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当咒术师》安云崖

4、白火灼身

　　“你说。”他听到我这么说，就点点头，顺手把墨镜摘下来。

　　我看到他的动作，心想，他又来了。

　　每次他看着我，都要摘下自己的墨镜。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总是与他那双过于澄澈的蓝眼睛对视，那让我觉得自己在被审视着，明明穿着衣服却仿佛被人看光了一样，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那天，我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对不起。”虽然我老实道歉，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为了和他缓和关系好进行接下来的对话。

　　“没必要，那算不上过分。而且缺席任务让你自己一个人祓除咒灵，我也有错。”他往后一退，仗着自己的长腿，轻松坐在了桌子上。

　　“还有……我想知道一件事。”

　　他挑挑眉，示意我说下去。

　　“为什么五条同学很讨厌我呢？我想知道原因。”

　　听了我的话，他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说：“我讨厌你，是因为你居心叵测而且总是说谎。”

　　“嗯，我知道，具体都有哪些？”我点点头。

　　他举起一根手指，然后慢悠悠地绕着我转起来。“首先，你没有失忆。因为那天晚上，你分明知道我是谁。也就是说，你是咒术界的人。”

　　他又举起一根手指。“其次，你也不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或者说你并不是从村庄逃出来的，因为我事后去调查过，证据对不上。根据证据来说，你是当天晚上从村子外部进来的。”

　　“然后，虽然你的日语说的很好，但是，开学那天你一着急还是露出了破绽。也就是说，你连霓虹人都不是，你只是个伪装成霓虹人的外国人。我说的没错吧？”他挑衅般地冲我挑挑眉。

　　他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我可以解释吗？”

　　“可以啊，你请。”他笑着伸了伸手，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首先，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失忆，这一点是我骗了你，对不起。我装作失忆，只是不想频繁地被人问及过去，直接装作失忆会很方便。“

　　“第二件事你也说得对，那天晚上我迷路了，走了很久，好不容易遇见了村子，想要进去寻求帮助的，但是我感觉不对，想要离开，被咒灵追杀，才反击的。”

　　“说不通。如果你真的是迷路，为什么会穿着睡衣？”

　　“因为我被绑架了。我身上的伤并不是被咒灵伤的，而是被绑架的时候受的伤。这点你应该能够区分吧？”我身上的伤没有残秽，这是非常明显的不同。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皱起了眉头。

　　“并且，虽然我确实不是日本人，但是这一点是误会。我起了日本名字，但是我好像从来没说过自己是日本人，这只是你自以为的。还有呢？还有别的地方吗？”我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

　　他思索了一下，却并不相信我。“你说你是外国人，那我问你，你是一直生活在国外，还是一直生活在霓虹？”

　　“国外。”

　　“不对。那时候你对咒力的操控明显是经过训练的。”他立刻否认我。因为结界的原因，国外几乎没有咒灵，也无法进行咒力的训练。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我歪歪头。

　　“就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天晚上。”

　　我想了想然后否认了。“不，没有，我只是……本能那么做。”

　　“你是说那是你的天赋？”他直勾勾地盯着我。

　　“嗯，大概是吧。”

　　“……哦，随便吧。”他摇摇头，似乎放弃探究我的话的真假了。

　　“什么叫随便吧？我是认真的。我是真心想和你解除误会。”我向前一步，打算继续话题，他却不再理会，拿起扫把就想走人。

　　我挡在他面前。

　　“我以前真的没有接触过咒术！”

　　“啧，不要再说谎了。”他厌恶地说出这句话，我先他一步挡住了门，心里着急得要哭出来了。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说谎，真的没有。”

　　“如果你真的没有说谎，你又怎么解释你的身体呢？你的身体明显被咒术改造过。看技术来说，不是出自御三家就是咒术总监部。而且你的咒力操作水平很高，是训练过的。”

　　“不可能，你的眼睛出错了。我既不认识御三家，也不认识咒术总监部，我不是他们派来害你的。”

　　“我的咒力操作水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理论相关，我从被你救了之后，就一直在学校里，我确实有学习过。”我冷静地反驳他。

　　我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没有被什么咒术改造过。如果真要说的话，那么就是我作为一个异世界人天生的异常。

