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才能救虫族》白日梦人

12、第十二章睡什么睡

　　舰船在星海中安静的行驶，舷窗外是流动的星云与遥远的恒星，莹莹光亮如同泼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粉末。
　　舰船内部同样安静，主驾驶室里的客人找到了休息室，一进去就陷进柔软的被子里睡着了。
　　但隔壁的另一间休息室就没那么安详了。
　　在安生原本的计划里，他打算先从雄虫开始做研究，这也是为什么他让卫星先回北极星云准备沙龙。
　　北极星云有相当一部分雄虫婚后仍然没有离开原本的居所，这在虫族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安生认为从这里开始研究会是一个好选择。
　　但是在去找艾赞的途中安生看到了关于退役军雌的一些普遍现状，又想去研究这个。
　　总的来说就是由于虫族畸形的医学发展，安生什么都想折腾一下。
　　安生还挺喜欢研究心理学的，而且做喜欢做的事对身心有相当正面的作用。
　　也就是说厄瑞希溜进安生所在的休息室时，并不会看到期待中的睡颜。
　　休息室里只有一盏橙黄色的壁灯投下微弱的光晕，照亮有限的一部分空间，让大半个房间都陷入阴影中。
　　安生趴在床上中央，柔软的被子被他弄得有些凌乱，他上半身被壁灯的光晕笼罩，面部被虚拟屏幕幽蓝色的光照亮，平静的脸部轮廓被勾勒了出来。
　　他又在捣鼓手环，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是一副“网瘾”样子，连厄瑞希进来都没注意到。
　　有点失望的厄瑞希站在旁边，等着安生主动打招呼，然后就看到安生趴累了又躺下，躺着胳膊累了就又趴下。
　　我就那么不显眼吗？
　　一股莫名的闷气涌上心头，厄瑞希故意加重脚步往前走了两步，清晰甚至有些突兀的“叩、叩”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
　　“站累了可以坐过来。”
　　安生的声音忽然响起，激的厄瑞希往后一缩，又站回了刚开始的位置，重新变回木桩。
　　说起来，这确实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在睡觉的房间共处一室。
　　哪有这样的婚后关系。
　　厄瑞希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太大了，让自己完全处于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可以过来点吗？我有事问你。”
　　安生的视线终于从屏幕上移开了，他伸手把壁灯的亮度提高，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厄瑞希坐过去。。
　　厄瑞希没有回答，但是终于动了，站到了床边。
　　“我是说坐过来。”安生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没必要遵守一令一动吧？”
　　其实在进来之前，厄瑞希只是想短暂的和安生接触一下，他当时也做了安生还醒着的准备，想好了理由。
　　比如什么不习惯陌生虫在，什么累了，其他的休息室平时不用还要收拾。好歹厄瑞希也是学习了不少攻略。
　　结果一进来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哪还有跟朋友瞎扯八扯时候活跃的状态。
　　“你想问什么？”
　　厄瑞希妥协了，他侧身坐在床沿，也被橙黄的暖色灯光了笼罩进去。
　　“挺多的，我本来想自己处理，但是很多内容在星网上查不到。”
　　安生挪了挪位置，翻身躺在了厄瑞希旁边。
　　调大的灯光让厄瑞希可以清晰得看清眼前伴侣的脸部细节，对方低垂着眼睛，完全无视了厄瑞希更加紧绷的状态，在自己的手环屏幕上点了几下，打开了语音输入功能。
　　“第一个问题，军雌对精神力药物的高需求是普遍存在的吗？尤其是退役军雌。”
　　有必要这么上心吗？
　　听到这问题，厄瑞希第一反应就是约书亚留意到了那个白毛雄虫提到的“退役军雌互助会”，所以想获得一些对对方有用的情报。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厄瑞希心里胡思乱想着，但也没忘了回答问题。
　　“据我所知，是的。精神力药物的使用和分配已经非常完善了，但是仍然面临许多问题。比如正常时期可以供应上，但一旦战争频发，就会供应紧张。”
　　“军雌在外征战时会大量使用精神力来操控战甲，这很容易导致精神力混乱，基本就是要每天用药。虽然当时起到了作用，但之后还是会发生各种意外情况。”
　　“而退役军雌大多已经因为常年的精神力紊乱落下来病根，即使不再参与战斗，也得服食药物，定期参加精神力安抚治疗。”
