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已成舟》榆木舟

2、最大的秘密，是你

　　“小姑娘，到了。”司机道。
　　“谢谢师傅，辛苦了。”余暮付完钱后下车上楼。
　　回到房间后，她打开衣柜，从装旧物的纸箱里翻出了一本页面有些泛黄的本子。这个本子里，藏着余暮最大的秘密。
　　拍了拍上面的灰，扉页写着两个字：“树洞。”

　　2010年8月21日
　　和朋友出门吃饭后，天渐晚夜渐深，回家的旧巷行人三两，昏黄的路灯照着半开的叫不上名的野花，散着淡淡香气。前些时段的雨留下了些痕迹。坑洼间石壁上 走了段路，却看见对男女，男生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又高又瘦，像是个寒风里刮塑的躯体。手指间夹着一支烟，额前碎发遮住眼眸。
　　女生娇艳火辣，长发及腰，勾人的眼神和笑让人移不开眼。想着赶紧埋头离开，可在和他们擦肩而过时被拉住了。我居然被他拉到了怀里，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清冷的嗓音便响起：“哝，有对象了。你可以走了吧，我女朋友生气了我还得哄。”
　　那个女生也没再纠缠，我抬头盯着那个男孩，可能是距离太近，又或是灯光太暖。我的心跳变得不受控制。忽然想起一句话：“眼睛是最小的湖。”而他的湖，很美。
　　“嗯…你…你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先走了。”低头回避目光，却看见了一个青色图案，脖颈处，是一叶舟。
　　“谢谢，刚麻烦你了。”少年点了下头，在路灯的照射下越走越远。

　　2010年9月1日
　　今天开学，和乔乔，邓子凡在一个班。很开心，又可以一起玩了。
　　我遇见他了，他叫陈舟。怪不得那个图案是一叶舟。
　　下课去茶水间打水，我站在饮水机前发了下呆。
　　“同学，你水满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背传来。
　　我回过神来猛然回头，是陈舟。他盯着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水满出来了。
　　我立刻关了水准备道谢，但是没等我说谢谢他就走了。

　　2010年9月3日
　　今天下午去洗手间，回教室的路上透过窗户一眼就看到了陈舟，他在睡觉，我想看他一眼，所以向自己撒了个谎。随手拿出一本教科书翻着，装模作样的回头看时钟和时钟下方的他。
　　不会有人知道，我其实戴了手表。
　　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带手表了。

　　2010年9月5日
　　一开学就生病，柚乔心疼的安慰我。
　　我正准备喝药，嗒一声，桌子上出现了一颗糖。可抬头看见的又只是陈舟的背影。我将桌上的糖放在文具袋里，偷偷盯了很久。回到家后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放进嘴里，酸奶味的，甜味在嘴里蔓延，真的很甜。

　　2010年9月15日
　　陈舟似乎很受欢迎。
　　特别是邓子凡，陈舟去哪儿邓子凡就跟到哪儿。而且邓子凡天天拉着陈舟一起吃饭一起回家，柚乔整天追着邓子凡，所以我们四人顺理成章的走在一起。
　　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偷瞟他，和他点一样的菜。回教室的路走在他的后面，用手偷偷地去碰他的影子。看见他喝东方树叶，之后去小卖部只买他的同款。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甚至没怎么说过话，但是我却一天比一天的喜欢他。

　　2010年9月20日
　　班上组了班级群，陈舟也在里面，点进了他的主页，头像是黑白色的大海一个人站在中央。大家都有一长串的昵称，而他的就一个字——舟。点开他的头像看了很久之后不自觉地抠起手机的边框，看着添加好友那四个大字怎么也按不下去。
　　最后；我放弃了，我想我是个胆小鬼吧。

　　2010年9月27日
　　运动会，和往常一样，没有人报名长跑，班主任和体委都焦头烂额，最后只能抽签决定人选了。每个项目要两个人，第一个抽到的是邓子凡
　　“苍天啊！”邓子凡趴在桌子上。柚乔笑的直拍桌子。
　　陈舟也是长跑。
　　我很犹豫，想和陈舟参加一样的项目可是...
　　康铭对我说：“想去就举手吧，别后悔。” 我看着他，可是他没有看我，还是和往常一样低着头写着作业。
　　放学后，我们四人一起走出校门，互道再见后，柚乔就和我一起回家了。因为柚乔的爸妈出差了所以就去我家借住两天，两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问我怎么忽然想报名长跑，不是有低血糖吗？
　　我说我就是想试试，其实我是想和陈舟一样参加比赛，是想和他报一样的项目，是想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听到我的名字，甚至想和他一起站上领奖台。

