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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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市人民医院。
9岁的小满比其他同龄孩子瘦小，先天性心脏病如同一个如影随形的恶魔，紧紧扼住她生命的咽喉。
小满是 “心康 1 号” 正式投入临床应用后的首批使用者。
一个月前，听闻“心康1号”能够为心脏病患者带来转机，小满和妈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服下“心康1号”的时候，小满在心里悄悄许愿，一定要撑到春天。因为妈妈答应过她，等春天一到，就会牵着她的手，去乡下姥姥家赏海棠花。
然而，无情的病魔再次狰狞地露出獠牙。
头痛如尖锐的锥子，一下一下狠命地刺着她的脑袋；胸口仿佛被一块千斤巨石死死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挣扎。
冬天的冰冷透过窗户缝丝丝缕缕地钻进来，小满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知道，也许自己再也等不到春天海棠花开的那一刻了。
医院的走廊，仿若被按下了快进键，急匆匆的脚步声、机器尖锐的蜂鸣声以及病人推车滚轮发出的“咕噜咕噜”声交织在一起。
小满，那个身形瘦小的女孩，又一次被裹挟在这嘈杂的洪流中，向着手术室匆匆推去。
林霁川，此刻正站在手术室的准备区，眼神中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慌乱。
在游戏世界里，他是当之无愧的心脏外科“大神”，主刀过无数台手术。
无论是程序的精妙设定，还是凭借他自身扎实的专业能力，经他之手的病人，总能奇迹般地从鬼门关被拉回来。
可这一次，当现实的手术刀即将握在手中，面对那个真实存在的小生命，他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为什么会这样呢？林霁川回想起刚入职的时候，小满就已经在这所医院里度过了好多个年头。
那些年，她仿佛是与死神签订了一份坚韧的契约，一次又一次接到病危通知，却又一次又一次顽强地挺了过来。
这个乖巧得让人心疼的孩子，即便生命被病痛啃噬，也总是默默忍受，生怕妈妈为自己担忧。
然而这一次，病痛如脱缰的猛兽，肆意地折磨着小满，她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痛苦和情绪，那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如重锤般狠狠撞击着林霁川的内心。
手术灯“唰”地亮起，惨白的光瞬间填满了整个手术室，映得一切都冰冷而刺眼。
小满那原本就虚弱的小手，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紧紧抓住林霁川的手腕，她的双眼满是对生的渴望，“小林叔叔，我想活下去。”
话落，那只小手便如断了线的风筝，沉沉地跌落下去，她的双眼也缓缓闭上，仿佛生命的火焰暂时黯淡。
林霁川的心猛地一揪，来不及多想，迅速投入这场与生命的殊死搏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拿起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小满稚嫩的胸膛，每一刀都仿佛割在自己心上。
时间在紧张与压抑中缓缓流逝，手术室里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医护人员沉重的呼吸声。
然而，尽管林霁川拼尽全力，命运的齿轮却似乎早已注定。
在漫长的挣扎后，仪器上的那条代表生命的绿线，还是无情地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长鸣，小女孩永远地离开了。
林霁川缓缓推开手术室的门，脚步像是灌了铅般沉重。他看到小满妈妈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心瞬间像被重锤击中。
以往，无论面对怎样复杂的手术结果，他都能声音冷静、面无表情地向家属传达消息，可此刻，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请……节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林霁川不知是如何浑浑噩噩地走出手术室的，他茫然地走着，脚步虚浮。
身边人对他说着什么，他也只是机械地回应。
突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逸飞。
两人目光交汇，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他们谁都没开口，只是静静地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如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下班前，医院的走廊已染上几分黄昏的余晖，光影斑驳地洒落在地面。
林霁川拖着沉重的步伐，又一次来到了小满生前的病床前。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床边的桌子上，那里静静地放着一罐糖果盒，半罐子五彩斑斓的糖纸在余晖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记得初次见面，小满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可那双眼眸却透着孩子特有的灵动与好奇。
林霁川查房时，小满总会睁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他各种关于医院的趣事。
从那以后，每次查房，林霁川都会多在小满的病床前停留一会儿，给她讲一些简单有趣的医学小知识，小满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眼中满是崇拜。
有一次，小满因为病情反复情绪低落，林霁川想哄她开心，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
