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废弃物处理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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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视厅的电话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松田阵平盯着屏幕，面无表情地按下静音键。
纠结了片刻，他起身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卷铝箔纸和一个大号的饼干礼盒。
把手机一层一层包上铝箔纸，直到看不见任何缝隙，再撬开礼盒，吃出一个恰好能容纳手机的饼干坑，将手机嵌进去，盖上盒盖，用剩下的铝箔纸又裹了几层。
等到最后一张铝箔纸用完，震动声也听不见了，松田阵平才满意地拍了拍这个跟金属球似的东西。
虽然很丑陋，但的确是很好用的法拉第笼。
“地下室没信号，”松田立起大衣的领，挡住寒风，“收不到通知，多正常。”
嗯，这理由，差不多够用了。
此事，还得从前一晚的午夜说起。
黑沼一郎的布置简直丧心病狂，米花中央医院里大大小小十多枚炸弹，全都藏在病床、医用柜、氧气瓶这些人流密集又最容易碰撞的地方。
幸亏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这些炸弹所用的原材料，加在一起，接近一吨。
个人想搞到这么大量的爆炸|物，根本是天方夜谭。
爆|炸物处理班人手告急。
萩原研二他们白天才刚在一处老旧居民楼里拆过一枚结构极其复杂的液体|炸弹。
当时萩原研二发现正在安装炸弹的犯人，没有惊动，呼叫支援直接包围了居民楼，直接来了个瓮中捉鳖。
不过不幸炸弹还是被启动了，那是一种双组份爆燃装置，红蓝两种液体一旦混合，便会瞬间引发高温爆炸。好在当时人手足够，操作得当，最终有惊无险。
可就算是萩原，也无法在高压状态下从白天连拆到深夜，继续接手医院的十几处拆弹现场。
于是，松田阵平顺理成章地接了手。
他离开爆处组还不到十天，中途也因为黑沼的案子短暂回调参与过一次处理，他仍然是那个三分钟解决一个炸弹的人。
等一切处理完回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松田阵平草草洗了个澡，想着哪怕能睡两三个小时也好。
明明困得要死，倒上床居然根本没法睡着，此时手机一震，一封陌生号码的短信发了过来。
【那家 Venus 的日式甜品真是好吃到炸裂，
不过听说剩下的部分会二次销售。
我在午夜看到新闻里这么说，你有看到吗？】
哈？
松田阵平一怔，时弦濑音，她怎么会在这个点给他发消息？
……还是说在两人发生过一段不太美妙的交谈后，她一直辗转反侧到现在？
【我忙到很晚，没看新闻呢。怎么能这么做，甜品放到第二天根本……】
“……”
“混蛋。”
松田阵平像被谁扇了一巴掌，一把把被子拉到脸上，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心跳声，是烦躁。
身体的本能快于理智，他都还没来得及分析清楚濑音的意图，灵活过了头的手指就已经打完第一行字了。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既然濑音给她施压，那现在她近似求和的行为，他也不应该回复，更不能顺着她走。
松田阵平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那句话。
这家伙……
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永远有合理的理由解释一堆可疑的行为，却又步步逼近。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杀人犯，但有一点他确定得很——她非常、非常恶劣。
“真的是……”松田咬牙，“她有病吧。”
但更该骂的，是他自己。
如果她真的只是被牵连，生死面前走了几遭，还被他误会、质疑……她会不会难过？
不，她不会。
但要是会呢？
松田一头栽进床垫，盯着天花板，闭眼，翻身，再闭眼，还是翻身。
身体早就到了极限，大脑却像是被夜色灌了尼古丁，神清气爽、烦得要命。
他又一次摸出手机，点亮、熄灭，点亮、熄灭。
“别想了……别去碰……烦死了你！”
这是个陷阱，不要去探究，不要去凝望。
警觉感在叫嚣，松田阵平再次放回手机，被自己给气笑了。可即使没有看，信内容还是在脑海里滚动播放。
【那家 Venus 的日式甜品真是好吃到炸裂……】
