      每次看到他的笑容,我都会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是白费的,他很容易就能够拿到别人想要的一切,无论做了什么事,只要扬起那个坦荡的笑容,似乎就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他是生活在幸福里的小孩,和我这种人完全不一样。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能这么乐观,就像不理解鸡蛋为什么一定要搭配西红柿一样。

      暑假很快来临。
      补习班的老师给我报名了奥数比赛。比赛的前一晚我突然发起高烧,导致第二天的考试失利,被妈妈大骂了一顿。
      那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妈妈失控的样子。
      她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就不能学学你们班上的沈旭吗?为什么人家轻轻松松就能考到年级第一,为什么你不行!你知道我那些同事怎么说我的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又不是没给你,你为什么就那么不争气啊!要是沈旭是我的孩子就好了,我还不用那么操心!”
      沈旭、沈旭!
      为什么又是沈旭!
      “既然你那么喜欢沈旭,就让他去做你的孩子啊!”我哭着跑出家门,身后的楼梯间回荡着妈妈无止境地怒骂声。
      我找了一处僻静的公园,这里平常没有什么人,算是我的秘密基地。
      我坐在秋千上,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们路过这里,有笑着的,闹着的,唯独没有我这种,不开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突然被一片阴影覆盖。
      “阮听,你怎么在这儿,不回家吗?”
      我抬头,忽然间,撞进了沈旭那双漂亮的眼眸里。
      他刚打完球回来,手里抱着一颗篮球,额间挂着几颗汗珠,他一凑近,淡淡的洗衣粉味瞬间飘了过来。
      看见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当即吓了一跳。
      我也吓了一跳,使劲抹了把脸。
      沈旭一直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放轻声音问我:“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这么一问,我又想哭了。
      沈旭见我不说话,猜测道:“你是和家人吵架了吗?”
      “?!”
      这人为什么一猜就知道!
      被戳中了心事,我只觉得羞愤,大声地说没有。我飞快地从他身旁绕了过去,再也没有想继续待在这里的想法。
      “哎哎,你等一下!”
      沈旭两三下就跟了上来,他走在我身边,我加快了一些速度,没想到他也加速,我故意减速,他也跟着慢了下来。
      “你跟着我干嘛?”
      我瞪他。
      “跟你回家。”
      “……你好不要脸。”
      他点了点头,贱兮兮地说:“我就是这么不要脸。”
      “……”
      半晌,他突然停下了,我下意识回头看他。少年逆着光站在小路间,头顶树影婆娑。
      他笑着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没准能让你的心情好起来一些,怎么样?去不去?”
      话是这么说,但那副期盼的表情就像邻居奶奶家养的小黄狗,让人忍不住拒绝。
      鬼使神差地,我答应了他。

