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杀》顶月饮酒

1、重生

　　北晋皇宫。
　　皇宫之上，乌压压的黑云盘旋于高空，气氛压抑，仿佛倾盆大雨即刻就要浇灌下来。
　　冷宫。
　　一名女子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轻易吹碎。
　　女子身穿白衣，唇边的血迹早已干涸，眼底乌青，发丝凌乱，即便如此，仍能看出女子立体的五官，若是悉心打扮一番，想也是个美人。
　　这女子便是临远侯府嫡女——谢凝，从前的……三皇子妃，如今的废后。
　　门口脚步声由远及近，笑声也逐渐放大，不久，一对男女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呦，嫡姐，之前还从未想到你会有今日这般地步，可真是让妹妹大开眼界啊。”此人面容讥诮，讽刺地看着她，神情难掩骄傲。
　　这便是谢凝的庶妹，当今安贵妃——谢琴，想来不久后便要被提拔为皇后了。
　　她身旁的便是当今庆元帝，陆延。
　　谢凝浑身发抖，眼神愤恨的看着二人。
　　“陆延，你我仅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甚至连你的亲生骨肉也不放过！洛儿那么小，她才仅仅五岁，你如何狠得下心的！”
　　陆延嗤笑一声：“谢凝，朕当年听闻京中第一贵女谢凝善解人意，才貌双全，就连大哥也求之不得，朕就对你十分感兴趣，恰好朕当年与你父亲结为同盟，向你父亲求娶不过是想得他的权利和第一贵女的名号罢了，本也想征服你，奈何你太不乖，仅是与朕相敬如兵，不肯臣服于朕，朕便对你失了兴趣，至于洛儿，朕为何要留她？整日惹朕不快。”
　　“是啊姐姐，要怪就怪你自己抓不住陛下的心。”谢琴似在炫耀，又往陆延身上靠了靠。
　　陆延也十分受用，顺势搂住她。
　　谢凝冷笑：“陆延，你不过是一条狗，你好好想想，你能登上皇位究竟是谁在助你？区区一个谢家能有多少人脉？若不是我舅父在朝堂之上夸赞你，你真以为你有多厉害能引得文武百官都臣服于你？谢琴，一个庶女也想摇身一变成为凤凰？不过是披了一层凤凰皮的野鸡罢了，永远上不得台面！”
　　她这番话一出，陆延的目光霎时变得凶狠无比，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带起来，随即畅快一笑：“还丞相府呢谢凝！丞相府早已被朕灭了！”他几乎是吼出声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像是要将谢凝活活掐死。
　　谢凝也不挣扎，只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陆延，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陆延狠戾点头：“好啊，但你还不配让朕脏了手。”随即将她扔下来，拉着谢琴扭头就走：“来人，赐谢凝万箭穿心而死！”
　　他这话一出，一群太监走了进来，将她架起，谢凝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拔下头上唯一一个素白蝶纹簪，向自己的胸部捅去。
　　素白蝶纹簪，她出生时母亲特地寻人打造的，是她对母亲唯一的念想，也是她母亲唯一留给她的遗物……始于素白蝶纹簪，又终于素白蝶纹簪，她这一生，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而遗憾吗？
　　有的。
　　是她还未记清母亲的样貌，母亲便已仙逝。
　　是她此生唯一的女儿，她没有保护好她，还没有让她好好认识到这个世界，迎接她的，便是亲生父亲指向她的剑尖。
　　是她无能，此生对她最为重要的两个女子，她一个都保不了……
　　她想，若有来世，她定要陆延、谢琴姐弟、庶母以及一切伤害过她和洛儿的人血债血偿！
　　……
　　庆顺二十三年。
　　临远侯府。
　　今日临远侯府的气氛属实十分压抑，主母身亡，嫡小姐染了风寒昏迷不醒。
