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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局一座山 ...

  •   日暮的山野间,穿着青色短打的年轻人,背着一个陈旧的算盘,踏着夕阳的残辉缓缓地从山坡上走下来。
      “小璟哥,你回来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宋璟,见少年只是清瘦些,白皙的面孔上没有伤痕,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小璟哥,今天那些天杀的贼匪没为难你吧!”
      井旁洗衣服的妇人闻言骂道:“死丫头,你说话小心点,别以为你娘嫁给了大当家的,你就真的是这堑山寨的千金了,他们要是听见你骂他,小心把你卖到窑子里面!”
      阿沅委屈地哭了起来:“我娘才不是嫁给那个混球的,是他们将我和我娘虏上山来,强逼着我娘嫁的。”
      宋璟知道阿沅心中难过,只能赶忙劝抚:“好了,大家别吵了,今天他们劫了一个商队,心情好的很,商队里有不少黄白之物、绫罗绸缎,我光是帮他们算账入库就费了半天时间。”
      唉!真的是倒霉,堂堂一个21世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竟然在这里给土匪的贼脏算账。宋璟只记得自己失足掉进了水里,醒来之后就已经在这具陌生的身体里面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虽然父母双亡,但是好在有房有地,衣食无忧。只是半年之前,不小心被土匪抓上了山,还好小时候学过珠心算,算盘打得一流,被土匪留下来当了账房,否则要不就是在火拼里面当了炮灰,要不就是被卖到哪里当黑劳力。
      不管是在哪里还是要有一技之长呀!
      宋璟神秘地从身后拎起一块结结实实后腿肉,举在小姑娘的泪眼前:“阿沅快看,后厨的黄大娘给了我一刀肉,说是大当家的赏的,今晚都到我家吃饭吧!”
      宋璟拎着肉回到后山的住处,说是住处,其实就是堑山的土匪用来安置被掳掠上山的百姓的地方,黄土地上几间草草搭建的竹屋,也勉强算是一个住处吧!
      后山大多是些妇孺,土匪掳来的女人和她们生的孩子,女人们负责洗衣烧饭伺候他们,小孩将砍来的柱子削成锋利的长矛,长大些便被带到前山参加训练,变成新的土匪……
      宋璟瘦弱,土匪们看不上他的体格,便被扔到后山与妇人孩子们一起生活。
      回去的路上宋璟一直想着这肉该怎么做才好,红烧没有调料,白灼太腥,炒的话又没有那么多油……
      “好徒儿 ,你又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醉醺醺地一把搂住了宋璟。
      宋璟大呼不好,连忙跑进里屋查看,果然一坛好酒已经见了底。
      宋璟将醉倒在地的老头儿扶了起来:“我不是让你省着点喝的吗?县里面上供给府里面的佳酿,我好不容易从土匪的库房里面偷出来的,你全部给我喝了!”
      原本宋璟穿越过来,虽然这具身体的主人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但是好歹家中有房有田,勉强还可以过活。
      没想到,一天夜里面救了一个醉倒在他家门口,险些冻死的老人家,从此就踏上了更加悲惨的道路。
      刚刚救下夏老头儿的时候,他只穿着一件薄衫,满脸通红,鼻尖更是红得要冒火,不知是冻的,还是醉的。摸遍了他全身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只有后面驴车上满满一堆的旧书。
      宋璟想着这好歹是个读书人,自己刚刚来到这个朝代,文字不通,救下这个老人家不仅以后是个依靠,还能教自己学文识字。
      所以宋璟便收留了这个同样无依无靠的老人家。
      没想到,这个老头儿虽然学问不错,但是嗜酒如命,家里面的银钱几乎都被他买酒喝了。
      好不容易,田里面有了收成,粮食卖了不少钱,夏老头儿吵着要喝临县的佳酿醉花间,放着官道不走,非要从山上抄小道,结果不出意外地遇上了土匪。
      土匪头子看老头儿一派文人作风,又识文断字,恰逢土匪的账房火拼的时候死了,土匪们便想让进山当账房,没想到夏老头儿直接躺地上装死,还好宋璟急中生智。
      “大王大王,打算盘,我会!我会!”
