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满蔷薇花的院子》应非晚

3、摇身变棚主

　　自从沈景在徐灏面前说她要种绿植，徐灏比她还积极，隔几天就问一遍决定好了吗？每次沈景都说要再考虑考虑。

　　转眼二月底，沈景也在家待了三个月了，赖赖从一开始粘着她到后来在屋子里转悠再到现在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活泼活泼，不过也肉眼可见的邋遢。

　　“从娇生惯养的上海精致小姑娘到乡村一枝花，赖赖你开心吗？”

　　沈景抱着猫揉来揉去，赖赖喵了一声，躲到沙发角落里斜眼看她，一动不动。

　　“我就知道你很满意！”沈景强行挽尊，“再等等，妈妈不止让你变成一枝花，还让你变地主好不好？”

　　“什么意思？”外婆终于舍得从手机里抬起头来。

　　“我要种地，我要留在家里种地！”

　　外婆一听乐了，她放下手机，慢吞吞站起来走到沈景旁边问：“你知道什么时候种麦子吗？你知道什么时候习水稻秧、什么时候插秧、什么时候打农药吗？”

　　外婆的几个问题把沈景问懵了，她虽然从小在乡下长大，也经常去稻田旁捉泥鳅，但是从来没注意过这些。

　　“我又不种农作物。”沈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要种绿植，湿地公园里的那种绿植，绿化带里的那种绿植，景观盆里的那种绿植。”

　　“你把你自己种地里算了，还种绿植。”外婆把沈景的话当成笑话听。

　　沈景看了看院子里原本要死不活的龟背竹和吊兰，信心满满，“外婆，你不觉得院子里的植物从我回来就都活了过来吗？”

　　外婆抬起头，好像发现了什么，“你还真别说，这些都是你舅舅买来的，我平时也都不在意。”

　　“我真的不是心血来潮，外婆，我喜欢和植物待在一起，从小就喜欢。”

　　“我虽然种了一辈子的地，可是你要种的这些我也不懂啊！”

　　“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再说吧！”沈景有些不好意思承认。

　　“哎～这得要在地里种吧？”外婆突然精神振奋，“我不懂这些，但是我能帮你弄到地啊！”

　　“啊？”沈景没明白外婆的意思。

　　“你要是真想回家种地，我帮你问问村里谁愿意把地承包出去，再让你大舅跟村长咨询一下。”外婆来了精神，因为可以帮助到外孙女感到高兴，“就咱们家前面那块麦地不就行吗？”

　　“人家能愿意吗？”

　　“这是后院那家人的地，儿子在县城，就剩老两口，快70岁的人了，干不动了，我们多给点钱不就行了。”

　　外婆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买一样东西那么简单，沈景也来了精神，但还是有些担心，“外婆，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不知道。”外婆语气急转直下。

　　“那你还那么支持我？”

　　“想到什么就去干呗，你不是说要当什么大女主吗？”

　　想到什么就去干呗，又是这句话，和徐灏说得一模一样。

　　“那就试试？”沈景用试探的语气问。

　　“试试就试试，我跟你大舅说。”外婆拍着胸口保证。

　　沈景什么都没干，就突然拥有了半亩地的支配权。

　　“二婶子说了，等收完麦子，这地就包给我们，要是想现在干，就要把这半亩地的收成赔给他们。”

　　大舅的办事效率让沈景有些吃惊，回老家半天的时间就什么都搞定了。

　　“大舅，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还有，我一定好好在家照顾外婆。”沈景伸出手来，五指并拢朝着大舅保证。

　　“行，是个孝顺孩子。”大舅一脸骄傲，“等你这个棚子需要人手了，跟大舅说，大舅派你哥过来。”

　　大棚的事情解决了，种什么？怎么种？成了一个大问题。沈景虽然喜欢，可是她对种植一无所知，全凭着热爱闷头往前冲。

　　“这大舅可帮不了你了。”

　　“哎，那个徐灏不是什么博士吗？你找他呀！”外婆来出主意。

　　“谁啊？”大舅问沈景。

　　“就一个高中同学。”

