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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古来万事东流水。 ...

  •   长案上摆着一些精致的点心,男子端着一碗燕窝粥,舀了一勺,兴致缺缺地咽下,又吃了几口,便不再有动作。

      周围随侍之人,不见吩咐,也不敢出声。

      “公子,该用药了。”温霖芸端来药碗。

      白芷苦笑,“霖芸,你可真准时。”

      据说,这用药也讲究节气,日分,时辰,所以从白芷遇到公良甫,温霖芸二兄妹起,一旦服药,便在一天的那么几个特定时辰。

      温霖芸笑笑,瞥过长案上几乎未动的早膳,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唇,却终是未言。

      白芷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神色未变,便连眉头都未皱下。

      “霖芸,这身道服禁锢了太多……”白芷看着温霖芸一身青色道服,眸光一闪。

      温霖芸神色突地一黯,睫毛轻颤,她似是有些震动,半晌,才笑道,“但也让霖芸有了另一番天地呢!”

      那笑容旁人难查有几分牵强,白芷却是看在眼底,他点头言道,“恩,既然霖芸已有决定,我也不再多言了。”

      随后,他指着一旁侍从手里的一个乌木箱子,“这里面是我偶得的医书,不过杏门中绝对不会缺,霖芸便权当消遣看看吧。”

      温霖芸有些欣喜地抱过箱子,“霖芸多谢公子。”

      “呵呵,不必。”

      温霖芸看过去,见男子已是转过身子,看着一池残荷。

      那荷塘中便连荷叶也已不见,只剩下根根枯茎,潦倒地竖着。

      她笑了笑,或许有些苦意,但早已压在了心底,深的慢慢连自己都难察觉。

      “霖芸姐姐,快,我要用我新研制的毒药来试试你的医术。”华朔拉着温霖芸的衣襟就走。

      “好啊。”温霖芸顺着他离开,青衣道衫轻扬,慢慢隐入小道。

      白芷方回身看了一眼,一笑置之。

      “公子,轩辕璟来访。”有人来报。

      白芷想了想,“恩,带他至前厅,我一会儿就过去。”

      “白公子,轩辕璟冒昧来访,还望见谅。”轩辕璟一见白芷进入,便起身笑道。

      “轩辕公子客气了,请坐。”白芷示意侍从上茶。

      轩辕璟摆摆手,“不必了。在下前来,只是有几事不明,还望白公子不吝赐教。”

      “喔?白芷必知无不言。”

      “昨日,我派人查过水姑娘行踪,却只是在半路上发现二十五具尸体及两辆面目全非的马车。其中二十四人均是被剑所杀,且是未带任何内力,全凭剑法。另一人为马夫。”轩辕璟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白芷。

      “喔?在下自回府后,一直未外出,倒是不知此事。不知轩辕公子想问什么?”

      “白公子不担心佳人么?”轩辕璟仔细分辨白芷的神色。

      “水姑娘并不是白芷的何人,在下自然也不便过问。”白芷随口应道。

      “白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昨夜魈殿突袭风山,后一神秘男子出现扭转局势,那时白公子在哪?”

      “去风山的路上。”白芷淡淡回应。

      轩辕璟朗笑出声。

      “轩辕公子昨日去风山又是为何?莫非又想玩弄群雄?”

      “怎敢?”轩辕璟眉峰一扬,“各家接应之人已于昨夜陆续到达,在下又岂能再妄为?”

      白芷神色懒懒,便连话都不想多说。

      “白公子,其实今日在下前来,只为一件事。我突然觉得如果从沐国带走这样一位美人,也算是不虚此行。”轩辕璟转了一下手中血玉赤箫,然后抬眸,盯着对面之人。

      白芷突地生笑,“就为了一个‘水’字?”

      “非也。只是在下很是好奇……这样的女子,既然没能毁了,那就带在身边也不错。”红色衣襟一扬,其后他转身而走,“白公子,你确实是个很好的对手……我们可以看看,到底是谁先找到……”

      白芷嘴角微勾起惯常的弧度,都挑衅上门来了,那他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免得那人太空了?

      二十四罗刹?宫申手下最得意的死士。该是怎样的一场截杀呢?

      她身边的人呢,为何不曾出手?

      剑法……未带内力……清音之毒已经发作了么?

      清音,封五观。看不清,说不得,闻不到,听不见,便连感觉也会渐失。

      他闭上眼,突地感觉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

      “查到了么?”

      “回公子,还没有。”

      “杜府那边有何动静?”

