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璃璃

11、血统

　　透明的浅蓝色描银纱帐涌入眼底，仿佛看到了银色月光下照耀的湖泊，流动的水蓝色仿佛镶嵌着女子柔媚的魂魄，银丝织就的花形在本是透明的纱缕薄丝上流光异彩，色彩斑斓一如水波敛滟。号称寸缕百金的‘敛滟’，在这王城内会用它充当纱缦装饰的也就只有一个地方了——璃宫，太子殿下的寝宫。笑，不可自抑地泛滥开来；心，从此刻静了。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唔！”试探性地轻抚下颈背的肌肤，传来意料之中的疼痛，秀气的眉绞在一起，“下手还真狠呐。”好痛，不用看也知道铁定是紫青了一片。这人，当真小心眼的很呢，就算是要打昏自己也没必要下那么重的手吧。

　　推开帷幕方才知晓室内并无一人，顾盼间发现窗外星光灿烂，竟已是夜半三更的时刻。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冷静下来，首先想到的便是身体的巨大变化，不禁脸色一变。粉嫩白滑的小手颤抖着爬上自己光洁的颈项，接着游移至平坦的胸口、小腹，便滞待不前……
　　莱恩清秀的小脸青红交错，小巧的贝齿肆虐着柔嫩的唇瓣，眼神闪烁，每每都显着迟疑与争扎，犹豫再三终究是下了决心，眉头一皱，小手就直直伸到了脐下三寸那最是羞人的地方……

　　耳朵里嗡嗡做响，狂燥的心脏更像是在胸膛养了一只乱抓的猫儿，说不出的难受，额头、颈背、手心硬是被冷汗浸的湿滑。本应是空无一物的地方，竟抓到了一手柔软光滑，冰冷与温热的触感相互交递，心‘咚’的一下就不跳了，径直地沉到谷底。

　　瞬时间莱恩就像是被人施了魔咒，保持着这种奇怪的姿势变成了一尊不会呼吸的白瓷娃娃；华丽的宫殿则持继着国际礼仪的最高准则——寂静无声。

　　“啪！”惊兀地声音在殿内回响，嘹亮且清脆，微微的还有着一丝肉与肉相互敲击时才会产生的厚实感。

　　“我可爱的太子殿下，发呆时请一要记得呼吸哟！”依然是无双的美貌，半眯着紫色的瞳孔，嘲讽似的微微勾起唇角；明明是非实体的半透明影像，却还是在莱恩娇嫩的脸颊留下浅粉色的掌印。

　　“咳！！咳咳！咳！咳咳咳！！”好痛！脸颊上火辣辣地疼痛着，却也让自己恢复了正常呼吸。
　　狼狈地低头喘息着，莱恩金色的发丝随着胸膛激烈地起伏飘荡着，苍白的脸上只有粉紫的唇一张一合，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莱恩，你不谢谢救命恩人吗？”不怎么认真的调笑着，自发性地选在莱恩面前‘落坐’，相距不过一臂的距离。
　　呵呵，真是可爱的家伙呢。不过还真是没想到，他竟然，竟然会惊得忘记呼吸，真是笨的可以了。

　　“咳！咳！咳咳！”藏在发丝后的眼比翻滚的岩浆更加炙热，比泛着寒光的刀剑还要尖锐锋利，却只是紧紧地盯着双脚，一刻都不增偏移。
　　指尖好热，从骨头渗透到皮肤的灼热，耳朵听见血液沸腾的声音，激荡的情绪愤怒到想要杀人。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至少现在还不行，还不到时候，必需收敛情绪才行！强制性地调整呼吸，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再吸入一口，循环重复。

　　“真是辛苦呐，咳的这么厉害。”浅笑，说不上是戏谑还是讥讽，安独特的嗓音第一次出现被压抑着的危险气息。
　　这么重的杀气，现在才藏未免晚了些吧。嗯，难道说自己对他的煅炼还是太小儿科了？到现在竟然还不能完全超脱情绪的控制，自如地将杀机隐匿起来。瞧瞧地板上折射出的眼神，真是有够失败的——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她必然早就已经被莱恩施以万剑穿心，挫骨扬灰了。挫败啊挫败，实在是太挫败了！