　　“在家里可不比在上海，闷头做事不行的，要动用人脉和资源。”大舅摆弄着院子里的龟背竹，很认真地向沈景传授家里的做事之道。

　　沈景想了想，现在能帮助她的也就只有徐灏了，只能硬着头皮咨询他。

　　“现在就干起来吧，收完麦子天气热了，移栽容易出问题。”

　　“可是我不知道种什么合适。”

　　“这不就到我的专业领域了吗？”徐灏的声音听起来比沈景还激动。

　　“你这样，我带着你去人家的绿植大棚里考察一下，我给你推荐几本书和几个网站，你多学一学。”

　　听着徐灏的分析，沈景好像有了点头绪，大舅说得对，还是要有人脉，徐灏以后就是她的人脉了。

　　“会不会太麻烦了？”沈景试探着问。

　　“沈景你别这个死样子，高中的时候抄我作业、抢我的牛奶也没见你不好意思。”

　　“那我不是怕耽误你约会吗？”

　　“我没女朋友。”徐灏赶紧解释。

　　“也是，你那张嘴能找到女朋友就见了鬼了。”

　　“沈景，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

　　“好嘛好嘛，麻烦徐老师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大舅找人整理田地，找专门安装大棚的工人，沈景跟着徐灏把全市甚至邻市的绿植大棚都参观了一遍，还买了很多绿植带回家，实践和理论相结合，闷头学习种植知识。

　　赖赖很喜欢龟背竹，它总喜欢躲在叶子底下乘凉，要不就是躲在外婆怀里撒娇，完全把沈景这个妈妈抛诸脑后了。

　　考察完市场，沈景开始考虑大棚初期要种什么，从建大棚到买苗要花多少钱，她手里只有十几万，要尽量把成本控制到最低。

　　“你爸妈给的！说给你的创业基金。”吃饭的时候，外婆拿出一张银行卡。

　　沈景有些吃惊，她以为爸妈如果知道了会冲过来反对，没想到竟然还用实际行动支持她。

　　“我不要！”

　　“他们就怕你不要，让我转交给你。”

　　“我不花家里的钱。”沈景一提到爸妈、一提到钱就不高兴。

　　“不花家里的钱就能和他们撇清关系了吗？一家人血肉交融，哪里断得了，说得清呦。”外婆说着把银行卡放到沈景面前。

　　“我没想过要断掉关系，就是不想拿着他们的钱让他们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

　　“你不花他们的钱，他们就不对你指指点点了？”

　　外婆的一句话把沈景问住了。

　　“你傻呀，你爸妈又不是没钱，你不要都给你弟了。”外婆越说越激动，直接把银行卡往沈景口袋里塞，“10万块钱呢，手里有钱才能折腾，创业哪有那么容易，花你爸妈的钱，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使劲花，不够外婆去开口替你要。”

　　所以外婆还是更偏向自己的吧？沈景想到这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外婆，我和我妈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

　　“我都80了我还得去河里救人，一起淹死算了。”外婆拿起旁边的拐棍装作要打沈景的样子，高高举起来又轻轻放下。

　　果然是距离产生美，这才回来多久，外婆就开始要打人了。

　　沈景把银行卡放到抽屉里，对着窗外的天空出神，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她真的回来了，真的开始要创业了，那种从心底里生出的喜欢，完全冲散了对未知的焦虑，肩膀上有些东西卸了下来，她突然觉得有些困。

　　沈景从2点多睡到4点多，她迷迷糊糊地起来，想告诉外婆她想吃莴笋，可刚打开卧室门就看到外婆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对着墙上挂的一幅画念念有词。

　　“怎么就得了癌呢？还那么年轻。”

　　沈景默默退回了房间，把门轻轻关上，这段时间，外婆的故作轻松、不经意地和她拌嘴，让自己带着她出门，都是装的吗？只是为了让自己放宽心？沈景这样想着，又拉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不管她怎么解释，外婆始终觉得这是件天塌了的事情。可对她来说，已经过去半年了，她已经可以平静接受了，她甚至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一直到五点多，沈景听到外面有动静，好像是外婆在刷视频，她才敢起床走出卧室。

