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才能救虫族》白日梦人

4、第四章强化物

　　城市中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是一种名为“飞梭”的悬浮车，它整体的形状偏向于橄榄型，流线型设计可以减少空气阻力，提高能源利用效率从外部来看和人类世界最常见的车辆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相对较大较长，内部的区别也不大，只是驾驶位没有方向盘油门等，采用的是具有科幻色彩的虚拟按钮控制装置。
　　宽敞的后座上，安生窝在靠一侧的门边，显得有些困倦。
　　他昨天晚上的睡眠并不顺利，前半夜还勉强睡着了，但是后半夜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就消失了。失去这种带有强化物作用的气味之后，他再次陷入了一种烦躁情绪中。
　　虽然昨天出现的两次意外中安生都表现的很淡定，但是他很清楚，对于一个孤独症来说，要习惯一个全新的环境是很困难的，尤其是还背负系统那个拯救世界的莫名其妙的任务。
　　比起拯救世界，他对琢磨这个世界的心理学要如何发展要更感兴趣。
　　这其中有两个主要原因。首先，给自己一个明确且兴趣很大的目标是提升内驱力的好办法，这有利于病情稳定，这也是他还在人类世界的时候就采用的方法。
　　而第二个原因是，心理学是他学习很久的学科，他虽然没有太大的成就，但起码这个学科也相伴了半辈子，继续研究心理学是一种通过寻求熟悉感，更好的适应新世界的方法。
　　不过在一个几乎完全没有心理学发展的世界里，从头开始是很消耗时间和精力的，短期内是无法取得成果的。但是他的病情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复发了。
　　【宿主，除了孤独症和精神分裂，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
　　【什么？】
　　【你干嘛一直发抖？】
　　安生似乎是刚从思考中回神，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回答，【焦虑而已，很正常，如果你对未来的路充满迷茫，脊背脖颈上还有虫子在爬，那些虫子不停地说放弃吧，你也会焦虑的。】
　　【别说了……听的我都要短路了。】像是带入了一样，系统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幻听这种事情，习惯了也就习惯了。】
　　【一般这种情况是麻木了。】系统说，【厄瑞希肯定发现你在发抖了，他一直盯着你，你不回头看看？】
　　【哦。】
　　安生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往门和座椅的缝隙里挤了挤，像是恨不得钻进去一样。
　　【你躲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废话真多。】
　　安生侧着头看窗外，透过不是很反光的窗户，他确实看到了厄瑞希一直偏头看他，反光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细节就完全没有了。
　　不过对方好像跟安生现在的状态差不多，安生死犟的不回头，他就保持一个完全不动的姿势注视安生，两个雕塑就好像在比谁先坚持不住一样。
　　【比起他，我觉得我现在要我命的是其他的事。】
　　【你又要怎么了？血压问题不大啊，心跳也还好。】
　　【我需要一个强化物。】
　　【什么东西？】系统问。
　　【强化物一般是夸奖、食物、或者某种东西，医生或者老师可以通过强化物帮助孤独症患者稳定病情，增加积极行为的频率，提高患者的情绪控制能力，缓解焦虑，还能促进学习提升患者内驱力，帮助患者更好的适应社会。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孤独症患者通向外界的桥梁。】
　　【那岂不是很重要，你没有这个强化物会不会病情恶化？】
　　【正常来说不会，我接受过长期且有效的治疗，对强化物没有什么依赖性。】安生侧着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群残影把她的回忆勾了出来，【给你举个例子好了。】
　　【我的老师一直为了督促我学习努力，有段时间用食物来促进我学习，他有一道菜我很喜欢，只要我写出一篇优秀的论文他就会给我做一次，但是后来这个方法失效了。】
　　【为什么？你写的太多，所以那道菜失去吸引力了？】系统问。