      当即表演了一个行云流水的算盘操纵术,彻底将土匪头目征服,这才勉强保住了两人的小命。
      转眼宋璟已经跟老夏在这堑山住了半年多了,中间也想过几次要逃跑,但是都放弃了。这寨子在深山密林当中,围绕堑山的黑水河如一条黑龙将山寨盘在中间,没有熟悉山路的人带路,很快便会迷失在重重叠叠的山雾当中。
      怪不得这堑山寨连朝廷也奈何不得,官府围攻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
      没了酒喝的老夏又叫嚷嚷了起来。
      “乖徒儿,我昨天给你写的文章,你都看完了吗?你虽然天分高,但是开蒙晚,要抓紧啊!”
      “你昨天写下的,我已经都背完了!”
      夏老头儿虽然是一个酒蒙子,但是经世学问确实深不可测,现在宋璟学习的教材都是夏老头儿一本一本背默下来的,里面的注解、典故,细致到年月、人名,他都能随手拈来。
      宋璟在这具身体里面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从前残留的记忆,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正正经经上过私塾的,十多岁的孩子已经学完了蒙学的《千字文》、《孝经》、《论语》、《春秋》,现在宋璟正在恶补的是《四书》这些经史子集类的书籍。
      “老夫我可是教出过状元的,我的弟子参加科考那必须得拔得头筹!”
      提起往事夏老头儿脸上这才有了一丝正经的神情,看上去也像是一个诗酒风流的读书人了。
      宋璟无奈地摆了摆手:“别说考状元了,我现在就是烤红薯也没有人敢要。我们现在说得好听是被土匪掳掠上山的,但是要是真的较起真来,那就是通匪。连一个正经清白的身份都没有,怎么可能参加科考呢!”
      宋璟穿越过来的这个朝代,奉行“惟有读书高”的理念,家里面略微有些余财的人家都会让子弟读书,只要读了书就一定会想着参加科考。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科举考试是大雍普通人唯一可以晋升朝堂的机会。
      不过,宋璟读书并不是想着能够参加科举,而是学习是他从小擅长的技能,就像前世他可以毫不费力考上C9大学一样。而且宋璟一直相信,人一定要有一技之长,但是打算盘并不是长久的立身之技,说不定读书这项技能能够成为以后谋生之本。
      老夏看着已经长成少年的宋璟,不禁感叹道:“你真的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宋璟反问道:“是你一直说的那个师兄吗?他把你害得这么惨,我可不要像他。”
      宋璟没有再理会,从桌上提起那把肥瘦得当的猪肉,思索着应该怎么做才好,正好听到老夏随口吟了一句诗。
      “小人怀惠乃真情,酒炙能令死得生。”
      老夏看了一眼宋璟手中的猪肉,吟着诗,摇着手走进了里屋。
      炙?
      对了,就做烧烤吧!
      “阿沅,阿沅!”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泪眼朦胧的样子。
      “小璟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到附近的山坡上采一些酸浆还有柠檬草回来,今天晚上我们吃烤肉!”
      宋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些猪肉做烧烤最好,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烤肉也暖和得很。
      还没有等宋璟说完,阿沅便兴高采烈地跑走了。
      “记得不要跑太远!”
      山中的夜晚更加寒冷,阳光收尽之后,潜藏在茂林中的寒气一阵一阵地向外窜。宋璟在家里面生了火,搭了一个简易的烤架,挑选了最坚硬的竹枝将切成小块的烤肉一个一个串了起来。
      阿沅在一旁将酸浆果和柠檬草捣成汁水儿,然后涂抹在猪肉块上,没有现代的孜然和胡椒粉,只能用这酸味简单地调个味。
      居住在后山村的人们陆陆续续来到宋璟家,人多了,屋子里面就显得更暖了。
      来的大多是三四十的妇人们,年轻貌美的都没留在前山随时侍奉土匪们。而她们这些年老色衰的则早早被土匪们厌弃了,丢在后山,干浆洗衣服之类的脏活儿。
      “姐姐、婶子们,今天晚上我宋璟请客,那么大一块后腿肉,咱们今天也开开荤,打打牙祭!”宋璟说笑着给大家分烤肉
      “自从小璟哥儿来到了我们后山,我们的生活眼看着好了起来,时不时有些新鲜东西吃,要是小璟哥儿能够一直留在我们后山村就好了!”
      宋璟年幼,又长得乖巧讨喜,后山村的女人们都很喜欢他,就像喜欢自己家儿子一样。
      “你胡说什么呢?小璟哥儿模样长得好,又识文断字的,在山下肯定是能够读书做状元的,怎么能够一直留在山上当土匪呢?我现在只盼着小璟哥儿哪一天能够逃出去,解救解救我们这些人!”