　　从4点多到5点多，外婆在想些什么？沈景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外婆在哭。

　　“起来了！这一觉可是睡够了，快来帮我择菜。”外婆招呼着沈景过去，双眼还泛红着。

　　“来了来了！”沈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蹲在地上开始择菜。

　　“嫩菜叶子留点，炒着好吃。”外婆提醒沈景。

　　“那个和咱们家隔两排的你叫二舅的，这几天天天去钓鱼，我跟他说了，明天钓的鱼我买了，给你炖鱼汤，都是野生鱼，有营养。”外婆摘着菜，跟沈景聊着家长里短，“那个二舅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可喜欢去他家里了，他们家院子里有一棵桃树，还没熟呢，你就天天去盯着。”

　　好多小时候的事情，沈景都忘了，外婆还记着呢，她努力回想，想要找点共同话题，可外婆突然摸了摸她脖子上已经淡了很多的疤，“疼吗？做手术的时候疼吗？”

　　这样突然的关心，让沈景不知所措起来，“不疼，打了麻药的。”

　　“怎么会不疼。”

　　“你吃这个药有副作用吗？”外婆又问。

　　“会变胖。”沈景努力把副作用说到最小。

　　沈景这句话一出来，外婆的眼泪像决堤一样，顺着脸上苍老的纹路蔓延，泪水瞬间布满了整张脸。

　　“我一直觉得你在上海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以为你就是吃多了胖的。”

　　沈景哭笑不得，“我现在很胖吗？”

　　“也不算胖，你以前啊，太瘦了。”外婆摸了摸沈景的脸，“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是肉嘟嘟的，越长越瘦。”

　　“没事，我在慢慢控制饮食减肥，医生说看个人体质，有些人是能瘦下来的。”

　　嘴上喊着控制饮食，可自从回家后，沈景的减肥计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她在上海每天都吃健康餐，而村子里的健康餐就是一天三顿碳水。

　　她心血来潮，说想吃小时候的那种锅巴，外婆二话说，骑着她的电动三轮车带着沈景就去了镇上。

　　买铁锅买锅灶，还大包小包买了很多零食，两人回到家才发现，没有柴火。

　　外婆为了能让沈景吃上锅巴，去别人家借来了柴火，还顺了几块红薯。

　　“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有一次为了半块红薯，把肖宇杰追着满村子跑。”

　　这件事情沈景早就忘了，可是她为什么觉得外婆记住的都是她的黑历史，她尊老爱幼、乐于助人的事迹外婆怎么一件都没记住？

　　外婆去院子里生火，沈景在房间里上网看园艺教程，赖赖或许是出于好奇，一直贴在外婆身边，瞪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看着火苗。

　　等外婆把锅里的米饭盛出来，把红薯放进锅灰里的时候，赖赖还窝在锅灶边。沈景吃完饭去铲锅巴的时候，红薯烤好了，赖赖也烤好了。

　　“啊～”沈景大喊一声，把外婆吓得赶紧走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赖赖糊了！”

　　沈景提着赖赖的脖子给外婆看，赖赖屁股上的毛被烤焦了，不过幸好没伤到皮肤。

　　那天下午，沈景坐在院子里吃锅巴和红薯，赖赖躺在外婆怀里老老实实让外婆剪毛。被烧到的部分，被外婆剪成了一个心形，赖赖喵了几声，跑去花丛下面窝着了。

　　“看得出来，赖赖对这个新发型很满意。”

　　沈景把最后一口烤红薯吃进肚子里，这样的日子，她也很满意。

　　安装工人来的那天，温度突然升高，沈景的心情就像天边的云朵那样轻盈，她乐呵呵地跑前跑后，帮工人递工具，热得满头大汗也没停下来，从现在起，她就要一头扎在这片土地搞事业了。

　　“结构工程师，到你的老本行了，给工人点专业意见。”

　　徐灏专门跑过来帮忙，还带来一盆发财树，说是祝沈老板发财。

　　“嗯～少说活多干活。”沈景听到结构工程师五个字就全身发麻，“麻烦徐老师把发财树搬到院子里。”

　　沈景发现自己使唤起徐灏来越来越顺手。

　　“我们学校有园艺专业相关的公开课，要不要去听一听？”徐灏从院子里出来，问沈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