　　当杀气敛尽而少女全无防备时，莱恩纤长秀美的手指轻柔地扣上对方的颈项，十指交缠形成一个满圆，温润的肌肤发出浅浅的淡金色光氲。两具同样瘦弱的身体亲密无间地嵌在一起，一上一下，金色与黑色染就了比梦还要美丽的景致。少女散落在地面的黝黑长发织成了一张这世上最为精妙的网，千丝万缕地纠缠着爬满少年的手臂及躯干，悄然而迅速。两个人就如同深陷情网而无法自拨的恋人，额抵着额，彼此亲密地交换着呼吸与体温，深深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眸。相信任谁看到现在这幅场景，都只会认为自己看到了一对痴情缠绵的情人，而不会觉得他们正胁迫着对方的生命。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莱恩的声音有些嘶哑，所幸语速带还算正常，只是有些僵硬愤恨罢了。

　　“什么也没做啊，最多，也就是帮你止痛而已嘛。”少女眯着眼，无辜地侧着脑袋，很是费力地回想着什么，最后颇为无辜地回答着。从头到尾，完全没有被威胁的自觉。
　　也不是那么没用嘛，竟然可以捉到半灵体的自己，如果单看力量的话，使用得还真是不错呢。

　　“安！”配合着嗓音中的愤怒，交缠在雪白颈项上的双手骤然抓紧。
　　明明就说过，会让我幸福，明明就和我定下契约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恰巧是可以让你觉得有趣的玩具？已经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我顺从的沉默是否让你以为，我会认命的守着莱恩的名字，守着这本不该属于我的命运，守着你说要让我幸福的契约，守着无边无际的寂寞与恐惧，直到你哪天觉得烦腻而慈悲的让我的生命就此崩溃？

　　“我很好奇,为什么莱恩不是问我：他对你做了什么？”挑高了一边的眉，安的表情不再轻快如常，而握着她颈子的手臂被默黑的发丝勒一出条条青筋，开始变得冰冷无力。
　　呵呵，瞧这激狂的眼神，你还真是完完全全的和这具身体同化了呢，果然还是因为‘那个’对你的负担太重了吗？可惜，怎么就那么呆呢，不是早就教过你“问题总有两面，思考绝不可以单一而行”，这种偏激的个性可是很容易吃亏哦。

　　“什么意思？”皱着眉头，莱恩碧绿的眼神显得阴郁。

　　“做了什么的应该是他才对吧？”不是戏谑，也不是无辜，此时的安慵赖的像一只猫，眯着她的双眼，舌尖轻添着唇瓣，更彰显了她的风情万种与危险。
　　哎，真是越来越笨了！难不成果然应了那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因为力量被增强了所以才会变得这么笨？不应该啊，自己还不是照样聪明绝世，一点也没有变笨的趋势。啊！难道是因为太久不和人群接触，长时间孤立而导致思维迟钝，哎呀自己怎么把这种可能性忘了！

　　“回答我！！”怒吼着，有种要把声带被震破的错觉，气势十足，只可惜被恫吓者不为所动。

　　“你背上的徽纹，我之前应该有说过吧。那不仅仅是种形式，它啊，确确实实是蓝月皇族力量的传承。会变成男性体只是为了保持力量的平衡，怎么说呢，就像变色龙为了适应环境而改变自身的肤色一样。相对于你得到的力量，女童的身体实在太过脆弱了，如果强行接受只会落得力量崩溃的结果。所以呢，生存的本能使你的身体自行变回男性体。”慵赖地笑着，轻轻拨开粘在自己脖子上泛着金光的双手，比墨还浓的发丝垂顺地滑落在大理石地面。安艺术品似的手指开始灵活地在莱恩上游走，轻巧地解开衣襟上所有的丝带及盘扣，锦帛滑落露出少年年轻单薄的身体。

　　“！”反射性地抚上左肩，今天之前那里还痛的连呼吸都无法忍受。“是它！？”

　　“也可以这么说啦！不过如果不是这个身子的话，是绝对不会发生变化的。我还在想怎么才能让你变回男子，你就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模样，真是省下我一番功夫，毕竟再怎么说莱恩也是太子嘛，老是这样用女性体的话会很麻烦呢。”玉色的手在莱恩光滑的身体上流连忘返，满足的像一只偷腥的猫儿。
　　果然还是少年的身体比较美丽，这种温润的触感真是让人着迷。

　　“你在说什么？‘变回’是什么意思！？”无视于安的动作，或者说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剥的半裸，只是为安口中的话所迷惑。
　　脑海有什么闪过，一瞬间觉得自己抓到了关键，我到底忽略了什么？