　　【差不多？我偷学会怎么做了。】
　　【这差很多。】系统嫌弃的说，【所以后来你的老师用了什么方法？】
　　【后来我死掉了。】
　　系统沉默了，安生过于干脆的回答让它不知道还能怎么接话，所幸安生自己说了下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我觉得我还是需要强化物的，否则肯定很容易陷入焦虑状态，同时我也担心，我会不会再次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用什么？】
　　【直到大学之前，我用的都是院长给的一只廉价钢笔，我当时在学认字，孤儿院里的孩子都用铅笔，我也是，但是我不喜欢铅笔的味道，院长给我制定了计划，只要完成就可以用钢笔。】
　　【你为什么对钢笔感兴趣？】
　　【好闻。】
　　【你真的很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味道。】
　　【你个没有嗅觉的东西少管人类的事。】安生嫌弃的说完，继续自己的回忆，【当时我可是一群孩子里学习最快的，也是那时候我开始对心理学感兴趣，在算不清两位数加减法的岁数我就看了很多相关的基础书籍。】
　　【所以我们要找一只钢笔？这在虫族倒是很常见。】
　　【恐怕不行，虽然大学时我就几乎不用那只钢笔了，但是我也不会认别的笔的。】
　　【你好难伺候。】
　　【我可是为了能在虫族世界照顾好自己而想办法啊，我想在这里治疗好自己。】
　　说到这里，安生忽然噤声了。
　　如果硬要说他接受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有很大的原因就是，他重新燃起了治疗自己救赎自己的欲望。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是不会放弃生命的。
　　其实严格来说，他始终想要治疗自己的原因并非真的是为了自己，他是受病情的折磨很久，但是这种久已经到了一种麻木的状态，真正让他如此坚持的，是在他生命中不断鼓励还改变他的院长和导师，因此到了这个世界他才重新燃起希望。
　　在一个虽然心理学落后，但科技极其发达，并且种族完全不同的世界，他想从头再走一条路。
　　只要还有机会，他就一定会一直朝着那道救赎的窄门前进。
　　【其实如果不是那个烧香味不是幻嗅，肯定会是最好用的强化物，我想不到有什么能比那个味道更让我心情愉悦了。】
　　【懂了，我们的目标是一边找艾赞一边找一种跟烧香味一样的东西。】
　　系统发出“ding”的一声，把计划写到了自己的备忘录里，然后说，“他不看你了，诶？他脱衣服干嘛？”
　　【啊？】
　　安生的反应有些迟钝，当他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件还带着温度的黑色外套就盖在了他的腿上。
　　他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在对上视线的瞬间又一个急刹把视线偏移了一些。
　　“怎么了？”
　　“你看起来很冷。”厄瑞希说话的语气和昨天与安生单独相处的时候一样，算不上冰冷，但是没有什么语气起伏，内容也很简短。
　　“没有。”安生反驳，“但是谢谢。”
　　“嗯。”
　　轻轻回应一声之后，厄瑞希就没反应了，他不再一直盯着安生，坐直之后就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了。
　　【他为什么不调空调？后座这两边不都有按钮吗？】
　　【你怎么话这么多。】
　　安生拽了拽那件外套，把它从拉到了肩膀的位置，过了没多一会儿又把手臂也缩在了里面，他耸了耸鼻子，放松了僵硬的坐姿。
　　【你真冷啊？】
　　【不冷，实际上还有点热，但是他给我外套是关心，我不喜欢拒绝好意。】
　　安生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脖子，稍微回头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厄瑞希。
　　没有了外套之后，他身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这是一件完全纯色的衬衫，除了因肌肉弧度而稍微鼓起之外，毫无特色。
　　厄瑞希的鬓边的位置因为留的是很短的头发也剃掉了，侧面看那张脸要比正面更显冷淡，但说不上有什么攻击性。
　　似乎是注意到了安生的注视，厄瑞希回头看了过来，紧接着安生就避开了对视。
　　安生并不喜欢和人对视，自己悄咪咪看倒是没事，但是对方有意识的跟他对视就会躲开。
　　不过后座的位置再富裕也是有限的，如果不想表现地像是在躲，他就不能过于直接的转头，移开的视线只能来脸部其他位置停留，比如说下巴。
