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夜晚》扬枚芝

7、甜点

　　隋宗慎连称两句戴小姐，让戴景初心头一紧。

　　第一句“戴小姐”，语气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礼貌疏离。
　　而第二句尾调渐轻的“戴小姐”，则让她想起那晚，他动作略显生疏、变换姿势时的问句。

　　明明是在询问，却带着挑衅侵略的意味。
　　比如，“是这里吗，戴小姐？”
　　“需要我放慢一些吗，戴小姐？”

　　戴景初的脸不知不觉有些泛红。
　　她是一个把工作和生活彻底分开的人，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脑海中闪现出了那晚的旖旎场景。

　　悄然深呼吸之后，她盯着自己电脑屏幕上的PPT重新镇定下来：“当然可以，隋总。”

　　隋宗慎接着提问了她几个关于新商财经近几年发展的新媒体平台的问题，语气自然。

　　旁人完全不知道隋总为什么会突然提问一个合作方的员工，只觉得隋总对这次的合作似乎十分看重。
　　待其他新商团队同事自我介绍完之后，就到了方案展示环节。

　　戴景初作为原定主讲人，绝对不会因为私人关系，放弃这种机会。
　　可她又实在无法直视隋宗慎——看到那张冷脸，就会想到他在床上那种迷人性感的表情。

　　没办法，她只好强掩尴尬，尽量不看隋宗慎，将眼神聚焦于投影屏幕，正式开讲。
　　“隋总，这是我们的合作方案，请您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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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二十分钟的方案讲述，隋宗慎一直在认真倾听，这倒让戴景初心里的大石头逐渐放下了。
　　谢天谢地。
　　她想，隋宗慎这样的人，果然还是理智的，工作至上。
　　“以上就是我们规划的全部合作内容，谢谢大家！有任何问题，我们可以继续解答。”

　　隋宗慎看了一眼小胡。
　　小胡立马心领神会，与其他几位项目同事提了几个细节问题。
　　张大洪和戴景初都一一作出解答。

　　在这过程中，隋宗慎一直沉默，让大家忐忑不安。

　　“新商财经对于投放效果，很自信嘛。”
　　在无人发言之后，他终于开口。

　　张大洪赶紧点头哈腰地吹自家：“效果方面，隋总可以放心！我们新商不管是纸刊的发行规模，还是新媒体的各项数据，绝对是业内数一数二的。而且新商集团与不少机构都有合作，每年会有各大财经类论坛的邀请名额，这些资源我们都会为岁玺倾斜！”

　　隋宗慎：“看来新商对这次合作，确实很看重。”

　　张大洪笑呵呵：“那是当然！岁玺是我们近期最看重的客户，领导都很重视。”

　　“好。”
　　隋宗慎低头翻阅着文件夹中打印好的方案。
　　“对了，戴小姐。”

　　怎么又突然点名？
　　戴景初心里咯噔一下。
　　“隋总，您请说。”

　　会议室里只剩下隋宗慎翻纸质文件的声音。
　　他在众人屏息凝神的等待中，缓缓抬眼，目光扫过戴景初。
　　“还请先把我从你的黑名单里移出，我们再谈合作的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戴景初身上。

　　岁玺的员工在震惊中默默吃瓜。
　　而新商的同事心情更复杂一些，尤其是张大洪。
　　他杵在会议桌上的手肘推了推戴景初，原本胖得被挤压变小的眼睛，此刻放大了两倍。

　　戴景初没想到，那天拉黑之后就消停到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隋宗慎，此时居然会在工作会议上提起这事。
　　她认为这是公私不分、不专业的表现。

　　“啊？”
　　戴景初瞪眼张嘴，演出一副惊讶表情。
　　她茫然地扫视四周。
　　“隋总，您是在说我？今天初次见您，我确实佩服您的果断和专业。也许是我刚才在言辞上哪里冒犯了您，又或者是隋总将我认成了别人……不管怎样我都向您道歉，实在对不起，希望您别因为我的小小过失，迁怒于新商和其他项目同事。”

　　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楚楚可怜的目光中透露着理直气壮。

　　会议室中的其他人纷纷猜测脑补，暗暗交换眼神，艰难地进行表情管理。

　　隋宗慎沉默片刻。
　　“好。”
　　“胡经理，这个项目后续进度，直接向我汇报。”

　　小胡紧张地点头。

　　“张总，岁玺接触的财经媒体，可不止新商一家。预算如何分配，我想，还有待商榷。”
　　说完，隋宗慎起身，整理西装下摆时又看了戴景初一眼，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

　　张大洪眼巴巴地望着隋宗慎的背影。
　　戴景初倒是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脑上的PPT，甚至还小声问旁边同事“会议记录记全了吧”。

　　散会之后，回公司的路上，张大洪忍不住问她：“景初，你跟那位隋总，到底认不认识？”

　　戴景初：“大概见过吧。”

　　张大洪：“那你刚才说初次见面，好像跟他不认识似的……你该不会是什么失散多年的豪门千金吧？”

　　戴景初：“我要是豪门千金，我立马自己创业开公司给你投个大单。”

　　张大洪：“姑奶奶，你再好好回忆回忆，从你黑名单里扒拉一下有没有这位大老板。你听见他最后那句话了吗，那是点我们呢！岁玺的预算怎么分配，全是他说了算，他要心情好，咱们就能多吃点肉，他要是心情不好把预算都留给别家，那我们连汤都喝不上了……”