      沈旭带我来到了街角的一家奶茶店。店铺很小,里面却很精致,墙上都被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便利贴。
      “试试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服务员姐姐递过来两杯饮料,沈旭将其中一杯珍珠奶茶推到了我面前。
      架不住沈旭热情的目光,我硬着头皮抿了一口,嘴里瞬间被甜甜的茶香味侵占。
      很好喝。
      “好喝吧?”沈旭露出一副’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我的眼光准没错!”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小票凭据,我小声地说:“抱歉,让你破费了。我现在身上没有零花钱,等我之后有钱了,我再还你,行——”
      “你在说什么啊?”沈旭忍不住打断我的话,少年眉眼微蹙,表情有些错愕:“都说了这杯是我请你的,哪里需要你还?”
      “你别说了,再说我就要生气了啊。”
      “但是……”
      “打住!”
      他舀了一勺杯里的双皮奶,一边嚼一边说:“我记得你上次英语考试拿了满分,大不了你之后给我补习英语呗,你看这样成不?”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就这样决定了。”
      他微笑,牙齿洁白整齐,“我奶奶说了,人不开心的时候就得吃一点甜的,你看,现在心情是不是好一些了?”
      “嗯。”我点头。
      “对吧!这家店可是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的,全班只有我知道。他们家的珍珠奶茶最好喝了,我不开心的时候就经常来,这下好了,除了我,还有第二个人发现这家宝藏店铺了!”沈旭兴冲冲地傻笑起来。
      “你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我咬着吸管,想了想他平常没心没肺的样子,没忍住说道。
      “肯定啊,我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机器人。”沈旭觉得这话有些好笑,他撑着手臂,表情一本正经,“我有时候也会和家里人吵架,但我觉得,他们讲的东西一点道理都没有,我才不会听。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毕竟也不能因为那些话就影响了一整天的好心情吧?那也太不划算了。”
      之后,他笑嘻嘻的给我介绍着店里好吃的东西,时不时招呼我看墙上的便利贴,碰到一些戳中他笑点的话,沈旭就会大笑起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挂钟滴滴答答的在耳边响着,五点半的天色已经被橘色填的满满当当。
      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漏进来,白色的T恤被它渡成半透明,少年意气风发,晃得人眼睛发疼。
      “对不起……”
      对不起,沈旭。
      之前刻意远离你,对不起。
      “啊?你说什么?”
      他凑过来,眼底明晃晃的带着光,“再说一次呗。”
      “没什么。”一颗眼泪措不及防地滚落下来,用力砸在桌子上。
      “唉唉唉!你怎么又哭啦!”
      “你别哭啊,我最怕女孩子哭了!”
      “这样吧,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拜托啦,你别哭了!”
      后来的事情渐渐模糊了,可即便是很久以后,再谈起这件小事时,我也只会想起那天的夕阳和笑容满面的少年,以及那杯七元的珍珠奶茶。

      对不起。
      我不会再讨厌你了,沈旭。

      那天之后,每到下课沈旭经常会来找我,嬉皮笑脸地让我给他补习英语。
      有时候,他会一脸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抱怨道:“我去,阮听你真的牛逼死了,能把英语学成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咱俩能不能商量一下考试的时候把你的脑子换给我啊!”
      再怎么厉害,也没有你这个年级第一厉害啊。
      我在心里说。
      “你再好好看看这道题,其实很简单的。”我扯过一边的英语书,把知识点指给他看。
      “饶了我吧阮听,阮姐姐!阮仙女!”
      “……不是你自己说要我给你补习的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啊?”沈旭挠了挠头,讨好的冲我笑笑:“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真是油嘴滑舌的家伙。
      “你有想考的学校吗?”
      半晌后,沈旭停下笔,转头和我说。
      “还没有想好。”顿了顿,我试探性的问:“你已经有想考的学校了吗?”
      “对。”他说,“我想考三中,我哥说那里的教学资源很好,从里面出来的很多学生都上了北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北京呢。”
      北大啊。
      到家后,我从书柜里翻出了一大堆练习册,又翻出一张黄色的便利贴,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用力贴在了墙上。
      ——考上三中,考上北大。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无论如何,一定要上三中。
      只有上了三中,才能继续和他在一起。
      后来,我以全市十八名的成绩,被三中录取。
      也许是老天爷看我这么努力,突然怜惜我了。揭榜时,我看见我们俩的名字居然挨在一起。
      高一一班,沈旭。
      高一一班,阮听。
      太好了,以后又是一个班了。
      报道那天,他超级意外,乐呵呵的对我笑:“好巧啊,咱俩居然又在一个班!以后还要继续指教了,阮听!”
      我在心里暗暗想,才不是巧合。
      你不知道,为了和你一起上三中,我拼了命的学习,日夜颠倒,就只是为了来见你。
      高二分班时,他选择了擅长的文科,因为家庭原因,我被迫选择了理科。
      即使不在一个班级,我也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的身影。
      ——送作业的时候刻意绕远路,从窗户外面看见他和后桌打闹的样子;去食堂的路上放缓速度,等着他从后面追上来拍我的肩膀;运动会时加入拉拉队,给他加油打气,他好像听见了,还往我这头看了一眼。
      或许,我也成为了众多喜欢他的,其中一个籍籍无名的暗恋者之一。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这个答案我不知道。
      也记不清了。