　　或许是我质疑六眼的行为太具有挑战性，他顿住步子。

　　“如果我是他们派来的，我一定会和他们有联系，对吧？你可以查我任何的联络方式。”我把手机掏出来，解开密码递给他。

　　他翻看起来。我的联系人只有夜蛾老师，硝子，夏油杰，和两位合作过的辅助监督，通话记录也很少。

　　“我的宿舍你也可以搜查。而且，虽然我不理解到底要怎么改造，但是凭现在的技术，不管什么改造都会留下疤痕，对吧？先从对咒术影响最大的大脑开始，我没有任何的手术疤痕。”我低下头，扒拉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不是那里。”他把手机还给我。

　　“那是哪里？”我问他。

　　他指了指我的身体。

　　我于是利落脱下外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接着解开衬衣的扣子。

　　我抬头看他，希望他能给我个答复，但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明明用自己的眼睛审视我的是他，可是现在不愿意看我的也是他。我只好问道：“你不看我，是相信我了吗？”

　　“……嗯。”他的声音有些迟疑。

　　我接着追问。“‘嗯’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他似乎有些小小的烦躁，又似乎想要掩饰什么。“相信！我相信你了，你把衣服穿好。”

　　我把衣服穿好，用手碰碰他的后背，他才转过身，脸上难得地带着一点挫败的表情。

　　“你的眼睛到底让你看到了什么？在你眼里，我和其他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我困惑地问他。

　　我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不知道问题竟然出在我的身体上。

　　他指向我的胸口。

　　“这里，有一团白色的火。”

　　我愣在原地。

　　火？

　　我困惑地看向他。

　　“一团白色的火，就在这，我看到了。”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看不到任何火焰存在的痕迹，又摸摸自己的胸前，也没有被火灼烧的感觉。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

　　他也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肯定地点点头。“真的不明白。虽然我并不是一个失忆者，但是我过去真的没有接触过咒术界，也从没有察觉到我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他想要说些什么，又被我打断。“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起誓。”

　　他说。“我要你用束缚证明。”

　　“可以。”我急切地念出了束缚，然后什么惩罚都没有降临到我的身上。

　　“你看，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了吗？”我松了一口气，笑着看着他。

　　“……嗯。”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小小的嫌弃，不过还是点点头。

　　我无比地兴奋，期待地说：“那你原谅我了吗？”

　　“……嗯。”

　　“谢谢你！”我喜悦地用袖子擦眼泪，这一个多月的委屈都化成眼泪落了下来。

　　一块方形的白色物体模糊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谢谢。”我接过他手中的纸巾，将眼泪擦干，然后站在原地偷偷地看他，似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愧疚？

　　我忍不住偷笑。

　　“你笑什么？”他发现了我的笑容，表情再次变得有些不悦，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我笑起来：“没什么，我只是很高兴。我欺骗了你，你还愿意原谅我。我和你一样，喜欢硝子和夏油，喜欢老师，也喜欢大家，虽然我还保护不了他们，但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们。”

　　“嗯，如果你的身体感觉到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因为这团火？”我忍不住问。

　　“是的，虽然它现在是稳定的，但万一它因为某些原因而不稳定，很有可能就会伤害到你和你身边的人。”

　　“难道你有办法让它稳定？”我怀疑地看着他。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这种特殊技能的人。

　　他沉默了。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随后也恍然大悟了。“啊，我懂了，你不用说了。”

　　虽然他没法让这团火稳定，但杀了我让我没法伤害到其他人还是能做到的。

　　好吧，看来我真的必须去找天元问个清楚了。

　　我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从那天以后，五条悟虽然有的时候还会对我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也算是有了分寸，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厌恶我了。

　　对练的时候，他不再对我狠狠下手，而是点到即止，一起出任务的时候虽然偶尔还是会迟到，但会及时道歉，把好吃的分给我，或者拉着我陪他打游戏。

　　大家也对我很好，我们每天学习，训练，有的时候我们也会吵吵闹闹，一起翘课，一起闯祸，一起被夜蛾老师罚。

　　每一天清晨，我睁开眼睛，都期待着与他们相见。

　　虽然我每天依旧对很多很多的事情感到担忧，每天都有着深深的恐惧，每天都思念着家和妈妈，但每当看到他们的脸，我就能暂时忘掉这些担忧、恐惧与思念，不再看着我没有定数的未来，而是暂时地看着面前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