小满惊喜地接过，那久违的笑容重新绽放在她脸上。也就是从那天起，林霁川和小满有了一个特别的约定——每天给小满一颗糖。
从那以后，每天清晨，当林霁川走进病房，小满总会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而他也总会笑着掏出一颗糖，轻轻地放在小满的手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糖果罐里的糖纸越来越多，就像他们之间的情谊在慢慢积累。林霁川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小小的约定，习惯了小满那充满期待和依赖的眼神。
而如今，糖果罐还在，糖纸还在，小满却永远地离开了……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病房里突兀地响起。林霁川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苏玥瑶，深吸一口气，缓缓按下接听键。
“崽崽，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吗？今天我下班早，正在来接你的路上。”电话那头，苏玥瑶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轻快与关切，仿佛一缕试图穿透阴霾的阳光。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阵令人心慌的沉默。
林霁川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嘴唇动了动，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电话里传来的苏玥瑶的呼吸声。
苏玥瑶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儿。往常与林霁川对话，他虽然惜字如金，但至少句句有回应。
她刚要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里终于传来林霁川带着一丝颤抖，又满是迷茫与恐惧的声音：“瑶瑶，你也会离开我吗？”
那声音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对失去的深深恐惧，仿佛小满的离去，让他对身边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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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路灯依次亮起，在马路上投下斑驳光影。
苏玥瑶紧紧牵着林霁川的手，漫步在马路边。她能感觉到林霁川的手有些发凉，整个人像是被一层阴霾笼罩，不复往日的淡然。
林霁川把小女孩的故事告诉了苏玥瑶。
从初见小满时她那灵动又带着病弱的模样，到他们之间每天一颗糖的约定，再到最后小满在手术台上的离去。
苏玥瑶静静地听着，眼眶渐渐泛红。
待林霁川讲完，她轻轻捏了捏林霁川的手，用温柔且坚定的声音说道：“崽崽，你知道吗？现实世界里的生命，不像游戏世界那样被设定得长久稳固，它很脆弱。但正因为生命充满了未知与无常，那些即便面对重重困难，却依然拼尽全力、勇敢活着的人，才显得格外可敬。”
她微微仰头，目光望向街边那棵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的行道树：“小满就是这样勇敢的孩子呀，她与病魔抗争了那么久，每一次挺过来，都是她勇敢的证明。而你，今天在救治小女孩的时候，也同样拼尽了全力，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敢呢？你已经为她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定也感受到了你给予的希望和力量。”
苏玥瑶转过头，看着林霁川，目光中满是心疼与鼓励：“不要因为小满的离去而过度自责，你要知道，你努力的过程，本身就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林霁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安，他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苏玥瑶，声音微微发颤：“那你呢，也会离开我吗？”
这个问题，像是他心底最深处恐惧的具象化，一旦问出口，便再也收不回去。
苏玥瑶脚步一顿，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她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在寒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你我之间的相遇本就是一场意外，所以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在我的世界里，有我必须守护的亲人朋友，还有热爱的事业需要我去为之奋斗。而你，我们之间是创造者与被创造者的关系，这份关系赋予了我保护你的义务。”
她微微顿了顿，目光柔和却又坚定地看着林霁川：“但我会努力生活，守护好想守护的一切，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林霁川听完，心中像是被重重一击，他苦涩地笑了笑。
“原来，我们之间好像只有这一层生硬的物理关系。终有一天，你还是会离开我，或者放弃我……可我生来就是爱你的，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顺位。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成为你的第一顺位呢？”林霁川这么想着，眼神中的委屈与不解越来越浓郁。
明明苏玥瑶是在安慰他，可她那过于理智的话语，却像一把锐利的刀，一点点地割开他心中好不容易筑起的安全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