      高考前夕,沈旭的朋友,一个叫做陈铭的男生特地组了一个局,将我们几个平常玩得较好的朋友凑在一起,玩起了当时很火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轮到沈旭时,他抽到了一张真心话卡牌。
      “我靠,这问题出的,还怪让人害躁的。”陈铭眨了眨眼,随后被沈旭锤了一圈。
      他绕过身边的其他人,锁住陈铭的喉咙:“你到底念不念啊?怎么和我奶奶似的,您也八十好几了?”
      “一边儿去,那我问了?”陈铭拍开他的手臂,说道。
      沈旭挑眉。
      “如果让你在我们在座的这些女生中间选一个人做你的女朋友,你最有可能会选择谁?”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沸腾了起来。
      同样,我的心脏也在不受控制的狂跳。
      他会选择谁呢?
      会不会是我?
      沈旭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他摇了摇头,说:“我不选。”
      “啊?!”
      大概是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沈旭周边的男生全部都围了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伺候。
      “为什么啊?咱们这几个女孩子哪个长得不好看啊,你是不是眼神儿不好使啊兄弟。”说着,陈铭先后扫了我们几个女孩一眼,才看向沈旭。
      沈旭笑骂了句德行,自罚似的地喝了一口桌上的饮料,“我对她们就只有单纯的朋友情,压根儿就不存在什么爱情。而且你们不觉得这题目出的有问题吗,谁会想和朋友做恋人啊?友情就是友情,爱情就是爱情,再说,你们也不看看女生们的反应,谁能看得上我这粗糙的大老爷们啊?万一她们有喜欢的男生呢?这种问题最好点到为止啊。”
      “懂了!您就是想当她们的护花使者!”
      有人笑着说。
      “滚!一边儿去!”
      男生们笑着闹成了一团。
      我僵硬地跟着笑,但脑子里好像乱成了一团浆糊,只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
      ——“谁会想和朋友当恋人啊。”
      “怎么了,听听,你不舒服吗?”舍友江婷靠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刚烤好的烧烤串。
      “嗯,可能是之前晕车的症状还没退,我回房间吃点药就好了。”
      “那你把我衣服拿上,别着凉了,回头我给你打包带点上去吃。”
      “好。”
      酒店电梯里,回想起沈旭刚才的一番话,我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胸口突然间变得好疼好疼。
      他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永远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
      他只是把你当做朋友,你绝对不能够再越界了。
      朋友,就只能是朋友。
      记住了,阮听。
      做不成恋人,那就做朋友吧。
      朋友……也行。

      后来,我高考失利,没有碰上北大的录取线,转而被北京的其他学校录取。
      我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门外传来爸妈不解的谈话声。
      “你说这孩子,偏偏要去什么北京,在本地念书不好吗,有空还能回家看看,非得去那么远。”
      “这都被录取了,也不知道在难过个什么劲儿。”
      你们才不懂。
      我刷到了沈旭的朋友圈。
      文案内容是:“北京,我来了”,下面配了一张北大校门的照片。
      我记得他说过,他很想去北大,去北京看看。
      他做到了。
      但是,我没有。

      因为不在一起,关于他的事情,只是偶尔听陈铭他们在群里提起。
      没关系,只要他过的好就行。
      大学生活很忙,策划和专业课的学习占据掉了我所有的时间,我几乎没有空余的时间停下来去想沈旭。我以为,我对他的感情可以在这些时间里慢慢消退下去。可再见到他时,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同学聚会上,曾经的少年,已经成为了一丝不苟的公司创始人,褪去青涩,只剩下了越发英俊的五官。
      “旭哥今年快二十四了吧?有女朋友了没?哥们儿份子钱都准备好了。”
      有人大声起哄着。
      有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很快,沈旭有没有女朋友这件事就成为了讨论的重点话题。
      沈旭低声笑,转着手里的戒指。
      “嗯,已经订婚了。”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我的心脏狠狠一颤。
      “卧槽!!!什么时候的事???”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起来。
      沈旭被几个男生围在中间,成为了全场焦点。像从前一样,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一定都是热闹非凡的。
      “那什么时候带嫂子来给我们看看?”
      沈旭笑着拨开他们,“看她的意愿吧,到时候你们这些混小子可别吓着她。”
      “咦!就护上了?啧啧啧!”
      “唉,没想到咱们的沈校草,也会年纪轻轻就被小姑娘摘走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鲜花插在牛粪上是不是?你们说,沈旭他是不是那个牛粪?”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怎么那么损啊!”
      我听不下去,起身往包厢门口走去。
      “听听,你干什么去?接着喝呀!”
      江婷脸颊两边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红色,瞥见我的动作,转过头大声喊。
      她的声音太大,不少人都纷纷看向我们这头,其中就包括了沈旭。
      “哦,这里有点闷,我有些不太舒服。我出去透口气,你们先玩着,我很快回来。”
      我有些尴尬,尤其是对上沈旭的眼睛,忽然有些喘不来气。说完这话,我匆匆拉开了包厢的大门,逃了出去。