　　“侯爷，凝儿吉人自有天象，不必为她担心了，请了这么多郎中也没能让她醒来，这药也喂了，依妾身看剩下的便只能看凝儿自身的造化了。”一个妩媚的女子坐在一稳重成熟的男子身旁。
　　这女子便是临远侯府的姨娘，谢琴与谢铮的亲生母亲。
　　女子身材凹凸有致，面容妖娆妩媚，若无人说，怕是谁也想不到这女子已为两个孩子的母亲。
　　男子面沉如水，全身上下散发刺骨寒气，对孟姨娘也不复平日那般宠爱。
　　就在这时，小厮进来通报：“侯爷，莫丞相来了。”
　　“什么？”谢贤似是不太相信的询问。
　　“他说，本相来了。”还未等小厮回话，门口便传来了冷静低沉的声音。
　　“不知兄长今日来此何事？”谢贤捏了捏眉心，似是有些疲倦的问他。
　　“呵，”莫清冷笑一声：“本相来此何事？谢贤，本相的妹妹在你们临远侯府英年早逝，本相的外甥女染了风寒昏迷不醒，你问本相来此何事？本相的妹妹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莫清虽是文官，但身上因早年习武杀气十足，又在官场上混迹多年，身上的压迫感强的让人不可直视。
　　单看样貌，莫清的确是文官脸，身上时常出现的也是温文尔雅的气质，可一旦生起气来，严肃的令人胆寒。
　　“侯爷，丞相，小姐醒了！”进来禀告的小厮难掩激动。
　　“什么？！”谢贤激动的站了起来。
　　“整日什么什么，谢贤你听觉不好便去治。”莫清扔下这句话便飞快向谢凝寝屋的方向奔去，谢贤也反应过来，急忙跑了出去。
　　留在主厅里的孟姨娘攥紧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也毫无反应，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毒。
　　安宁苑。
　　刚醒过来的谢凝按了按太阳穴，尚未反应过来，坐在铜镜前任由婢女梳洗。
　　镜中，女孩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脱，五官立体，因感染风寒使本就白的皮肤显得更为苍白，不过美人已初具雏形。
　　“阿凝！”谢凝正盯着镜子看，忽然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飞快推开了门。
　　谢凝转头，进来的是一名男子，男子额头上露出涔涔汗珠，扶着门框低喘着气，缓缓看向她，目光有些颤抖。
　　谢凝怔了怔，轻轻出声喊道：“舅舅。”
　　男子上前拉着她的手，温声开口，声音有些哽咽：“阿凝，跟舅舅回家找外祖母可好？”
　　谢凝回想起，上一世，她舅舅也曾这般问过她，可她那时呢？她那时微微摇着头，坚定道：“舅舅，我想陪着爹爹。”
　　多么可笑？
　　陪着？最后陪葬是吗？
　　谢凝反应过来：“舅舅，我想外祖母了，也想你了，带我回去吧。”
　　莫清哽咽着：“好……好，舅舅带你回家。”
　　莫清给谢凝披好披风，抱起她出了门。
　　刚赶过来的谢贤二人看到的便是这个场面。
　　谢贤微微蹙眉，似有些不满：“兄长，不知您要带凝儿去何处？”
　　莫清冷笑一声：“自是带阿凝回我丞相府。”
　　孟姨娘开口道：“丞相，凝儿毕竟也是侯府的嫡小姐，若住到丞相府，不仅不合礼数，甚至还会影响临远侯府的脸面名声。”
　　莫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临远侯府的脸面名声与本相何干？本相在乎的是本相的外甥女！”
　　说罢不管众人反应径直向大门走去。
　　孟姨娘十分焦急：“侯爷，您还不快寻人拦住丞相？”
　　谢贤的脸色也十分阴沉：“没人拦的住他，让凝儿在丞相府住几日也好，待过几日我派人接凝儿回来。”说罢扭头走了。
　　谢贤不知道，谢凝在丞相府一住便是八年。
　　谢凝趴在莫清肩上，先看了看身后的深宅大院，又扭头看向了身后的阳光。
　　她想，这可能便是这往后余生最冷的冬日了，雪过天晴，迎接她的，是全新的、明媚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