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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庭院深深,院锁朱雀 ...

  •   不知何时开始,老爷不再踏入我的房间。
      曾经,他总是温柔地推开门,一身淡淡的墨香,带着笑意问我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可有什么烦心事。可如今,他的脚步总是匆匆,仿佛这间屋子成了他避之不及的地方。渐渐地,我听说他去了那烟花莺柳之地,整日与那些莺莺燕燕厮混在一起。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隐隐作痛。每夜独守空房,望着那摇曳的烛火,我总忍不住想起从前。那时,老爷对我百般呵护,千娇百宠,仿佛我是他掌心的明珠,不容一丝尘埃沾染。
      可如今,他却将我冷落在这深闺之中,任由我独自面对这漫长的黑夜。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我身上,而是转向了那烟花莺柳之地。
      我心中酸楚难忍,终于忍不住回了娘家,向母亲诉苦。母亲见我泪眼婆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背,叹息道:“男人嘛,那有几个不花心的?只要他人在你这里,还怕他能翻出什么浪子?”
      我低头不语,母亲的话虽有理,可我依旧无法释怀。
      然而,事情并未如母亲所言那般简单。
      直到那一天,老爷带了一个女子回家。
      那日,婆婆不在,公公上朝。
      老爷突然派人来唤我去前堂。我心中疑惑,却还是整理好衣衫,便跟着丫鬟缓步走去。
      一进前堂,却见一名女子站在堂中,那女子生得娇艳,眉眼间尽是张扬的笑意。她穿着一身艳丽的衣裳,举止轻浮,毫无规矩可言。见我进来,尤其那双眼睛,竟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我,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我心中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
      老爷站在她身旁,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冷漠。他淡淡地说道:“这是如烟,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了。今日带她回来,你给她敬杯茶吧。”
      我心中一震,心中一阵翻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爷竟然要将这样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抬为妾室?她可是那烟花之地出来的,怎可抬为妾室?
      我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委屈,低声恳劝道:“老爷,若是外室倒无伤大雅,可她毕竟是那地方出来的,怎可抬为妾室?这岂不是辱没了我们家的门风?”
      老爷听了却冷笑一声,脸色一沉,语气中满是讥讽:“你这是什么话?她虽是烟花之地出身,但心地纯善,比你强得多。你怎可如此看待她?莫不是妒妇心作祟?”
      “妒妇?”我惊呆了,“妒妇”二字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入我的心口,手中的帕子几乎捏不住,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老爷口中说出的。
      老爷从未如此对我,从前他对我百般呵护,千娇百宠,何曾几时,他竟然这般对我?如今竟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如此斥责我,一个“妒妇”的名号下来,我如何能自处?
      我强忍着泪水,用帕子轻轻抹了抹眼角,心中满是屈辱与无奈。终究颤抖着接过了那杯茶,心中却如刀割般疼痛。
      见我接过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在宣告她的胜利。
      婆婆回来后得知此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叹息道:“你怎可如此傻?怎能轻易接过那茶?那等女子,怎能让她进门?”