等等，松田阵平猛地反应过来，濑音没有点甜品啊……不对，这家美式快餐店，根本就没有日式甜品！
是恶作剧？还是说……根本不是濑音发的？
松田阵平调出短信，目光游移到最后一行。
午夜——十二点。
零点。
Zero。
一种几乎荒谬的猜测浮上心头。
从警校毕业后，降谷零那家伙就跟蒸发了一样，连带着他那幼驯染诸伏景光也一声不吭地失了联。
听说他们进了公安，现在估计在哪个阴暗角落里潜伏，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敢说。
已经四年杳无音讯了。
如果发消息的——是“零”呢？
太不现实了，可偏偏，松田阵平的困意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他靠坐在床头，像被拉入了一场半梦半醒的解谜游戏，不自觉地开始逐字分析那条短信。
【那家 Venus 的日式甜品真是好吃到炸裂……不过听说剩下的部分会二次销售。】
“Venus……ヴィーナス……Vi-i-na-su……”
拆音，翻译，逐词剖解，他在极度疲惫的脑子里疯狂翻词库。
“材料……素材……しざい……”
“销售……販売……はんばい……”
不对，没有任何有意义的词。
如果缩二次销售，“二次”，对已有信息也要二次处理呢？
拆开，转音，再重组。
Vi 转成 Bi，从“二次販売（にじはんばい）”中提取“じはん」（Jihan）”拼合……
Bījihan。
“……ビージハン？”
松田愣住，这个词像根倒刺，突然卡在脑壳最深处。
他一股脑翻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昨天在黑沼家踩点时的记录。一页页翻过去，在地址勘察栏里找到了那个曾经觉得无关紧要的名字：
ビージハン資源流通株式会社。
——美尔资源再生有限公司。
“是它。”
这家公司负责的正是黑沼宅所属区块的垃圾处理业务。
所以这条短信，或者说暗语，是要通知他炸弹会送到美尔垃圾处理厂？
也不对，和现实不符，重新梳理逻辑，更大的可能是：
炸弹原料，来自美尔垃圾处理厂。
我在午夜新闻里看到了你。
我是降谷零。
松田抽出衣柜里的外套，一边披上，一边出门。
驱车抵达警局时，天已泛出鱼肚白。
技术科的老同事打着呵欠，把他要的监控资料调了出来。
黑沼宅属于半山腰地带，最近半年，附近住宅都没有任何摄像记录，但巧在街道一头一尾的餐饮店和停车场，严格记录下每一辆往来的车辆，这些天警视厅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去排查，但都一无所获，可如果聚焦到美尔的车辆，重点一下就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年前的某天，蓝色垃圾处理车出现在画面边缘。引起松田阵平注意的，是驾驶员极为优越的驾驶能力，哪怕在狭窄的入口，也精准漂移入位。
画面继续推进，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一个人影从车上跳下。
鸭舌帽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人影侧过身时，鬓角露出一缕金发。
青年身形修长，走路带风，却沉得住气，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垃圾处理工。
松田的瞳孔一瞬紧缩。
不需要更多画面，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降谷零。
地铁、老人、看手机。松田阵平大为震撼：“好家伙。”
他的警校同期，优秀毕业生，公安干警，一个号称恋人是国家的男人，蹑手蹑脚给反社会炸弹犯，屁颠颠送去了一吨炸药。
槽归槽，以降谷零的谨慎，不可能不查清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是什么。
更别说，那是近一吨的炸弹原料，他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但问题就在这儿。
身为公安的降谷零，没走任何正规渠道，反而换了个新号码，兜了个圈子，用暗号给他发消息。
松田阵平目光定在监控画面上那个熟悉的背影，声音几乎成了自言自语的叹息。
“你这家伙……到底惹上了什么事啊……”
是上线失联了？还是……
如果零一年前就已经发现问题，那么他应该更早联系自己，而不是隔了整整一年才发来暗号。
整整一年，他一直沉默着，没有任何示警。
这说明，至少在降谷零的认知里，那份情报确确实实送达了。
可实际上，从案件爆发前，到炸弹被拆除的最后一刻，公安和警方都没有展现出任何提前知情的迹象。
对于孤立犯罪，这已经很不同寻常，更何况黑沼一郎案持续四年，公安有大把理由去重视它。