      店外,凉风刮过脸颊,我打了个哆嗦。
      银色的雪花飘的正盛,路边的小摊上摆了一棵小巧的圣诞树,上头的装饰在黑夜里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今天是平安夜。
      “很不舒服吗?”
      沈旭跟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小瓶矿泉水。店里的灯光洒在他背上,将他的身形照的极柔和。
      我晃了神,“还好。”
      沈旭把矿泉水递给我,“常温的,喝了会舒服一些。”
      我接过,到了声谢。
      “你是不是不开心?”他问。
      “没有。”
      “你就别扭吧,你刚才的表情可不是那么说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笑起来。
      “真的假的?”我偏头看他。
      “当然,我感知力很强的。”
      “我不信。”
      我才不信。
      如果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感觉不出来我喜欢你?
      如果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
      沈旭,你就是一个骗子。
      一辆洒水车驶过,一对情侣大叫着跑向路口,我收回视线,借着灯光,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沈旭,你这朋友当的不够格啊,谈恋爱都不和我们说一声,是不是想看我今天当电灯泡亮瞎你的眼睛?”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被这话逗笑了,“是是是,是我的问题,你看见了吗?我的整个头都被你照发亮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过了一会儿,靠着墙壁慢吞吞地蹲了下来。
      他这才疑惑的问:“你喝多了?”
      “没有,没喝多,我好着呢。”
      “只有喝多了的醉鬼才会这么说。”他挑眉,也跟着蹲下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肩膀都跟着微微颤抖。
      我定定的看着这张脸,这张我朝思暮想的脸。
      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我青春里的脸。
      这个叫沈旭的男人。
      “如果,如果我说我喜欢了你很久,你信不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沈旭看着我愣住了好久,似乎没有读懂这句话。
      我笑他傻子,说这只是一个玩笑话而已,别当真。
      他却叹了口气,正色道:“下次这种话别说了,尤其不能和一个男人说,你一个女生很容易出事的。”
      “你也不行?”我眨了眨眼。
      “这是原则上的安全问题,哪怕是我,也不行。”或许是觉得语气有些重了,他顿了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也喜欢你,就和喜欢陈铭他们一样。”
      看吧,就连这种时候他还是这样。
      “沈旭,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啊。”我说的极小声,沈旭没有听清。
      他倾身,与我平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铺天盖地的薄荷清香混着淡淡的酒香闯进鼻尖。
      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记忆里的味道。
      故事的最初,十五岁的青涩少年也是这样听不清话,凑近问女孩能不能再说一次。
      当时的回答的是什么,我早已经记不清了。
      鼻头微微发酸,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我不能,也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我说,你和你的未婚妻一定要幸福,白头偕老!”我猛地站起身,这一次,我却不敢再望向他的眼睛。
      沈旭站起来扶稳我的身形,重重叹了一口气:“行,祝福我收到了,都二十多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像以前一样。”
      求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你这样,我怕我会更加难过。
      “哎,别说了,那是你未婚妻吧?她来接你了,快去找她吧!”
      我指向他身后,长相美丽的女人站在马路对面的雪地里,对着他温柔的笑。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未婚妻?”他回头,看见女人的瞬间有些错愕,又惊讶地看向我。
      “眼神啊,她看你的眼神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笑。
      那个眼神,没有人比我更加熟悉了。
      在这些年喜欢你的岁月里,我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偷看你的。
      我也是这样,那么那么的喜欢你。
      只是……
      只是你没有那么喜欢我而已。
      你不喜欢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哪怕现在你要结婚了,我也做不到去讨厌你,一点都做不到。
      “快去接她吧,别让她久等了,我看她站在那儿挺久了,女孩子很怕冷的,感冒可不是小事儿。”
      沈旭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好,那你早些回去。”
      “嗯。”
      我看着沈旭笑着朝女人跑去,又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在她的脖子上,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兜里,女人气鼓鼓的努着嘴,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即使是这么远的距离,我也能感受到他爱她的真切情感。
      最后,沈旭在她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两人牵着手越走越远,在雪地里留下一大一小的脚印。
      终于,眼前再也看不真切,眼泪在此刻决堤。
      我崩溃的哭了出来。
      心脏像被划开了一道锋利的口子,这一下就流出了好多好多的血,全部融进雪里,鲜红色的血液泛滥成灾。
      ……
      奶茶店里,少年慌张地从抽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往女孩子的脸上轻轻的抹。
      “阮听你怕不是水做成的吧,怎么这么能哭呀?”
      他想了想,“这样吧,以后你不开心了就来找我,我请你喝珍珠奶茶好不好?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刚才那个服务员姐姐是我哥的女朋友,漂亮吧!既然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就不能哭了哦。”
      说着,他做个鬼脸,夸张的说:“我爸说女孩子的眼泪都是珍珠,可珍贵了,不能掉的。而且,等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那说明那个人他是决对不会让你哭的,因为这样,你才会喜欢的不是吗?而且!如果有,那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眼光的傻子,这么好的福气都不要,真是眼珠子被猪吃了。”
      幼时的话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脑海里。
      可是沈旭,真正拥有这份福气的人是我。
      而只是仅仅因为我遇见那个人恰好是你,也因为只有你义无反顾地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照耀着我的存在,时刻告诉我,我不是无能的,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我喜欢的人,才不是没眼光的傻子。
      是全世界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只是这一次,你又领先了我一步,我永远也追不上你了。