      我低下头,心中满是委屈。婆婆虽心疼我,却也无可奈何。老爷如今已被那女子迷得晕头转向,连婆婆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公公下朝回来,得知此事后,虽未言明,但态度却明显不同。他坐在堂中,眉头紧锁,他看了看老爷,又看了看我,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似乎对老爷的行为无可奈何。家中气氛愈发沉重,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自那女子进门后,府中的风气渐渐变了,家中便越来越不像话。
      她俨然将自己视为女主人,毫不顾忌地与下人嬉戏打闹,毫无大户人家规矩可言。
      婆婆看不过去,便出言教育她:“我们是大户人家,要有教养,不可大大咧咧。”
      谁知那女子竟毫不畏惧,顶嘴道:“你们是老迂腐,封建思想,不像我思想开放。”
      婆婆气得脸色发青,却也不好发作。
      我每日看着那女子在府中张扬跋扈,心中虽愤懑,却也只能视而不见。婆婆怕我受气,特意批准让我回家一段时间,避其锋芒。
      母亲见我回家,喜出望外,连忙迎了上来,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关切。父亲也亲自出门相迎,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说道:“夫家亲家早已来信,回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
      我心中一暖,点了点头,随着母亲进了屋。
      母亲送我回房中,推开房门,房中的一切竟与我未出阁前一模一样。床榻、桌椅、妆台,甚至连窗边的花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我从未离开过。母亲轻声说道:“你走后,我一直让人打扫,就怕你突然回来,来不及收拾。”
      我心中一酸,握住母亲的手,眼中泛起泪光。母亲的关爱就像是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我们坐在床边,话起了家常,母亲细细询问我在夫家的生活,我虽不愿多提那些烦心事,但在母亲的温柔目光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倾诉了几句。
      母亲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女人啊,总是要忍的。只要老爷还在你身边,你就还有机会。”
      我低头不语,心中却隐隐觉得,老爷的心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们聊了许久,直到丫鬟来敲门,轻声说道:“夫人,小姐,该用午饭了。”
      我这才惊觉,天色已晚。
      午饭时,哥哥也从操练场赶了回来。他一进门,便大声笑道:“听说小妹回来了,我特意带了一坛好酒,今日可要好好喝一杯!”
      我见哥哥满面风尘,显然是匆匆赶回,心中不禁一暖。哥哥虽平日里严肃,但对我这个最小的妹妹却格外疼爱。
      父亲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母亲坐在他身旁,神色温和。我们一家围坐在桌前,气氛融洽。父亲虽有一个妾室,但母亲管理得极好,那妾室平日里只在自家院中吃饭,从不与我们同桌。她虽有一个女儿,但从未生下儿子,因此在府中掀不起什么风浪。母亲曾说过,若那妾室不守规矩,发卖了她也是合规矩的。
      我坐在母亲身旁,看着桌上的菜肴,心中感慨万千。家中的饭菜虽不如夫家那般精致,但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哥哥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小妹,今日你可要多吃些,看你瘦了不少。”
      我笑着点头,心中却有些酸楚。在夫家的日子,我何曾有过这般轻松自在的时刻?
      我坐在母亲身旁,看着桌上的菜肴,心中感慨万千。家中的饭菜大多都是我爱吃的,恍若未出阁般,我还是那个会灿笑的小姑娘。母亲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我最爱的红烧狮子头和清蒸鲈鱼,香气扑鼻,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
      哥哥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小妹,今日你可要多吃些,看你瘦了不少。”
      我笑着点头,心中却有些酸楚。在夫家的日子,我何曾有过这般轻松自在的时刻?母亲见我神色黯然,轻声问道:“是不是受委屈了?”
      我低头不语,手中的筷子微微颤抖。母亲见状,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没有再追问。
      饭后,哥哥拉着我去了后院,说是要让我看看他新练的剑法。我出生于武将之家,父亲乃是将军,哥哥自然要继承父亲的衣钵。我虽为女子,但也多多少少会些功法,只是如今毫无兴致。但见哥哥兴致勃勃,便也跟了过去。
      哥哥站在院中,手持长剑,身形矫健,剑光如虹。我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哥哥练完一套剑法,收剑而立,笑着说道:“如何?可有长进?”