　　2010年9月28日
　　开幕式结束后各班开始准备比赛了。
　　很快就到了长跑。柚乔对我说：“暮暮你跑不了了我们就放弃，没关系的，大家都不会怪你的。” 我笑了笑，去准备区了。时间一秒接着一秒过去，我的心越跳越快。当听到枪声的那一秒人都开始恍惚了，努力地跟着前面的选手跑着，可是我的体力一点一点的流失，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地摇摆，场外的呐喊声逐渐变得模糊：“加油！余暮加油！加油！马上到了！”
　　我咬牙跑到终点，但没有了力气站起来，乔乔扶我去了旁边的台阶上休息。
　　坐那时，即使近视，我还是一下就找到了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好想哭。

　　没想到跑这么慢还可以得奖，本来以为没有机会了。陈舟也在，大家一群人站在主席台上；“长跑获奖者集体拍照留念。”
　　人很多，我缩在了右边最后方。
　　“老师等一下，后面的人可能会被挡住，让女生站前面吧。”
　　是陈舟在说话。
　　“对，对，对。那个后排的女生，就你，你站这个男同学旁边去。”老师发话。
　　“余暮，过来。”
　　那一刻我心脏像骤停了一样，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抓着衣角假装毫不在意地走到了他旁边，老师在倒计时三秒时，他用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了句：“ 笑一下。” 我们有了第一张合照。
　　而那张多人合照，被我夹在了书里小心的藏了起来。

　　2010年10月8日
　　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像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趴在桌子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妈妈失望的眼神和那句“你怎么考成这样？”我抠着桌角，心里乱成一团。
　　“暮暮，走啦，去小卖部！”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们去吧，我不太想去。”
　　柚乔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那好吧，我们很快回来！”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我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试卷上那些刺眼的红叉，还有自己明明复习了很久却依然答错的题目。顿时间，心里涌上一阵酸涩。
　　没过多久，柚乔他们回来了。我抬起头看着他们。
　　柚乔手里抱着一大堆零食，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暮暮，这些都是你的，别客气！”她把零食一股脑儿堆在桌子上，“可把我累着了，他们都不帮我。”
　　我看着他们，心底涌起一道暖意。
　　“给你。”陈舟的声音低沉。我心跳陡然加快，指尖微微颤抖。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假装平静地抬起头，鼓起勇气望向他：“谢谢。”
　　“暮暮，别难过了。以后我们给你补课！我生物还行，邓子凡虽然全是短板，但化学还凑合，化学就交给他了。至于陈舟，大神就无须多言了，带带我们吧。”“柚乔，你什么意思？”邓子凡立刻跳了起来，一脸不满，“什么叫我全是短板就化学可以看？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柚乔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上次月考你数学考了多少分来着？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你！”邓子凡气得直瞪眼，两人又开始了日常斗嘴。
　　我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陈舟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有什么不会的，问我。”
　　他的语气平静，陈述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发现他的眼神深邃而安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莫名感到安心。
　　柚乔和邓子凡的争吵还在继续，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即使考试失利，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桌上的零食和那包糖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拿起那包糖，轻轻握在手心，我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要考得更好。

　　2010年11月4日
　　因为柚乔他们的督促和帮助，我的成绩稳定了下来也客观了许多。
　　学校组织艺术汇演，邓子凡激动万分到处宣布：“ 陈舟要谈吉他！我打架子鼓，到时候组个乐队，不得迷死全年级的女生～”
　　陈舟要谈吉他，他居然还会谈吉他。
　　邓子凡问我草稿本确定名单，我没想就把桌子上的草稿本给了他，
　　“等会儿！ ”我立刻把扯回本子。“我给你换一个，这本用完了。”急急忙忙把本子往桌洞里塞，他无所谓地拿起新本子计划着。

　　晚上，柚乔因为要排练节目，所以我坐在教室里等她一起回家。窗外的夜色渐深，走廊上的灯光昏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柚乔却迟迟没有回来。
　　我决定去找她。刚走出教室没几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吉他声：“你这里弹错了。”
　　我顺着声音望去，透过半开的教室门，看见四个人围在一起。一个女生站在中间，其他三个男生中，有一个高挑的身影格外显眼。他穿着棕色的卫衣，背对着我，手里抱着一把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
　　我愣在原地，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那是陈舟。即使只是一个背影，我也能一眼认出他。我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声音轻得听不见。
　　陈舟忽然回头，似乎扫了眼门外。我吓得立刻蹲下，背贴着墙，深吸了几口气，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回荡。
　　过了会儿，我悄悄探出头，再次望向教室。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视线有些模糊，但我还是移不开眼。陈舟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目光似乎落在身旁的女生身上。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我背靠着墙，听着琴声和那熟悉的旋律：“弹着琴，唱你爱的歌，暗恋一点都不痛苦，痛苦的是你根本没看我……”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去深想。