　　“我听说退役军雌最大的花销就是在医疗上，但是我没有发现他们有明显的肢体残疾问题。”安生回忆了一番，继续第二个问题。
　　厄瑞希摇了摇头，回答道，“现有的科技完全可以解决肢体残疾问题，更何况军雌本身就有相当优秀的自我修复能力。”
　　“退役军雌主要的花销是在精神类药物上，有相当一部分退役军雌存在幻觉幻听等问题，为了缓解精神力紊乱造成的痛苦，买不到太多止痛剂或者精神力药物的他们还可能酗酒、吸烟。”
　　听到这里，安生忽然睁大了眼睛，“战后应激障碍？”
　　“嗯？可以这么说吧，这应该是一应激吧？”厄瑞希说，“我印象里这种情况叫做激素系统失调，和什么功能紊乱有关。”
　　安生翻身坐了起来，在手环的虚拟屏幕上开始写写画画，红蓝的颜色非常显眼。
　　此前安生已经确定过，虫族对于各种精神疾病的病理问题有充分的研究，但是忽略了心理问题。
　　这可能与过去虫族长期的战争有关，也可能和虫族本身就习惯于扼杀个体思维有关，总之就是心理学完全没有发展起来，将大部分心理问题只归属于病理层面。
　　厄瑞希刚开始还等着安生继续问，但是安生一忙起自己的事情就顾不上周围还有虫在了，厄瑞希也免不了好奇到底是在写什么。
　　他先是装作放松肩颈左右歪了歪头，紧接着抓主角机会扫了几眼，看清了点内容之后就大胆了起来，最终改为直接盯着看。
　　安生的字比较……洒脱，因为写字太快，所以字母都连在了一起，只有那些语音输入得可以看清是关于什么的，但是被勾画太多次的位置依旧模糊。
　　但大体内容厄瑞希看清楚了，那是一篇关于信息素紊乱失调的……论文？
　　要不要问……问了他不高兴怎么办……万一不是自己应该打听的呢？万一就是随便写的呢？万一这是给那个白毛的呢？万一……
　　厄瑞希皱着眉，半天没有决定好，但忽然他又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约书亚，你打算去大学吗？”
　　“什么？”
　　安生像是被触发到什么关键词，忽然皱着眉抬起了头。
　　“我记得你之前没上过学。”
　　“嗯，你也知道，我以前情况非常差，完全没有正常交流能力。”安生摇了摇头，“不过我还是想考一下学校试试。”
　　在厄瑞希印象里，约书亚以前连写字都很少，因为病情他没去学校上学，而是由北极星云的一位老师教导。
　　这在虫族里相对常见，很多雄虫是家庭教育或者由北极星云的老师教导。但是像约书亚这种没有去读大学的就很少见了。
　　倒也不是说他不乐意去，而是单纯没有机会，他这才刚成年没多久。
　　安生在人类世界上大学要更麻烦一点，他因为先天问题被遗弃，孤儿院的院长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让他学会识字和发音，因为情况特殊没办法上普高，之后复读了两年才考上想去的学校。
　　这听起好像是一个先天疾病的可怜孩子的励志故事，但实际上完全不是。
　　安生恨透了上学了，他只对个别内容感兴趣，孤独症让他根本没办法把那些数学啊什么的灌进脑子，他怎么学都很痛苦。
　　学习嘛，疯了很正常。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天天跟自己的幻觉朋友一起吐槽，互骂对方是笨蛋，大学更是放飞自我，要不是遇到了那位导师，能不能毕业都两说。
　　但是如果说安生绝对不会再去学校，那也是错误的。
　　即便换了一个世界，安生也不想辜负院长和导师对他的付出，更何况这个世界还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终于，安生写完了自己的各种想法，活动了一下脖子就开始了下一个问题。
　　“军雌除了药物以外，没有别的方法缓解压力吗？”
　　“当然不是。”
　　厄瑞希摇了摇头，这时候他基本确定安生不是为了那个白毛雄虫，所以回答的更加顺畅了。
　　“精神力药物都不能长期过量使用，所以军雌的娱乐通常都是以武器、战甲有关，也有相当一部分喜欢电影，但是本质上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抚混乱的精神力。”
　　“不去找雄虫做精神力安抚吗？”
　　“一个军团里也不见得有两三个随军的雄虫，就算去也得等出征回来，但是有这方面需求的虫又太多……”
　　几乎在回到北极星云的全程里，安生的问题就没停下来，中途实在累了就钻进被窝躺一会儿，还不来没等厄瑞希欣赏多久又醒了，继续问问问。
　　厄瑞希也从不乐意回答，到被问麻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当成搜索软件了。
　　好消息是他们非常默契的度过近十个小时，他中途不止一次可以看到伴侣欢快的尾巴动来动去，也看到了想看的睡颜。
　　坏消息是完全不暧昧。
　　当舰船即将到达北极星云时，艾赞打着哈欠从休息室出来，毛茸茸的尾巴因为没有打理好而炸毛，甚至有对静电。
　　他揉了揉被生理性泪水染红的眼睛，一边不住地打呵欠，一边走向主驾驶室。