      我笑着点头,道:“哥哥的剑法越发精进了。”
      哥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妹,你在夫家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回来。有哥哥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我心中一暖,眼中泛起泪光,低声道:“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哥哥叹了口气,道:“你从小就性子软,若是受了委屈,千万别忍着。咱们家虽不是什么权贵,但也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隐隐觉得,夫家的风波,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哥哥叫我陪练,我婉拒了,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练剑。
      半月后,我被夫君请了回去。
      然而,这次并非他自愿,而是因为皇上要举办庆宴,我也在受邀之列。夫君不得不派人来接我回府,以免在皇上面前失了体面。
      夫君走后,如烟再不掩饰,径直走到我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道:“没想到你还有脸回来,不过是个弃妇罢了。我劝你离他远点,不然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入我的心口。我站在原地,胸中的悲伤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角不禁泛红,双腿似灌铅般僵硬,血液仿佛凝固,整个人像木头一般,动弹不得。
      陪嫁丫鬟小翠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我,眼中满是愤懑与心疼。她低声说道:“小姐,您别听她胡说八道,咱们回房休息吧。”
      我机械地迈着脚步,任由小翠将我扶回房间。进了房,我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双目空洞无神,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温热的液体划过脸庞,带来一丝温暖,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哭了。
      我坐在地板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衣襟。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如烟的话:“不过是个弃妇罢了……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曾几何时,我是府中人人敬重的正室夫人,夫君对我百般呵护,千娇百宠。可如今,我却成了他眼中的“妒妇”,成了如烟口中的“弃妇”。
      我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心中满是绝望与无助。夫君的冷漠言语,如烟的嚣张态度,宛若一把把锋利的刀子,肆无忌惮地划伤我,将我伤得体无完肤。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家的温暖。母亲温柔的目光,父亲宽厚的肩膀,哥哥爽朗的笑声……那些曾经让我感到无比安心的画面,如今却像是遥不可及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小翠轻轻的敲门声:“小姐,该用晚饭了。”
      我缓缓放下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勉强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小翠走向前厅。然而,当我走到堂前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如坠冰窟。
      夫君坐在餐桌的主位上,神色淡然,仿佛一切与他无关。而如烟,那个本该站在一旁伺候的女子,此刻却坐在原本属于我的位置上。她正夹起一只虾仁,轻轻送到夫君嘴边,态度亲昵得刺眼。夫君没有拒绝,张口接过,眼中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如烟撇眼见我来了,却并未起身,只是轻蔑地扫了我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继续与夫君调笑。夫君也仿佛没有看见我一般,目光始终停留在如烟身上,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我。
      我站在门口,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小翠站在我身后,低声唤道:“小姐……”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说。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让我彻底明白,我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早已名存实亡。
      我站在原地,看着夫君与如烟旁若无人地亲昵,心中像是被千万根细针扎入,痛得几乎麻木。曾几何时,那个位置是属于我的。夫君会温柔地为我夹菜,会轻声细语地问我今日过得如何。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如烟的专属。
      如烟的笑声清脆刺耳,仿佛在嘲笑着我的无能。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她的胜利。而我,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小翠见我神色不对,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道:“小姐,要不咱们回房吧,奴婢给您端些饭菜过去。”
      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不必了,我不饿。”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前厅,脚步踉跄,仿佛随时会倒下。小翠连忙跟上,扶住我的手臂,眼中满是心疼。
      回到房中,我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攥住被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衣襟。小翠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低声劝道:“小姐,您别太难过了,身子要紧……”
      我抬起头,看着小翠,声音颤抖地问道:“小翠,我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了?”
      小翠连忙摇头,眼中含着泪光:“小姐,您别这么说!您是正室夫人,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个如烟不过是……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我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正室夫人?呵……如今的我,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小翠还想再说什么,我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我躺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痛苦。
      夜深人静,我独自躺在床上,泪水浸湿了枕巾。夫君的冷漠、如烟的嚣张、婆婆的无奈,一幕幕在我脑海中浮现。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
      次日清晨,我早早起身,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憔悴的自己,心中一片冰凉。小翠端来热水,轻声说道:“小姐,您洗把脸吧。”
      我点了点头,接过毛巾,轻轻擦拭着脸颊。镜中的自己,双眼红肿,面色苍白,早已不复往日的风采。今日乃是去宫里的日子,我尝试用胭脂水粉掩盖脸上的憔悴,可无论怎么涂抹,都无法遮掩眼中的疲惫与悲伤。
      小翠为我梳妆,轻声安慰道:“小姐,今日进宫,您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勉强点了点头,心中却满是苦涩。笑话?我早已成了府中最大的笑话。
      梳妆完毕,小翠扶我出门。然而,刚走到府门口,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如坠冰窟。
      夫君正扶着如烟上轿,动作轻柔,仿佛她是什么珍贵的宝物。如烟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正妻服饰,那本该属于我的颜色,此刻却刺眼得让我几乎睁不开眼。夫君面上带着笑意,目光温柔地落在如烟身上,仿佛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我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我本想在夫君面前留有最后的体面,将自己的狼狈隐藏在背后,就当是成全他们二人。可没成想,这一幕却成了掌脸的拍子,狠狠呼向我的脸,将我最后的尊严撕得粉碎。
      “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声音嘶哑而颤抖,“你何至于这般羞辱我!”