      雪停了。
      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也该有个结尾了。
      我将眼泪抹掉,望着沈旭渐行渐远地背影,轻声开口:“再见了,沈旭。”
      阮听喜欢沈旭的第七年,就到这里结束吧。
      沈旭,平安夜快乐。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再喜欢你了。
      祝你和你的爱人永远幸福。
      周边亮起漂亮的烟火,照亮了被夜色笼罩的天空。
      再见了,我的少年。
      ……
      当晚,我做了个梦。
      梦见十七岁的暑假,那一年,我瞒着所有人,偷偷买了车票,去了青城山的寺庙。
      我求了一条许愿绳,认认真真的在上面写下了字,又小心翼翼地挂上枝头。
      寺庙的香火旺极了,我看着大殿里的佛像,十分虔诚拜了拜。
      梦醒后,我再次驱车去了一趟寺庙。
      还是当年那棵很大的许愿树,祈福的游客依旧很多,偶尔还能听见远处大殿里诵读佛经的声音。
      我抬头,在树梢间扫了半晌。原先系着的那条已经和其他崭新或陈旧的许愿绳混在一起,怕是找不到了。
      于是,我又重新写了一条。
      “祝他前程似锦,以后,我都不要再喜欢他了。”
      末了,我看着那条许愿绳轻笑出声,这次,我没再哭。
      会遗憾吗?
      我不知道。
      以朋友的名义陪了他这么久,我不想追在他身后了。
      最后看了一眼许愿树以后,我便离开了。
      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一阵大风刮过,一根很细的树枝在风中摇了摇,褪色的许愿绳在阳光下打着旋,上面的娟秀字迹在树梢间泛着光。
      ——“希望今后每天都能够见到他,只要一眼就好,我也开心。”
      今天的风莫名变得很大,将游客手中的禅香吹灭。
      那条褪色的许愿绳忽然从枝头松落,被风捎上远方。
      直到再也看不见。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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