没有预警，没有部署，没有防范，这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降谷零选择在此时冒险发送暗号，或许是他终于意识到，那份情报被人压下，甚至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真正送达。
可如果切换成降谷零的视角，仅靠公开新闻，他看到的将是炸弹案被顺利解决、警方完美应对。如果他与公安的联系早已切断，他是不可能知道警方事前毫无准备的。
也就是说，零此刻能精准判断“警方无预案”，必定是在与公安系统仍然保持一定联系的情况下，确认了这场案件的真实状况。
他也因此推测，公安内部……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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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只是警视厅系统的人，对于监管警视厅的公安，他知之甚少，虽然零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妙，但他必须也只能信任。
至少零给他的线索，他得查下去。
上午他刚告诉目暮警官这个结论，当然没有提到降谷零，他只是说发现炸弹原料可以隐藏在垃圾车中，并申请对美尔美尔资源再生进行调查。
下午，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目暮警部，麻烦您现在立即停止对美尔资源再生的所有调查。”
警视厅内，气氛凝重得像根绷紧的弦。
公安部的风见裕也推开搜查一课的门，姿态礼貌，语气却十分强硬。
目暮十三的眉头深深蹙起：“风见先生，突然提出这种要求，理由呢？监控显示垃圾车离开时轮胎承重明显比来时更少，嫌疑如此明显，我们有权展开进一步的调查。”
“很抱歉，具体原因我无可奉告。但可以明确的是，这起案件从现在开始，将由我们公安部接管。”
风见垂下眼，微微躬身，“实际上，这起案子从最开始，就是由我们公安负责的，请您务必配合。”
佐藤美和子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负责的结果，就是一点信息也不告诉我们，让松田警官差点牺牲！让整个城市1200万人差点丧命！”
“佐藤警官，”目暮十三在佐藤说完话后才制止，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冷静点，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风见裕也：“对不起，这是命令。”
佐藤还要呛声，目暮十三扯住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公安高于警视厅，佐藤是一名优秀的警官，她的职业生涯不能葬送在这里。
目暮十三：“可是风见先生，调查人员已经出发，部分警员甚至可能已经抵达现场了。”
“那就请您现在立刻联系他们，要求马上撤回。”
目暮警部深吸一口气，缓缓拿起电话，当着风见的面拨出了松田阵平的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却无人接听。
“抱歉，似乎一时联系不上他们。”
目暮放下电话，语气带着一种无辜又强硬的微妙，“毕竟我们并未提前得到任何通知，所以安排调查人员深入取证，是非常正常的行动。”
风见紧抿嘴唇，一时无言。
佐藤冷冷道：“他正忙于调查，无法接听电话吧？毕竟警方可不像某些部门那样，只会突然插手阻碍正常调查！”
“佐藤！”目暮再次出声，语气严厉地按住她肩膀，“坐。”
风见一双颇有特色的眉毛皱了起来：“目暮警部，我希望贵方能够尽快联系到他们，并立刻停止调查。如果造成后续不良后果……警视厅恐怕无法承担相关责任。”
“……明白了，我们会尽力联系。”目暮警部叹息，“但还请你们公安也尽快提供进一步的说明。”
房门关闭的瞬间，佐藤美和子终于爆发：“这群公安！凭什么嚣张啊！”
“必然有我们无法触及的缘由……”目暮十三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脸上的忧色更深了一层。
“松田啊，你这家伙……到底跑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废弃物处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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