      夫君听到我的声音,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冷漠与厌烦。他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如烟上了轿,随后头也不回地坐上为轿子开路的马,驶向皇宫的方向。
      这一幕刺痛了我的眼睛,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刺入我的心口。我站在原地,泪如雨下,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想要追出门去,质问夫君为何如此对我,可刚迈出一步,却被门槛绊倒了。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和手掌传来一阵剧痛,可身体的疼痛却远远不及心口上的万分之一。我趴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耳边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哭泣声。
      小翠连忙跑过来扶我,声音中带着哭腔:“小姐,您别这样……咱们回房吧,回房吧……”
      我任由小翠扶起,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连最后怎么回到房间的都忘了。我只记得,那日的阳光刺眼得让人心碎,而那抹正红色的身影,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夜深人静,我独自躺在床上,泪水浸湿了枕巾。今日种种历历在目,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如烟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遍遍在我心头划过,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从那以后,我不再出门,选择呆在屋内,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些刺耳的嘲讽与羞辱。可如烟却不打算放过我,她偶尔会来我的院子,带着得意的笑容,炫耀夫君对她的宠爱。
      每一次,她都会说夫君如何对她百依百顺,如何为她置办新衣首饰,如何带她出席各种宴会。而我,只能坐在帘子后,默默听着,心如刀绞。
      最后一次,她来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嚣张。她站在我的房门外,声音尖锐而刺耳:“姐姐,你可知道夫君最近在忙什么?他支持了那位皇子,待他成为太子,夫君便答应将我抬为正室,废了你!”
      听到此话,我的手微微一动,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小翠见我神色不对,连忙将如烟轰了出去,可那些话却像毒蛇一般,缠绕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我疲惫地让小翠扶我回到床上,思绪万千。如今太子之位未定,各个皇子都在争夺,夫君的身份不允许中立。如烟为夫君推荐了一位皇子,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定会上位。我虽不知她为何如此自信,但如今的我已无话语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一日,我坐在窗边插花,试图用这些琐事来麻痹自己的心。小翠捂着脸,哭哭啼啼地从屋外走来。她见我正专注地摆弄花枝,便不言语,乖乖站在我身后。
      这是我进门时就和她说的,要稳重。可如今,这份稳重却成了我们受委屈也无法伸张的枷锁。我心中一阵酸涩,终究是于心不忍,轻声问道:“小翠,发生了何事?”