　　安生发现厄瑞希的左侧下巴有一颗红色的痣。
　　好看。他心想。
　　“怎么了？”
　　安生正想接话，飞梭就停止了。他得到了最合适的转移视线的机会，立马就看向了窗外。他没给厄瑞希再次提问的机会，就从飞梭上下来了。
　　【厄瑞希又盯上你了。】
　　【看不见。】
　　安生头也不回的跟着卫星往前走，为了转移注意，他开始观察这个名为斯库尔德庄园的地方。
　　这座庄园坐落于一片辽阔的针叶林与湖泊交界的缓坡之上，其占地面积一眼望不到头，浅灰色和石灰色为主的建筑群主要为半圆形，飞梭停下的位置是整个庄园的正前方大门，视线越过挂着“斯库尔德”金属牌的大门，正前方是一个小喷泉和位于喷泉两侧的园艺灌木，再往两侧是花圃和小花园。
　　安生没有去欣赏什么灌木跟不认识的花，而是对其他的建筑更感兴趣。
　　他撩了一把被风吹得有点挡眼睛的头发，顺着同样被风拖起来的落叶，看向了眼前的主建筑。
　　这是一栋由砖石构成的建筑，高大的落地窗纵横交错，形成近乎透明的立面，将室内外的光影编织成两幅不同的画卷，屋顶坡度陡峭，延伸出宽大的悬挑屋檐，以几何切割般的简洁轮廓融入自然景致。
　　主建筑两侧矗立着两座对称的方塔，顶部覆盖着覆铜的尖顶，经岁月氧化呈现出青绿斑驳的质感，在两个方塔中间的位置，是两个和主建筑相通的封闭透明天桥结构。
　　主建筑过大，再往后的建筑就看不清了，这还只是庄园最前侧的一部分，越过建筑缝隙能看到主建筑侧后方延伸出阶梯式庭院，和庭院里天然岩石堆砌装饰。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清冷的北欧风格的庄园，鉴于虫族似乎有些不明缘由的北欧神话信仰，这种建筑应该是很常见的。
　　单从外表来看，这里毫无科技成分。不过安生还记得昨天早上刚来这个世界时，看到了很多具有科幻色彩的家具，古朴传统的外表完全属于是设计的一部分。
　　【这里属于蝶团的军区家属园区诶，厄瑞希应该有不少自己的星球吧，怎么住在家属园区？】系统忽然出声，【虽然说这颗弗丽嘉45号星球完全属于蝶团。】
　　【方便吧。】安生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他对这个庄园相当满意，除了有点太大了。
　　实际上是大的离谱，从大门走到最靠前的建筑都得走几分钟。
　　虽然说这个庄园在家属园区范围里，但是这个家属园区的范围几乎占了弗丽嘉45号的四分之一，剩下部分几乎都是医疗用地，刚刚一路回来经过的建筑都跟医疗有关系。
　　弗丽嘉45号压根就是蝶团的军用医疗星球，安生所谓的“方便”其实是在说方便看病。
　　虽然记忆里关于厄瑞希的内容非常有限，但是安生可以确定，厄瑞希应对自己突发的问题比跟了很长时间的卫星要专业的多。
　　但是厄瑞希和安生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就一个月而已。
　　是卫星对于雄虫问题的忽视？这种可能性不大，好歹也是全世界最关注雄虫的一批虫。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因为过于普遍才不被认为是重要的，直到问题真的严重了才意识到。
　　就像那天他直到血压要爆了卫星才反应过来，但是此前他就有一些轻微的表现，以军雌堪比检测设备的观察力肯定会发现，只是过于普遍，以至于他们没有预料到会更严重。
　　就好像是，应该平时只是有些沉默的内向孩子，在他自杀之前谁也不觉得他生病了，意识不到他早就需要治疗了。
　　那么为什么厄瑞希在这件事上这么警惕？
　　【方便送你去医院？】
　　【嗯。】
　　【诶？】
　　系统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安生真的赞成了它。
　　安生没有管系统的反应，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跟在他侧后方的厄瑞希，透过被封吹乱的头发，安生看到厄瑞希也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两个人仍然没对视上，始终保持沉默。
　　只能听到些许水声和风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以至于系统都觉得氛围诡异了。
　　【你们两个怎么连暧昧都没有，好怪。】
　　【你好坏氛围。】安生一如既往的嫌弃起来。
　　【你们有氛围吗？都不对视有什么氛围感。】
　　【氛围就在于，只要我们对视上，就会发现彼此眼睛里的灼热。】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