　　“我知道你可能记不得啦，毕竟自你第一次使用力量之后，六年来一直持继女性体成长到现在，却一次也没问过我这个问题。这么说吧：莱恩是太子，而一国太子只会由男性担当，所以莱恩是男人这一点你应该很容易理解才是。”把玩着金色的发丝，不着痕迹地转变了两人的姿势，若有似无地挑逗着莱恩裸露在外的肌肤。

　　“我是女子！”凶狠地瞪着不知何时压在自己上方的少女，莱恩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咬断她的脖子。
　　难道我连自己是男是女还分不清吗！该死的，身体又被压制住了。

　　“嗯嗯，这就是问题所在啦。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在莱恩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的性别，那么多的宫人可不是瞎子。你刚来的那些日子里，可是经常被人看到光裸的身体，这点你应该没忘吧，可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你质疑过你的性别，就连和你同床共寝，伺候你衣食住行甚至沐浴的喜儿也没有过，你说这是为什么？”慢条斯理地在莱恩身上下了‘咒缚’，确定身下的人不在有机会移动后，安便无比舒适地趴在新任床垫上打起哈欠。

　　“……”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近乎透明，冰冷的指尖不自然的抽搐着，美丽的肌肤上布满小小的玉疹，几乎不存在的寒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那是因为莱恩一直都是男孩子，从来就是，甚至在喜儿死前也是，只不过你把这些都忘了。”静静地趴在莱恩颈边喃喃细语，舒服地蹭蹭脸颊，困钝地眨眨眼，似乎会就此睡去。
　　莱恩，有时候真不得不佩服你的天才，竟然会选择篡改自己的记忆。在你第一次使用力量之后，以意志将身体转化为女子后，不是选择遗忘而是重塑……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几不可闻的低语着，转念又变成激狂的怒吼。“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迷离的视线渐渐恢复焦距，“你骗我！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在看到这身子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你不会告诉我，他连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吧！我可是很确定，那个时候这身子是女人的没错。”嘲讽而张狂的笑着，怒目相向的眼嵌着焦躁和急切，反驳的句子是那样犀利和自信，说话的唇却不可抑止地颤抖着。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因为是莱恩所以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再怎么说也是精灵族的混血嘛，就算是看到无性别的身体他也不会觉得惊讶。
　　更何况三岁前的莱恩，可是经常性的变男，变女，变变变的，估计早麻木了。如果不是因为你这特殊的体质恰巧证明，这容貌是承自你曾曾曾祖母精灵族的血脉，早就被当成你母后不贞的罪证被灭啦。
　　不然你以为那头招摇的金发是遗自谁？蓝月皇室的发色可都是如子夜般漆黑，就连当今皇后的发色不也如此吗？
　　两百年来，也只有莱恩一个人完全地继承了那特殊血脉的能力，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走运呢，我亲爱的殿下。”骤然转变的气质，蛊惑人心的嗓音，蔑视的眼神，倨傲的表情，冷冽一如邪神的美丽，冲击人心的存在感。那样微笑着的安，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美的令人恐惧，引诱着世人走向飞蛾扑火的最终命运。

　　让我看看，莱恩你脸上的表情到底是震惊还是惊愕？还是说懵掉了比较恰当？谁知道呢，不过不管怎样，自己做的选择就不要后悔，你不是一直想要吗，男人的强悍以及女子的娇媚。所以，请别用那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凝视我，那只会让我更加心痒难耐——忍不住想要欺负你的欲望。

　　玉色的指尖捏起莱恩小巧的下巴，泛着青光的发不羁的摆荡着，紫色的唇闪着珠光，迷雾一样魅人的眼正眨着纤长的睫毛，低头，吻上莱恩空洞的绿眸，像是怕人发现嘴角的笑容般匆忙隐匿，还给这夜色应有的宁静。

　　当晨曦的第一道曙光照耀到大地，璃宫内太子殿下还在熟睡着，寝室内只有浅蓝色的纱帐与随起舞；一夜无眠的依尔神色繁杂地注视着，那扇他始终无法打开的以赤凰装饰的华丽宫门；凤栖殿内衣着高贵的俊美少年，偷偷溜到皇后床边亲吻她散落的发丝；苍龙殿上国王正在昭见他新册封的男妃；被无数光圈充满的密室里，白发及地的男子对着晶镜叹息；映月湖底沉睡的灵魂正被赐予新的躯体，而术者拥有罕见的紫色瞳孔；繁华帝都的地下商人们正在准备一场盛大的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