      小翠听到我的声音,忍不住再次哭泣起来。她抽泣着说道:“小姐,奴婢去厨房端您的吃食,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如烟。她将吃食抢了去,奴婢不给,她竟然让人压着奴婢打,还说……还说……”
      小翠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我放下手中的花枝,轻声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小翠抹了抹眼泪,低声道:“她说……‘婊子养的贱人,就是没教养,脑子里都是裹脚布’。”
      我虽不知道“裹脚布”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心中一阵怒火涌起,可转瞬又被无奈压了下去。我想去争论,可想到最近夫君忙于朝政,我又如何忍心打扰?就算去了,夫君也未必会站在我这边,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轻声安慰小翠:“别哭了,咱们不与她一般见识。”
      小翠点了点头,可眼中的委屈与不甘却怎么也藏不住。
      日子一天天过去,府中的气氛越发压抑。如烟的嚣张愈发肆无忌惮,而夫君对她的宠爱也愈发明显。我成了府中的透明人,无人问津,无人关心。
      这一日,我坐在房中,手中握着一封信笺。那是父亲派人送来的,信中写道:“女儿,若你在夫家实在无法忍受,便回来吧。家中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我握着信笺,泪水无声滑落。父亲的话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我握着信笺,泪水无声滑落。父亲的话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可我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若我离开,夫君怎么办?我的心始终还在他那里。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温柔的少年郎,从轿外牵起我的手,轻声告诉我:“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夫君,白首不相离。”
      那时的誓言,如今却如泡沫幻影,破碎得无影无踪。
      半年过去了,我在深院内不知外面是何年。直到小翠匆匆进来,告诉我夫君扶持的那位皇子已经上位了。我面不改色,手却一抖,手中的花掉落在地上。如今身子愈发不利索,想要出门见见夫君,只怕他也不会想见我,便只能作罢。
      这时,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小翠忙用屏风隔断,我调整坐姿,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进来的是如烟,也是,这种时候能来的也只有她了。我苦笑,心中越发多愁善感,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弥漫。
      如烟过得不错,就算是隔着屏风,也挡不住她的珠光宝气。她站在屏风外,声音里带着得意:“姐姐,你可知道,如今夫君扶持的那位已经上位了。你的价值也要了,过几日,夫君便会休妻,你就会成弃妇。还是趁现在赶紧让位吧,给自己留点体面。”
      我冷笑一声,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讥讽:“谁走谁留,还不一定呢。”
      如烟没听见我其他动静,只得失落地离开。离开前,她还丢下一句:“封建社会下的悲哀女子,根本不懂得人人平等的道理,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坐在屏风后,心中一片冰凉。如烟的话像一把刀子,刺入我的心口,可我却已无力反驳。
      没几日,府内热闹起来。说是府里进了东西,冲撞了府里的风水,所以请了道士来看。也是在这时候,我被请出门外。是夫君亲自来请的,理由是换个地方,免得冲煞。
      我有些笨拙地挪动脚步,心中满是苦涩。自从我不出门后,府里便流传我病了,所以闭门不出。如今再次出门,竟是因为要除煞。
      小翠扶着我,一步步从这个院子挪向另一个偏僻的院子。夫君站在一旁,神色冷淡,仿佛我只是个陌生人。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满是酸楚。那个曾经对我百般呵护的少年郎,如今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我。如烟目睹这一幕,心中畅快的不行,又高傲几分。
      婆婆和公公对这次除晦极为重视,我的身子本就虚弱,加上昨日的搬院,更是疲惫不堪。直到临近中午,我才被外面的喊叫声吵醒。
      睁开眼,却见夫君坐在床边,目光如水,温柔地看向我,那个对我百般呵护的夫君又回来了。我心中一颤,想要起身,他却轻轻扶住我,让我靠在他身上。他亲自伺候我洗漱,动作轻柔,仿佛我还是他掌心的珍宝。
      “辛苦了。”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歉疚。
      小翠在一旁伺候,为我端来痰盂。我红着眼问:“结束了吗?”
      夫君点头,轻声问道:“你没事吧?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我摇了摇头,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夫君辛苦了,为了我们娘俩,和那妖妇做戏。”
      夫君温柔地替我整理衣着,整理完后,还蹲下身,侧耳倾听我肚子里的动静。我笑着推开他:“这么小,能听到什么?”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笑意:“我听到他的心跳声了。”说完,他又轻声问我:“可有不适?”
      我摇头,轻轻抚摸肚子,笑道:“就是怀了以后有些气短,不过他很乖,不闹腾我。”
      夫君轻轻点了点我的肚子,语气宠溺:“你可不能闹你娘,她为了你可牺牲不少。”
      这时,下人匆匆进来,见我在场,便附耳对夫君说了几句。夫君听完后,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为难。我拉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夫君犹豫了一下,终究点了点头:“好,总是要见见的。”
      当我大着肚子出现在如烟面前时,她不再喊叫,只是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夫君亲昵地扶着我走到院中,院中堆满了柴火,将绑在十字架上的如烟团团围住。婆婆和公公都在场,婆婆见我来了,连忙责备道:“你怀孕了,怎可到处乱走?万一伤到怎么办?”