      “我的儿子要是没有被土匪杀死的话,也跟小璟哥儿差不多大了!”
      一个脸上有一道长疤的妇人掩面哭泣起来,他的丈夫和儿子都被土匪杀了,自己脸上也被砍了一刀。
      阿沅将一块烤熟的肉串递过去:“婶婶别哭了,夏爷爷说过恶人肯定有恶报的,我们都是好人,一定有离开这里过好日子的一天的。”
      宋璟笑着摸了摸阿沅的头:“阿沅说得对!”
      老夏一边抱怨着有好肉没有好酒,一边不怕烫似的将刚烤好的肉塞进嘴里面:“古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这用酸浆调味的法子倒也是妙得很!”
      小小的屋子里面弥漫着烤肉的香味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正在土匪的贼窝里面。
      夏老头儿吃得尽兴,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胡子上面的油脂,然后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拿出一沓纸来。
      “小璟,你看,我给你画了什么?”
      宋璟看到纸张上的东西后,高兴地大喊了起来:“孙悟空!你真的画出了孙悟空!”
      一个活灵活现脚踏祥云、手握金箍棒的孙悟空,正雄赳赳地仰首望天,眼中充满了桀骜与斗志。画中的线条灵动优美,起承转合之间似乎是一笔绘就,比宋璟以往看到的所有插画都更加逼真。
      “之前总听得你给我讲这个叫孙悟空的猴子大闹天空的故事,今日得闲,凭着感觉画了这张画,你若是喜欢,那便算是我偿还你这顿烤肉的报酬了哈哈!”
      “喜欢!太喜欢了!老夏,你画得太像了!这就是孙大圣呀!”
      没想到还能再看到孙悟空大闹天空的场景,宋璟忽然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不觉当中,已经留下了两行眼泪。
      一阵寒风吹过,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妇人面带喜色地掀帘走了进来。
      “娘,你怎么回来了?”阿沅惊喜地扑到了妇人怀中。
      “婶婶来得正好,正赶上我们吃烤肉!”宋璟笑着递上了一串正滋滋冒油的肉串。
      夏老头儿倚在一边,眯着眼睛问道:”可是阿沅她娘?今天他们怎么放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阿沅的娘亲云舒,一年前被土匪掳上山,被迫与堑山的大当家成了亲。
      “今日他们劫了一个资产颇丰的商队,正在前山庆功,暂时用不着伺候,我就偷偷跑回来了一趟,见见阿沅!”
      “太好了阿娘,今晚你留在这里陪我吧!”
      她没有回应阿沅,脸上露出难色:“今日我来,是有件事情想麻烦宋璟小哥。”
      “婶婶,可是跟今天他们劫的那个商队有关?”
      阿沅娘亲点了点头:“他们今天不光劫了财物,还带回来一个人,看上去十分富贵体面,听说是商队的东家。土匪们想用他做人质,让他家人出赎金。今天我给他送水,正准备跟他说话,土匪们进来了,不再让人靠近他。我瞧着他像是个好人。”
      宋璟略微思索后:“婶婶是不是想让我跟那人送信,等他离开之后,通知阿沅的父亲赎你们回去。”
      “我是没有指望了,我不过是一个妾室,如今委身土匪,再也脱不了身了。只不过,阿沅还小,她不能一直在这匪山上。毕竟阿沅是他父亲的亲生骨肉!”
      只是传个信而已,后山当中只有宋璟可以在土匪的前山中穿梭自由,趁着他们喝酒庆祝的间隙,偷摸传个消息应该不是难事。宋璟心中忽然升起十足的勇气出来,自己可是这一堆老弱妇孺中唯一的男子汉!
      老夏:“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当中,你又怎么知道,那人是否真的可靠呢?若是他转眼将信交给了土匪,你们母女又当如何呢?”
      阿沅娘亲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坚毅的神情:“已身处死地,不拼一次又怎么会知道呢?我受家族所累,长在秦楼楚馆当中,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也算是阅人无数。那人眉宇之间虽然有一股清冷之意,但是他眼神锐利明亮,不似狡诈背信的小人。”
      老夏听着阿沅娘亲对那人的描述,脸色微微一变。
      宋璟:“婶婶既然有信心,宋璟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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