　　“不至于的老大。”戴景初听得耳朵起茧，“人家一个上市公司大老板，能因为这点破事儿就放弃新商财经这么好的平台？真要是这样，那我觉得他们公司迟早要完。”

　　她嘴上不在意，脑子里却因为张大洪的念叨，而不停闪现隋宗慎那副冷脸。
　　还别说，他一丝不苟、仿佛焊在身上的西装、衬衫、领带套装，在工作场合看上去还挺有商务精英的范儿。

　　想到这里，她打开微信，问范凯瑞：
　　「饭哥，隋宗慎最近找你了吗？」

　　范凯瑞秒回：
　　「没有啊，他是个大忙人，每次都是我找他，他可不会主动找我」
　　「你要吃回头草？」

　　戴景初：
　　「怎么可能！新人我还聊不过来呢，吃什么回头草」

　　范凯瑞：
　　「这才几天不见，又有新人了？怪不得最近不出来跟我们玩呢！」

　　戴景初：
　　「我那是忙于工作」

　　范凯瑞：
　　「信你的鬼」
　　「琦琦还催我帮你打听大客户呢，我愿赌服输，最近在帮你留意了」

　　戴景初：
　　「感恩的心！我今天下班就去给琦琦送小蛋糕」

　　范凯瑞：
　　「你不应该谢我吗！！！」

　　等到下午忙完工作，戴景初规划着下班以后去公司楼下新开的网红甜品店，琦琦和宣然都说想尝尝那家的苹果肉桂卷和抹茶芝士蛋糕。

　　六点一到，她飞速打卡，一路小跑抢占电梯。
　　刚下楼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了那辆一尘不染的黑色劳斯莱斯。

　　“白叔？”
　　她惊讶地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司机白叔。
　　还捧着一束包装精致的玫瑰花。

　　白叔先客气地鞠一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戴小姐，隋先生预定了餐厅，想邀请您晚上七点一起共进晚餐。”

　　戴景初无语地想笑。
　　“他怎么还派您专程跑一趟。”

　　白叔：“大概是因为，戴小姐把他拉黑了。”

　　戴景初被噎得没话说。
　　她看到那束花上还附有卡片，于是接过来，说到：“花我收下了，还请白叔替我谢谢他。”

　　白叔：“那，那晚饭呢？”

　　戴景初抱着玫瑰，觉得只收礼不回礼，太没礼貌。
　　“这样吧白叔，麻烦你等我几分钟，帮我给他带件东西。”

　　时间紧迫，她也没空研究隋宗慎的喜好，趁着下班的大部队还没涌入甜品店，她赶紧飞奔到店，直奔柜台，把苹果肉桂卷和抹茶芝士蛋糕分别打包了两份。

　　“这袋子给他，辛苦白叔等这么久了。”
　　接着她又递出一个小盒子。
　　“这盒桃酥是给您的，也不知道是否合您口味，看您跟我爸妈年纪差不多，他们都很喜欢吃桃酥，所以我想买这个应该不会踩雷。”

　　白叔连声道谢，笑容和善。
　　“戴小姐工作繁忙没法赴约，我会跟隋先生说明的。”

　　戴景初道别之后就要走，白叔又叫住她。
　　“戴小姐，有些话不该我说，但宗慎是我看着长大的……”
　　“这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送花。”

　　戴景初听出了白叔话中的意思。
　　但她对这种话向来都选择信一半。

　　她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白叔，谢谢您。如果回去以后他对于「工作繁忙」的理由还有疑问，您就说，我已经有男友了。”

　　戴景初说完，就抱着花束、拎着给闺蜜们的小蛋糕纸袋，身姿越过车头那枚闪着银光的“飞翔女神”标志，脚步轻盈地走向了地铁站。

　　白叔疑惑，看不懂小年轻的这些弯弯绕绕。
　　收了花，回了礼，却又说有男友？
　　她手里那袋一模一样的甜品，难道是给新男友的？

　　回到岁玺资本，白叔敲了敲隋宗慎办公室玻璃门。

　　隋宗慎蹙眉。
　　这个时间，一看白叔独自返回，就知道共进晚餐的事是没着落了。

　　白叔语气委婉：“戴小姐工作确实比较忙，所以……”

　　隋宗慎往椅子上一靠，面露不悦：“她有那么忙么，修改方案的时间明明已经很宽限了。”

　　白叔赶紧将装有两份甜品的纸袋放在隋宗慎办公桌上。
　　“但她收下了花，让我把这个带给您。”

　　隋宗慎一听是戴景初送的，原本是后仰的坐姿，又忍不住向前倾身。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上面画着可爱图案的纸袋，先拿出了其中的苹果肉桂卷——真巧，这正是他从小就喜欢的口味。
　　“辛苦白叔。她还说什么了？”

　　白叔欲言又止。

　　隋宗慎露出一个浅笑，表示但说无妨。
　　接着又去拿袋子里另一盒蛋糕。

　　白叔：“戴小姐还说，她有男友了。”

　　隋宗慎看着手中绿得灿烂的抹茶芝士，脸色渐冷。

　　白叔赶紧找补：“不过这甜品是戴小姐说无法吃晚餐之后，特意去附近的店里给您买的。我听说那家店很火，每天在下班时间都排大队，戴小姐为了给你买这些，当时跑得飞快。”

　　隋宗慎想着，算她有心，一定是心中对他有愧，所以才这样抓住机会积极表现。

　　白叔：“戴小姐买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我想，她那位现男友一定也是沾了您的光。”

　　隋宗慎那股刚顺过来的气，又梗在胸口。
　　“白叔，最后这句……可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