      我笑着安慰婆婆:“无碍的,我就是想来看看。”
      如烟见状,撕心裂肺地大吼:“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是我扶你成为开国大臣,你怎么可以还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你身边站的应该是我!是我帮的你!你答应我让我成为正妻的!”
      夫君皱眉,脸上满是不耐烦。一旁的小厮见状,立刻拿了块不知何处寻了的抹布,准备堵住如烟的嘴。
      如烟见状,死性不改,依旧大叫:“我是穿越女!我才是主角!我才是命定之人!”她见没有人有反应,便冲旁边之前伺候她、与她一起玩耍的下人喊道:“救救我!是我教会你们人人平等的!我对你们这么好,为什么不救我!”
      如烟的喊叫声在院中回荡,却无人回应。那些曾经与她嬉戏打闹的下人们,此刻都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婆婆冷冷地说道:“你这妖妇,蛊惑我儿,败坏家风,今日便是你的末日!”
      如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疯狂地挣扎着,口中依旧喊着:“你们这些封建愚民!我是穿越者!我是天命之女!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如烟的声音渐渐嘶哑,眼中的疯狂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她死死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个封建社会的可怜虫!我才是该站在他身边的人!”
      我冷冷地看着她,心中再无半分波澜。夫君轻轻握住我的手,低声说道:“不必理会她,我们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如烟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你们这些愚昧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平等!我才是该改变这个世界的人!”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厮已经将抹布塞进了她的嘴里,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正午了,道士高喊吉时已到。夫君挥挥手,示意小厮点火,小厮正准备去,却被我拦下。夫君不解地看向我,我微笑接过火把,说道:“我来吧。”
      随着我步步逼近如烟,她的眼神从最初的嚣张逐渐转为恐惧,最终变成了绝望的祈求。她哭着摇头,眼中满是泪水,仿佛在哀求我放过她。我的手一松,火把落入柴堆,火焰一点点吞噬了她的身影。炙热的火焰烤得人心焦,不知为何,我泪流满面。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穿越女,竟妄图掰过深宅大院里斗争的女人。
      什么穿越女,什么命中注定,什么狗屁人人平等,都去死吧。在这个社会下,是人吃人的社会,如烟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火吞噬一切,我竟闻到丝丝肉香。我站在夫君身旁,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意。如烟的结局固然是她咎由自取,可这一切的纷争与痛苦,却也让我感到疲惫。
      当年夫君遇到如烟时,也只是觉得她有趣,还曾同我说过她的奇特之处。后来发现她有预知的能力,她说的事情都应验。而朝堂上那位年事已高,却未立下太子,于是夫君将计就计,将如烟接回府中。可笑的是,她竟以为夫君爱她。这个年代的爱是最廉价的,我和夫君也是门当户对的联姻,背后的家族势力才是根本。
      只是没想到后来我怀孕了,夫君家人为了我的安全,将我移到娘家,防止如烟对我下手。回家后,我也只道她有趣,在烦闷的气氛下,她就像一只会逗乐的小猫。后面回来,为了保护我,夫君将我安置在院中,一切的一切她都知道,都是做戏罢了。
      如今太子登位,她也没有用处了,也该除掉了。
      身后的火舌高涨,传来如烟最后的戚泠不甘,再无声息。可我的心却空落落的。停下抬头,便是湛蓝的天空和冰冷的青灰院墙,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梦。曾经的自己也有着和如烟一样的志向,自以为会改变一切,最后却懦弱收场。
      夫君见我停下,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我回头见他微笑,轻轻摇头,低声道:“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历史的滚轮不是谁都能擅自改变的。如烟以为自己能颠覆这个时代,却不知自己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一粒尘埃。而我,曾经的我是否也有过那样的幻想,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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