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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拉斐特 ...

  •   那张夜色下的脸被光源与窗楞的影子分割,比我想象的要年轻的多,也太苍白了,连唇色也是这样,几乎脸上除了瞳孔的颜色其余看不到任何色彩

      颧骨高折削挺,鼻梁挺翘眼窝深凹进去,带着一种西方人独有的立体五官,眉毛则淡淡的

      些许冷淡阴郁,略带了些神经质,但他看起来真的太年轻,那种立体的五官不像成年人后的深邃,更像是硬被瘦出来的刻薄

      他看着我,眼睛漆黑的可怕,用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有些苍白的唇勾着一抹笑,戏谑和粘腻,盯着我

      我一时间浑身僵硬,那种可怕的战栗出现的一瞬间,我就连滚带爬的脱离了他的怀抱

      半坐在地上往后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场景,因为他对于我来说太过于高大了,我甚至觉得自己拉开的这段距离,还不够他伸出手去拿东西的远

      他微佝偻的脊背挺直了,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

      下一秒,他把脑袋上的帽子拿了下来,放置身前微微低头,动作的节奏并不太和谐优美,但他这身打扮更像是从哪个哥特风格的电影里跳出来的演员,对我行了个及其绅士的礼节

      虽然我也不知道标不标准

      “很荣幸能再次见到你,维维安小姐,希望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他说话的时候微垂眼睑,眼睛确是看着我,没有移动半分

      声音和那晚没有差别,丝滑流畅,尾音轻轻的往上勾,有一种华丽的韵调

      拿掉帽子之后,我才发现他有一头落在肩膀的黑色直发,顺贴乖巧的扶趴在他的身上,低头的时候,略长的几缕落了下来,顺着阳光温和的摇晃着

      我悄悄的放慢了呼吸,抿着唇把冷静从害怕中找出来

      “拉斐特,我记得”很怕他察觉到我的紧张,我又连忙添了一句

      “你好,先生”

      昨天他狠狠的把我吓到了,可能这名字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做梦梦到的时候都会带着一种湿冷冷的寒意,我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颜料盘,整个画室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算害怕也不知道往哪里躲

      一时间无话,我默默的想往架子底下钻,恨不得自己长个翅膀飞出去

      这时候,门吱嘎一声打开,声音很大,我和他回过头,看见我的老师凯莱像一阵风一样冲散了屋里诡异的气氛,拿着包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在看见画室意外的来客后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挂着些不耐的烦躁

      “拉斐特,你怎么在这里”

      凯莱的鬓角贴合着紧绷的下颌线,五官硬朗严肃,眉毛格外的深重,这让他看起来不是个怎么好惹的人,事实上也确实就是这样

      他不好惹,那张嘴也是这样,果然,下一秒他扯出一个笑

      “那帮家伙受不了你把你赶出岛了?还是你惹到了什么不改惹的人出来逃命了”

      拉斐特看见他后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咧开嘴的样子,笑容很大,很灿烂,也很,恶劣。他把手里的帽子勾到背后,慢悠悠的在凯莱身周转了一圈

      带着跟的鞋发出踢踏的脚步声,我怀疑他脚下装有消音器,要不然他怎么能这么随便的控制声响,拉斐特笑着坐在桌子上,身体非常轻盈

      “当然是因为想你哦,而且听你说有位失眠的小姐需要我的帮助”声音中带着笑意,尾音更加上翘

      凯莱冷哼了一声抿了笑容说

      “我可还没和你提过”

      话落,凯莱看向我,我感觉他的眼睛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长腿一开迈向我走来,他拎我和拎一只鸡一样随便,把我从快要进去的画架后面薅出来,过程中还不忘看一眼我的画

      他多看了几眼,随后扭过头品评嫌弃的说着这是什么东西

      “那家伙来了,赶紧顺便让他治治你的病,还能让你晚死几年”

      凯莱的语气有些急匆匆的,我觉得他有时候很想把我扔出去,又怕我这玻璃一样的身体直接就碎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他曾拿着画板直接扔了过来,我见过他扔别人,被他扔过的人顶着脑袋上的大包把他扔出去的画拿回来后还能继续画,有一次他气急败坏的扔了我

      我记得当时我在医院躺了一下午

      脑袋青紫一大片,直接晕了过去,自那之后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样的玻璃娃娃,每次指着我鼻子骂我的时候都会自觉离我两米远

      现在他拎我衣服都已经成了技巧,再加上我的一些心里疾病和睡眠原因,他恐怕觉他下手重点我下一秒就撒手人寰了

      凯莱把我带到拉斐特面前,微侧过身,刚要说话便被拉斐特从中截断

      “我已经和维维安打好关系了哦”

      拉斐特从桌子上慢悠悠走到我身前,微俯下身看着我,然后向我伸出了帽子

      我疑惑的看着他,凯莱站在我身边,这让我觉得我有了一些勇气

      他把帽子反过来,扣在手上

      “猜猜里面有什么”