      “杜福一直在内院中,未离罗辰风寸步。不过属下发现除轩辕璟一行外,从昨晚开始便有一路不明人士也在寻找水姑娘。”

      “恩,再探。”

      于平民百姓而言,这几日并无任何差别。无非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

      但于宫家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自风山一役之后,宫家便成了彻底的过街鼠,落水狗。只是宫家明里暗里的势力复杂,不仅扎根玄城,更是遍及沐国。这样的家族要想彻底覆灭,却是也很难。

      宫家虽是屡受重创,其主宫申却是仍有死灰复燃之心。

      只是,自魈殿“弑”失踪后,宫申便再无后援。他不断转移落脚的地方,但每每刚一休息下,便有人追杀。宫申为人,很是谨慎,他谁都不信,便连身边总管尧岳也是不让他知道所有。宫家玄城暗所,应是无人知晓。

      连续整整三天,宫申不知逃了多少处,每一地都被人彻底挑灭。惟余他不断逃亡,逃出了玄城,不断逃到下一个地方,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衣衫褴褛。这几年养尊处优的人,野心勃勃的人,到了这个潦倒境界,终究万念俱灰。

      那日,他站在宫家一处宅院,面对再次出现的黑衣人,全然不再抵抗,“说吧,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给我死前一个明白吧!”

      便有一阴柔的笑声相应,“宫申,你终于不再逃了?”

      艳色长袍,断臂,一笑如罂粟,尤带着几分黑暗气息。

      “尧岳?!怎么会是你?”但觉脑中轰隆一声,宫申既惊且气。

      “怎么?宫大门主以为我早死了?”宫尧岳笑的万分轻蔑。他既没回来复命,于宫申而言,便必定是死人了。

      “你究竟是何人?”宫申勉强提气道,面上狰狞无比。

      “爷,你可还记得宫商?”话语竟说的十分轻柔娇声,宛如夜夜那妖娆男子在他身下屈意承欢时的声音。

      宫申勃然而起,恼羞成怒,面上涨得发紫。

      宫商?!他的大哥宫商?!再细看那眉眼,依稀可见几分当年那贱人的容貌,宫申突然狷介狂笑。

      当年,他夺了宫商的一切,他未过门的妻子,他的家产,他的家主地位……谁料竟还留下这么一个孽种?

      “其实,你应该继续逃的……那么我就可以继续毁了宫家的一切……你可知道我有多恨这个姓氏!”

      “哈哈……不是你不是你……你没这个能力!宫尧岳,我要你终究输给我!我要带着那些个秘密下地狱!”宫申瞪着宫尧岳,发狂地喊叫,突地双目生光,然后纵身袭击,他死前也要取了这个背叛他的人的命!

      宫尧岳一边躲避他的掌风,一边嘲弄地回道,“这不还有我亲手调教的宫九儿么?宫申,我八岁便发誓要亲自取你狗命的!”

      怎么可能?!宫申大惊之下掌风变弱。他派去宫家二十四刹竟然还没能取了那男童的性命?!他下的是死命,即使同归于尽也要杀了那人!

      他本已受伤在身,如今心念再一分,便被宫尧岳夺了势去。宫尧岳虽然断去一臂,仍然功力不减,招招阴狠。

      他带出来的人啊!

      宫申在死前仍不甘心笑道,“那一族会毁了一切的!哈哈……我宫申便在地狱等着你们!”

      宫尧岳看着那个颓然倒地的男人,入目不堪,不由一阵恶心,他厌恶一切,甚至自己!

      “给我暴尸荒野!”他甩甩手。

      入夜,那具尸体旁突然出现一个男子,那人轻敲折扇,嫌恶地一手拎起死尸,飞快地离去。

      至此,玄城宫家不复存在。《武林志》有载,风山之难后,宫家余势遭灭,一如猫鼠之戏。但《武林志》中特留一页空白,一如十四年前千云山之劫的记载,余留众家猜测。

      风山一役后第三日。

      水清妍消失第三天。

      陆子修风尘仆仆赶至白府,不待门卫通报,欲强行闯入,后招唤得进。

      “白公子,今日陆子修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所图为何?”他站在大厅前,直接问道。

      清风剑不离身,藏青色长袍,黑靴,简单而干净的装束,经过这几日的磨练,褪去少年剑客的意气风发,已隐隐有武林之主的沉稳大气。

      白芷遣退众人,背对着陆子修站着。

      陆子修看着这个清瘦的身影,武林中万般猜测难探分毫,他如一汪深潭,越至里面越是深邃神秘。

      从面貌来看,他应是未及弱冠吧,只是这般的清贵无双,这般的神秘难测,他立于那儿,便让人自动忽略年龄而心生敬意。

      不过这心机,这城府着实可怕啊!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白芷转身笑道。

      “当日玄城之会上,杏门一句话便把先父抬到了群雄恩人的地位,连带着我也受尊重,三日前你又及时劝我回风山,正好收拾残局,我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你若是杏门之主,既早已到了玄城,那么必然早已洞悉宫申阴谋,你既出手解了火药之困,黄昏散之毒又为何还能起作用?杏门之人又为何要到那一刻才出现?”