　　安生和厄瑞希都在，不过和挨着不同，他们两个都没有好好休息，尤其是厄瑞希，格外的……萎靡？
　　【约书亚这么强悍吗？高等军雌都给折腾的这么疲惫？】
　　【啊？】
　　艾赞的系统后续完全没理解自己的宿主在是什么，但是不用他理解，因为艾赞直接凑过去问了。
　　他坐到安生旁边，用手挡着嘴，自以为隐晦的提问。
　　“约书亚，红眼睛怎么样？”
　　“嗯？”安生歪头表示疑惑。
　　“就是他怎么样啊！各方面的。”
　　“很博学，很听话？”爱上回忆了一下，“问什么答什么，就是有的紧绷。”
　　“哦哦！”艾赞一副听到了八卦的样子，“不可貌相啊，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就……很主动的，自己骑什么的。”
　　“嗯？”
　　实际上听的清清楚楚的军雌厄瑞希：……
　　可不是博学嘛，他就算回答不上来也会立马联系虫询问，一晚上过去都可以直接去军退办上班了。
　　他倒是想跟艾赞说的一样，这不是完全没抓住机会吗……
　　厄瑞希叹了口气，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假装自己聋了。
　　舰船逐渐脱离了跃迁状态，舷窗外的景象骤然变换。
　　无尽的深黑与星点被一片绚烂到令人屏息的星域取代，这里就是北极星云，雄虫的摇篮。
　　虽然说是星云，但北极星云并非真正的气体星云，而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悬浮空岛组成的奇特星区。
　　空岛之间由流光溢彩的能量桥梁连接，各式各样设计精美的飞行交通工具如同游鱼般在其间悄无声息地穿梭。
　　植被繁茂，奇花异草被笼罩在空岛特殊的能量罩中，空气清新得仿佛带着甜香，与矮人0325号星球的灰暗压抑形成了天堂与凡尘的对比。
　　舰船按照引导，平稳地停靠在规模宏大的空港泊位，滑门开启北极星云的风温柔拂过，带着远处花园的馥郁香气。
　　安生率先走出，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依旧平淡，但一直微微晃动的尾巴尖显示他有些紧张，对又一个新环境感到不适应。
　　厄瑞希紧随其后，尽管这里被誉为最安全的地方，但他的护卫本能并未松懈。
　　艾赞则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他扒在舱门边，白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发出无声的惊叹。他穿越以来一直待在边缘星球，何曾见过如此梦幻的景象，细长的尾巴因为激动而甩动。
　　“冕下。”
　　整齐划一、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三名身着黑白制服的卫星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泊位旁，他们躬身行礼，动作精准，其中为首的那位上前一步低声汇报。
　　“沙龙所需已按您的要求准备完毕，冕下。您的居所也已整理妥当。”
　　安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紧接着他有把视线看到了另一边。
　　另一队身着北极星云议会深蓝色制式礼服的雌虫也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位戴着单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雌虫。
　　“冕下们，日安，旅途愉快。愿父神的光辉永远照耀。”他优雅地抚胸行礼，“我是北极星云议会直属事务官，米卡埃尔。前来为您处理后续的一切事宜，包括您的居所安排、学业规划、社交引导以及卫星的遴选。请您随我们来。”
　　艾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安生，眼神里带着点无措和询问。
　　安生对他微微颔首，示意他跟着去。
　　这是正常流程，艾赞作为新被高等家族“收养”且等级不俗的雄虫，议会必然要介入进行标准的安置和“引导”。
　　艾赞指了指自己的卫星中为首得那一个，“卡洛斯会跟你一起去，他很了解那些东西。”
　　米卡埃尔事务官侧身做出“请”的手势，他身后的随员们立刻上前，引领着一步三回头的艾赞走向另一艘早已等候在旁的专用飞行器。
　　安生望着艾赞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沉默的厄瑞希和忠诚的卫星们。
　　他倒不是担心艾赞，而是想起来自己得感觉重新分配卫星们的职位，去学校也好，做研究也好，都需要他们的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