　　2010年11月6日
　　演出当日。
　　舞台上的灯光璀璨夺目。那个女生站在中央，作为主唱，声音清亮而动听。陈舟和邓子凡几人站在她身后，弹着吉他，打着架子鼓，为她伴奏。他们唱着周杰伦的《等你下课》，歌词藏满悸动与遗憾。我在台下跟唱着，目光始终无法从陈舟身上移开，他耀眼的刺眼，让我不由红了眼眶。
　　台下的同学疯狂起哄，掌声和欢呼声如潮水般淹没我。有人指着台上的女生，兴奋地议论着：“看见没，看见没，那个女生叫叶相宜，她是艺术生，特别漂亮，家里还特别有钱！两个人站在一起，我顿时就懂了什么叫郎才女貌，这对我磕了！”
　　……
　　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我默默退出了人群，夜风拂过脸颊，带着丝凉意。或许，暗恋就是这样吧。像一场无声的独角戏，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在演，而他，从未看过我一眼。

　　2010年11月12日
　　下雨了
　　晚自习结束，大家都收拾着准备回家。
　　我和柚乔一起回家。
　　校园很大，路灯的光打在一块块石板上让雨也有了形状，抬头看前面，是陈舟。他撑着一把很大的黑伞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风让雨换了方向，陈舟大概是怕叶相宜淋到雨，一把伞偏向着她。
　　在转角处，更是把伞全部的给了她，就这样经过一盏又一盏的暖黄色的路灯，他的衣服也早已被雨打湿，应该难受才是，可是他却笑了。
　　老天保佑，陈舟千万别生病。

　　2010年11月24日
　　自从艺术节后，陈舟便很少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陈舟和叶相宜的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大家的闲聊中。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放学，甚至有时叶相宜会出现在我们班的门口，笑着朝陈舟招手。每当这时，教室里总会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有人羡慕，有人调侃。而我，便做着我最擅长的事——假装着不在意的路过。
　　今天我去打水，无意间看见他们。
　　叶相宜递了个紫色的糖给陈舟，语气有些俏皮：“ 陈舟同学，如果你想变成蛀牙的话你就多吃点。”
　　陈舟靠在墙上，低头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接过糖，目光温柔得让人心颤。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像是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那一瞬间，他们仿佛成了画中人，美好得让人不敢靠近。
　　回到座位上，我从桌洞里摸出一颗酸奶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糖的味道依旧甜腻，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甜得让我有些想哭。
　　我低着头，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陈舟接过那颗紫色巧克力糖时的笑容，原来，他也会对一个人那样笑。
　　“为什么……他不吃酸奶糖了……”我在心里轻声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2010年12月25日
　　今天圣诞节，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特有的清冷。
　　同学们趁着课间，偷偷将精心准备的苹果和礼物塞进自己喜欢的人的桌洞里。笑声、窃窃私语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暖意。
　　我带了苹果，但没有送给他。因为他的桌洞早已被塞得毫无缝隙。
　　下楼跑操时，寒风刺骨，操场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我缩了缩脖子，将手插进口袋里，寻找着他的?踪迹。
　　他站在一群人的中间和朋友嬉戏打闹着，我远远望去，他的笑似乎让我忘却冬日的寒冷。小声喃喃到：“陈舟，圣诞快乐。”

　　2011年1月1日
　　元旦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带着一丝冬日的暖意。街道上人来人往，节日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我和妈妈刚从商场出来，手里提着新买的衣服，心情难得轻松。
　　下午和妈妈一起去买新衣服，在路上，我遇见了陈舟。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外套，身形修长，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隽。只是他不是一个人。而他身旁的，毋庸置疑，是叶相宜。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长发披肩，笑容明媚。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步伐一致，惹人羡慕。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们的背影。陈舟微微侧头，似乎在听她说话，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一瞬间，我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酸涩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忽然，陈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我这边。我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手中的购物袋，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余光中，我看到那个女生也顺着他的目光朝我这边投来一瞥，眼神里带着丝好奇。
　　我加快了些步伐，与他们背对而去。妈妈问我是否认识。
　　我愣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低声回答：“同学，一个班的。”
　　“哦，旁边的也是吗？”妈妈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这么小就谈恋爱了啊？宁宁，你可不要像他们一样，现在读书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妈妈往前走。耳边是她的叮嘱声，可我的心思却早已飘远。
　　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依旧明媚，可我的心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仿佛在提醒我，有些距离，注定无法跨越。

　　2011年1月5日
　　我要转学了，因为爸妈工作的原因，要搬去华城生活。
　　这个消息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我和柚乔之间。我们坐在奶茶店的长椅上相拥，嚎啕大哭。并约定好一起努力考上同样的大学。
　　走出奶茶店时，天色已晚。寒风凛冽，吹得脸颊生疼。我站在路口，看着远处昏黄的路灯，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陈舟呢？还会再见吗？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身影。或许，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生命中的过客。即使曾经有过交集，也终究会在某个路口分道扬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