      白芷呷了一口茶,示意他继续说。

      “那日,我欲拦宫申,是你阻止了我吧!也就是说今日宫家的结局早就注定了!那么魈殿呢?你竟然把魈殿也算在里面了么?!若果真如此,为何你不提前解决?而要武林遭受如此重创?”

      “不管杏门之主究竟是不是我,在下似乎并没有义务对此负责。”

      陆子修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之人,“那又为何要把我推至这个位子?”

      “呵呵……”白芷指指座位,示意他坐下,“陆少侠众望所归,在下即便做了什么,也只是推波助澜罢了。”

      这人的话,真真假假,着实难辨。陆子修却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封信是我陆家主母身上之物,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是白公子所书。”

      信上只有三个字,“陆子修”。

      他与她的纠缠,终究是他负了她。

      陆子修的表情肃然而谨慎,颇有严阵以待之态。

      白芷眼睑抬了抬,也懒得伸手接过,“然后?”

      “以你之势,观你之能,你手中应有足够让宫申身败名裂的证据,又何苦把一弱女子牵扯进来?!”

      “弱女子?陆少侠果真是宽宏大量啊。”

      陆子修明显一滞,“那些事并非她真心所为。”

      白芷摇摇头,那宫申何其狡猾,即便他令人取出证据,也会被他矢口否认,以宫申所积声望,想片刻之内推翻也着实不易,只是若以那女子的地位出面,便简单多了。

      夫唱妇随的陆家主母,行事侠义,深得众心,谁又会轻易毁了这样的光明大道?她所言,又有谁会不信?宫申可还能分辨分毫?

      那女子一死,必是波澜顿起,群雄激愤!

      他要的不就是这般效果?

      他却只是回道,“即便如此,也要承担一切恶果。陆少侠重情无过,但凡事都应有度。”

      “所以你连水姑娘都可以弃之不顾?!”

      白芷无奈轻笑,从何时起,他竟要为那个女子负责了呢?

      “陆少侠似乎管的太多了。据我所知,你与水姑娘似乎并无关系。”白芷虽然这样说,但也有探寻的意味。

      一时心中纷乱,陆子修不知如何回答,有些踉跄地扶着桌椅坐下,满身寥落。

      白芷见此情景,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摊开掌心之物,“此乃杏门杏羽令,令出应召。”

      那是个小巧的杏花玉牌,前字杏,后书门,乳白色,玲珑之物。

      陆子修惊诧抬头,突然他灵光一闪,一路上盘结在脑中理不清的东西竟然在此刻有些清晰起来,但又快的抓不住,杏门,魈殿,武林之主,宫家……他呐呐接过,好久才出声,“我不会听命于你。”

      白芷闻言,笑笑,“我也不希望有那一天。”若真到了那一天……即便你不愿,我亦自可夺回。

      陆子修见男子无所谓,定了定心神,起身离开,背景挺拔直立。千云山……他不会告诉他,他与她初遇之地,永远不会!

      白芷看着陆子修的身形渐消,其实此间事已了……可是……

      苏晟走进来,“公子为何选中他?”

      “陆仪在位十年,虽有仁德,却无建树。武林正道稂莠不齐,暗流涌动。此番血洗,自可面目全新。旧势去,方有新景现。陆子修此人,亦有仁义之风,更难得亦有大智大勇。自此,或许沐国武林可以……”

      白芷轻叹。

      “公子,老爷来信,望公子速归。”苏晟又道。

      “恩。知道了。”白芷转身回书房。

      “还没有消息么?”三天了……如今这几路人马该把玄城翻了个遍了吧!

      “回公子,属下无能。”

      以那女子姿容,无论出现在哪,都不应该了无踪迹。除非她自己一开始便在何隐秘之地,之后又力尽被劫。

      纵观玄城之势,除轩辕璟,杜福二路,其余力量皆在他掌控之内,移灵一族更不可能于此刻掳了她去,还有什么遗漏的呢?

      他翻着手中书简,忽然手指一顿,抬头吩咐道,“速查玄城各地有名胭脂坊,成衣阁,恩,还有查一个叫‘艳凝’的女子。入夜前,给我答复。”

      那个黑影应声便隐了去。

      白芷走至窗前,他拉开帘子,便有一道阳光映入,失了热烈,该是入冬了……

      艳凝,呵……或许当日便不该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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