      他在逗小孩吗,我默不作声看着他,拉斐特也看着我,没有移开一点目光,下一秒他把帽子收走,空无一物的手里,拿着我刚开始掉在地上的刷子

      我眨眨眼,觉得神奇又觉得没什么,毕竟我来这个世界就已经超出预料之外的事情了

      他把刷子递给我,示意我,我下意识去接,然而,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冰冷一片,严密的包裹起来,没有一点空隙,我瑟缩的刚要抽回来,他晃了晃手,笑着说

      “维维安终于愿意和我握手言和了,我还以为受到你的讨厌了呢”

      “很抱歉当时好像有些冒犯到啦,是吓到你了吗”

      他握着我的手不放,我扯着凯莱的衣服,刚要说话,他瞬间加大了些力气,比疼痛先行而来的是骨骼清晰的咔嚓一声

      我的手脱臼的一刹那,我的眼泪疼出来了,拉斐特傻了,凯莱炸了

      ……

      海圆历1500年,我穿越了第七个年头

      我和拉斐特初识,有了一些小过节,虽然我知道,我连报复回去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还有求于人,他似乎也是这样,不过与我不同,他来找凯莱不是来学画画的

      我还记得很清晰,当时的我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但还是不能很好的照顾自己,活下来很忙又很难,有时候顾不上吃饭,有时候顾不上睡觉,睡不着觉就会觉得深夜很漫长

      有时候漫长的夜晚可以把人逼疯,我把回忆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依依不舍的反复擦拭

      我自认为自己胆小又很勇敢,当然,很多勇敢都是逼着自己往前去迈的每一步,我更喜欢去尝试很多东西

      比如创业,比如重新捡起画画,比如四处打工养活自己,还比如一些只要能赚钱就想去研究的方向

      我的安全感总是很少很少,因为没有人能够给我,更多时候,我发现钱也不能了,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得到爱的十六年已经被那部很老的诺基亚封存,自它关机之后我就再也没能给它开过机

      凯莱是我的老师,各个方面都是,我感觉他像是总想拉我一把,又不知道能拽我的绳子在哪里能找到

      他不会夸奖人,只会骂我,和他骂他的其他学生不同,他只骂我但不动手

      我感激他,因为这份感激,我对自己脆弱的心感到羞愧

      后来拉斐特来到这里,某种程度而言我也感激过拉斐特,他把我浑浑噩噩的恐惧变得具现

      没有人知道一个有些神经质的人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你要知道,你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对于一个能够轻易掌控你生死的人,不产生恐惧这种心理

      特别是你无比清晰的明白,他杀死你比杀死一只蚂蚁困难不到哪去

      我一直都说自己是个胆小又勇敢的人,每个人都是矛盾体,所有矛盾体不同的组合成就了每个人的性格

      我经常矛盾不自洽,特别是年龄的渐渐长大,就越来越这样,我告诉自己这是我三观形成的过程,不要抗拒它,安静的看着它到来就好

      “你再这样下去,哪天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这是凯莱和我说的

      我的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响,但每次吃点东西就越来越吃不下去,很好,我又得了厌食症?

      “你活不下去了吗?”

      这也是凯莱问我的话,问这话的时候他非常认真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瞳孔颜色很浅淡,这是他浑身上下唯一温和一点的地方,和这个每天跟个暴王龙一样脾气的男人一点都不搭

      那双眼睛就这样严肃而温和的看着我

      神奇的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回温了

      “教教我一些别的东西吧,老师,让我再忙一些”

      我这样和他说

      凯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有病赶紧治,说我想死就赶紧死,类似这种话,我全都当听不见

      他开始教我画图,岛屿地形图,空间感知。如何打线,尺寸,距离。

      我也开始了再一次的行动,我去找了拉斐特

      请求他治疗我的心。

      我还记得那时候已经距离手腕被扭脱臼有一段时间了,但他还是没走,经常去骚扰凯莱,我去找他,他也只是坐在窗台上笑着看我

      他摆着手和我说,他没钱了,打算要离开了,这个狡猾的家伙,如果不是求到他身上,他再呆几个月说不定都不会走

      我在心里骂他不要脸,表面上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掏了一笔贝利,那笔贝利不是个小数目,是他要求的数字,拉斐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问我的命值多少

      他靠的的很近,我们两个都瘦,像两幅骨架贴在一起

      这并不美好,我却看着他入神,我的命值多少?

      “你的命值多少贝利?”

      我沉默的剥开他的手,他当时歪着头看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傲慢,倨傲,戏弄,还是什么?

      拉斐特靠坐在桌子上,用手杖有一下没一下像是不耐烦的敲地面

      地板咚咚咚的发出时间嘀嗒走过的声响

      我没什么资本高傲,当然也没什么理由自卑,我的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因此也不懂为什么被人如此怜悯傲慢的注视

      在这个可悲的世界,一个人的命多少钱,是无法被自己衡量的,拨动秤的杆在别人手中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从他身侧拿过那张写着贝利数字的纸,他比我高太多,靠坐在桌子上微垂着头看我就能遮挡住所有的光,我探过身体,把他的手抬起来

      托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指舒展开,他无动于衷的看着我,任由我的动作,没有撤回也没有主动

      随后我把那张纸放进了他的手里,看着他

      “目前来说,就是这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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